第17章 八王探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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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燕王妃與小郡主在宮中,而此時的燕王府,卻不甚平靜。

燕王是太宗皇帝的第八子,先帝真宗的弟弟,當今官家的親叔叔。

若論起太宗諸子之中,已經所剩不多。長子楚王元佐倒是福份最厚,自真宗起到當今天子,每有恩賜,總是先到楚王身上,年初又加封為天策上將軍、興元牧、特賜劍履上殿,詔書不名等;再則子嗣又足,三個兒子允讓、允言、允成足生了二十多個孫子,其中兩個孫子過繼為其他親王嗣子,兩個孫子為皇子伴讀,楚王一門於本朝可謂榮寵之至。

次子昭成太子元僖去世得早,未留下子嗣,因此前年太後下旨,令楚王之孫宗保過繼為嗣子。

第四子商王元份已於景德元年去世,留下二子允寧、允讓。允讓當年曾入宮為嗣子,後趙禎降生,這才鼓樂軒車送他出宮。因為劉娥也親自扶養過他數年,因此允讓於王室子弟中待遇格外不同,視同皇子。

第五子越王元傑在鹹平六年去世,因無子嗣,也是太後下旨,令楚王之孫宗望過繼為嗣子。楚王是先帝真宗的同母兄長,因此他這一係,自真宗朝起便格外賞賜豐厚。

第六子鎮王元偓已在天禧二年去世。第七子鄧王元侢,素來體弱多病,已於大中祥符七年去世,留下一子名允則。

第八子燕王元儼在太宗在世時甚得寵愛,真宗繼位後亦對這個幼弟多為關愛,因此未免有些失於檢點,一日他的寵婢韓氏與他發生口角,竟推倒火燭不但將整個燕王府都燒光了,而且殃及鎮王府及大內,從此降王失寵,雖然到了真宗晚期,又重新復爵賜府,但是當時已是劉後執政。因此真宗駕崩前後,他雖有些企圖,亦曾留滯宮中,無奈真宗也忌著有人仿效太宗皇帝奪宮之事,防得滴水不漏,並不曾給他辦差理政結交大臣的機會。他既無重臣相助,又無心腹掌兵,反而被李迪等人設計逼出宮去。及至趙禎繼位,劉娥執掌,幾番升貶大臣,重用王曾等四人,便有些失誌的臣子們,漸漸圍在在八王元儼跟前奉承,說是後周就是符太後當國而亡的,依著祖製,幼主不可當國。要照昭憲太後當年的旨意,兄終弟及,王爺縱不能繼位,也應該攝政,大宋朝的基業,終不能再走上後周符太後的老路上去。

一來二去,燕王難免再次心動,心想著先帝諸兄弟之中,也隻有自己與楚王尚存,楚王多年來不問世事,且太宗也有過兄繼弟及的舊例,這攝政之位,除他之外,更有何人能夠擔當。劉娥不過是女流之輩,又怎麼比得上他是皇室親王,比不得他能夠即壓製得了眾臣,更處理得了國事!

因此,今日曹利用的到來,就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燕王府的菊花,雖然不及大內,但也都是名種上品,燕王和曹利用坐在後軒,飲著茱萸酒,賞著滿園秋芳,說說笑笑。

隻是燕王仍心存疑惑:「曹侍中今日何以有此興致?」

曹利用嘆了一口氣:「八大王,朝中之事您也知道,曹利用老矣,現今有些事情,也用不著我等做了。」

燕王笑著慢慢地倒了一杯酒:「這話如何說來,太後正倚重侍中,誰與能比?」

曹利用笑了:「我也是個三朝老臣了,權勢富貴並不為重,隻是如今看不慣的太多。朝中之事,像大王這樣的宗親不用,卻去用那降王之後,實在令人憂心忡忡啊!」

燕王知道他說的是錢惟演,笑道:「你也喝多了,本朝向來仁厚,天下皆是一家,再不論過去的事。」

曹利用又笑道:「大王說這樣的話,可是冷了眾家大臣們的心。可笑李迪,當年一力排斥大王入朝,卻徒自為他人作嫁衣裳,如今連自己都保不住,那丁謂一力除去李迪,卻把自己送到了崖州。這其中種種可疑處,大王可曾聽過一些傳言嗎?」

燕王正慢慢地品著茱萸酒,聽到這話不由地停住:「什麼傳言?」

曹利用看了看左右,剛才燕王說賞花是雅事,不欲下人擾興,都已經迸退了,此時兩人坐於水軒之中,眾侍從隻遠遠了隔著水麵看著,隻須打個手勢便來。若要說什麼話,果然甚是方便,曹利用看了一眼燕王,心想他果然早有安排,今日若不是自己有事要對燕王說,想必燕王也想對自己說一些要事了。

