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玫賢妃（1 / 2）
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禦醫，在使用女貞子時也須得萬般小心。此藥易與別的草藥相克，輕則抵消藥性，重則產生毒性。
那小宮女的話也隻能蒙蔽柏子明這種沒有腦子的，他是萬萬不信的。
腦海中思緒萬千，他唇角的笑意也愈發玩味。
他倒是想看看，漣韻軒那位究竟能想出什麼折磨人的法子。
今日難得天氣晴好，玫賢妃用過早膳後接過彩碧遞上的軟帕輕輕擦拭嘴角。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倒映出窗欞上的描花剪影。
幾隻黃鶯停留在枝椏上，霎時一陣風掠過，被樹葉婆娑的聲音驚得撲騰翅膀飛走，隻留下幾聲婉轉鶯啼。
「給本宮換身衣裳，今日出去走走吧。」
興許是心態沉穩許多，她的臉色也比之前紅潤些許。
彩碧望了望外頭的天氣，笑道：「娘娘下地走走也好，就像朱太醫所言，接接地氣。」
換上一身輕盈的碎花翠紗百合裙，彩碧又給她加了一件衫繡披肩。
一頭青絲用金鑲半翅蝶簪綰成清爽的傾雲髻，輔以幾朵點翠珠花點綴。
在床榻上躺得太久，倏爾立於溫暖的陽光之下，玫賢妃覺得額間有些昏沉。
她眯著眼遙望庭院中的桂花樹， 「本宮躺的這些時日，這幾棵桂花樹都開過了。」
彩碧小心攙扶她，接話道：「桂花開過，很快就到了梅花綻放的時候了。娘娘若是想要賞花，奴婢跟皇上稟報一聲，內務府就會多栽幾棵梅花樹在咱們宮裡的。」
玫賢妃低頭撫上自己的小腹，神色溫柔：「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明年桃花開的時候，孩子就會降生了。」
她抬頭，指著那幾顆桂花樹：「過些時日就讓人把這幾顆桂花樹移走吧，換幾顆桃樹來。」
彩碧連連點頭，仿佛看見了桃花滿園的美景，笑道：「娘娘想得妥帖，咱們的小皇子定會如桃花一般茁壯生長。」
玫賢妃笑意盈盈，「昨日皇上說在後院的魚池裡加了幾尾顏色漂亮的錦鯉，咱們去看看。」
彩碧扶著她沉穩走過幾個台階，恭維道：「是啊，皇上最心疼的就是娘娘了。昨日臨走前還囑咐奴婢，若是娘娘有什麼想要的，盡管去乾清宮去回稟就好。」
玫賢妃沒有說話，但眼角彎起的弧度足以說明她此刻的歡愉。
正二品賢妃的位子，皇上的寵愛，腹中的皇嗣，她如今樣樣不缺，怎麼能不歡欣呢？
主仆二人春風滿麵地行至宮宇的一處拐角，卻突聞兩個灑掃宮女的閒談。
「誒，」綠衣宮女用手肘碰了碰粉衣宮女