曹利用壓低了聲音,低低的聲音掩不住那風雨欲來的緊迫:「大王還記得大中祥符四年的那件事嗎?」

燕王一驚:「大中祥符四年,那不是官家出生的那一年嗎?」忽然鎮定下來:「這樣能出什麼樣的傳言呢?」

曹利用微笑道:「大王認為會出什麼樣的傳言呢?」

燕王沉靜下來,看了一眼曹利用,嘆道:「其實當年大家都有疑心,隻是先帝一力護著,又不知道內情如何,所以無人敢提罷了!」他看了一眼曹利用,心中一動,試探著道:「侍中既然這麼說,想是有幾分把握了。」

曹利用想了想道:「不敢說有把握,隻是前些日子,無意中知道了一些。」

燕王有些緊張,傾過身子問道:「你知道是誰?」

曹利用卻不緊張了,因為有人比他更緊張,他反而收斂了些,嘆道:「縱然知道又待如何?此是家事,我等外臣何能乾涉。」

燕王想了想,向後一倚道:「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且都這麼多年無人理論了,且我一個閒散的親王,縱有心也無力啊!」

曹利用搖頭道:「不一樣,一則當年先帝雖然庇護,但如今先帝已經駕崩,官家如今已經年滿十五,自可親政卻不得親政。官家因了孝心二字不得不受製於人,若是這二字不存在了,又有大王相輔,安知鹿死誰手?」

燕王聽得砰然心動:「曹侍中說得這般有把握,想是成竹在月匈了?」

曹利用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李」字,又迅速抹去,指了西邊皇陵方向:「那個人,就在永定陵。」

永定陵。

一駕馬車在永守陵停下,燕王趙元儼走下馬車,抬眼望著這先帝陵園。

皇陵離京城百餘裡,靠嵩山之北,倚伊洛河之南,東西南北連綿均有二十餘公裡。

當日宣祖(即太祖太宗之父趙弘殷)的永安陵、太祖的永昌陵、太宗的永熙陵三陵皆在西邊,南對錦屏山、白雲山、黑硯山,東有塢羅河,西有濾淪河,地形平坦廣闊,四周土丘漫圍,在風水堪輿上稱之「老龍窩」。此三陵,由東南向西北一字排開,已經占盡老龍窩地氣。

待先帝築陵時,便另尋了地方,自三陵往東而行,有一處山崗之地,地勢高於整個陵區,且正居於整個皇陵地勢中心,東靠青龍山,正對少室主峰,於風水堪輿上稱「臥龍崗」,因此於此地興建永定陵。

永定陵寂靜無聲,先帝的順容李氏,奉旨從守永定陵。

燕王元儼走在長長的陵道上,走在24對石人石像拱立中間,一直走到最深處的宮室,那兒,就是他來的目地。

那一日自曹利用來過告知他皇帝生母住在永定陵之後,他表麵上不以為意,暗中卻走了一趟洞真觀。洞真觀中,先帝的才人杜氏正在此出家修道,大中祥符四年,當今官家出世剛不久,宮中便傳出旨意,才人杜氏因犯銷金令擅用金飾,自請出家入洞真觀修道。當年的一名後宮才人出家修道,本不是什麼大事,也很容易在時間流逝之後讓人遺忘。但是若是讓有心人把大中祥符四年的這兩件事聯在一起,便可以尋出無窮的奧妙來。

杜才人閉門清修了十五年,如果說剛開始的幾年她還有過不甘和憤怒的話,這十五年的清修也使她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足以讓別人掏不出話來的出家人。隻不過這個別人,不包括燕王。

杜家是太宗皇帝生母,也是燕王的祖母昭憲太後杜氏娘家,杜家的人,至今仍與燕王有來往,燕王撇開她曾是真宗才人的身份不提,隻口口聲聲提著與杜家的這一層的親緣關係,使得杜才人終於說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燕王走到了陵道的盡頭,抬頭望著高高的陵台和宮室,舉步向上行去。

永定陵陵高七丈,周圍各十七丈見方,內建有一座大殿,十餘間宮室。先皇的順容李氏,如今超然世外地居住在這永定陵中。

兩年前,李順容與戴修儀帶著小公主搬進永定陵,這樣遠離權力中心,避開猜忌,母女三人安然度日倒是李順容樂於見到的清靜。

四個月前,戴修儀去逝,永定陵的兩年歲月,是她這幾十年以來最歡樂的時光。臨時死前李順容和小公主相送,她含笑而逝。

失去了戴修儀的李順容,心中也不免有些空落落的感覺,但也很快恢復了寧靜。李順容正安心地在此,這一日忽然宮女來報,說是燕王元儼經過前來拜訪,也不禁是一怔,想了想還是請他進來。

燕王走進來時,便見李順容一身青衣,靜靜地坐在桌邊,桌上放著《太上感應經》,見燕王走進來,忙站了起來。

燕王拱手行禮:「今日我路經永定陵,所以進來看看,偶然打擾之處,李順容勿怪!」

李順容忙斂袖還禮道:「原來如此,王爺往前麵走,自有守陵的內侍。」

燕王看著李順容房中此時隻有一個小宮女在,忙笑道:「不忙,我走得累了,可否容我討杯水喝?」

李順容啊了一聲:「是我失禮了,此處原沒什麼人來,倒是不方便招待王爺。」忙叫小宮女出去倒茶。

這邊燕王沒話找話,過了一會兒,聽那小宮女已經走遠,他轉過頭來,走到李順容的麵前,忽然直直地跪下,竟以三跪九叩的以臣見君之儀大禮參拜,李順容慌了手腳,欲受難安,欲扶失禮,忙叫道:「八大王——您、您這是做什麼,您快起來!」

燕王三跪九叩罷,仍是跪著,沉聲道:「微臣趙元儼,拜見太後千歲!」

李順容隻覺得耳邊嗡地一聲,頓時腦海裡一片空白,跌坐在椅子上,驚駭地瞪著元儼。

燕王跪前一步,急切地道:「劉氏並非當今皇上的生母。太後蒙塵,千古奇冤哪!今日端坐在崇政殿上受百官萬民朝賀的皇太後,原該是娘娘您哪!」

李順容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地,越急越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什麼,你說的我都不明白,你快走吧!」

燕王直視著她道:「太後不必害怕,萬事自有臣在,必能教你們母子團聚,讓太後得回應有的一切。」

李順容隻覺得全身又冷又熱地,不由掩耳地道:「八大王,我什麼都沒聽見。你快走吧,倘若叫人知道你來了這裡,怕是大禍一件。」

燕王鎮定地道:「臣知道,宮中上下都是劉氏的耳目,娘娘不敢承認,是因為害怕。皇上是您所生,剛一出世就被劉氏抱走,冒認是自己所生,而得皇後之位。宮中上下,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隻是懼於劉氏的權勢而不敢聲張而已。可是娘娘,母子連心,您就真的不想和皇上相認團聚嗎?您就真的不想自己的親生兒子叫您一聲娘嗎?」

李順容聽著燕王一句句地發問,那十餘年來魂牽夢繞的心事又忽然被他翻了出來,不由自主地輕聲道:「我想的,我自然是想的,我連做夢都想。可是……」她拭淚道:「我就算再想,又有什麼用呢?」

燕王大喜,道:「娘娘放心,臣弟自然有辦法,找齊當年的知情人,然後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麵前宣布真相。便是僭後再厲害,到時候也必須尊娘娘為太後了。」

李順容大驚,站了起來:「不不不,你要怎麼對付太後?」

燕王急道:「劉氏奪你之子,奪你之位,你還為她考慮。當然她奪你之子時,可曾為你顧念過?」他以為李順容在害怕劉娥,忙道:「娘娘放心,有臣弟在,諒那劉氏隻怕自身難保,你無須怕她!」

李順容嚇得渾身顫抖,掩袖泣道:「不不不,此事萬萬不可,太後是我故主,我怎能害她!」

燕王見狀忙改口道:「娘娘不必擔心,到時候臣弟自當按娘娘之意處置,這下子娘娘可以安心了。」

李順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燕王:「大王為何要這麼做?」

燕王怔了一怔,想了一想才道:「臣是太宗皇帝的兒子,先帝兄弟九人,如今隻剩下楚王與臣,楚王早就不問世事。臣忝為當今官家的親叔叔,皇家發生這種淆亂血統陰謀。臣不知道這件事倒也罷了,臣若知道了,便不能不管。臣不出頭,誰能為娘娘您申冤出頭啊!」

李順容本已經收住了淚,聽了他最後一句話,一陣心酸湧上,隻得拭淚泣道:「多謝八大王了,我、我此時心亂如麻,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燕王見她如此情況,知道一時之間,很難有什麼結果。方才那小宮女出去倒茶,耳聽得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不敢再逗留下去。隻得從懷中取出一方玉佩呈上道:「這是臣的信物,隻要娘娘想通了,任何時候把這方玉佩交給此處內侍領班張繼能,臣自然就知道了。」見李順容猶自未接,忙輕輕地將玉佩放在她麵前的桌上,站了起來。

隻聽得遠處腳步聲近,那小宮女端著一杯茶進來,燕王行了一禮道:「不敢打擾娘娘,臣告退了。」

見李順容仍怔怔地坐在那裡,可是桌上的玉佩卻已經不見了,大為放心,一揖而別。

燕王走了很久,李順容仍然沉浸在震驚中尚未回醒過來,那小宮女已經退了出去,房中隻有她自己一人。十餘年的平靜生活忽然被打亂了,她整個腦子裡充滿了混亂和驚恐,思想往事,卻不楚心酸痛楚又重新翻湧了上來,然而心底深入,卻也不禁有著一絲絲的欺盼。

忽然,內室的簾子掀起,一個中年宮女走了出來,走到李順容的麵前跪下:「娘娘,您千萬不可錯了主意啊!」

李順容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才回醒過來:「梨茵,你、你都在裡麵,你聽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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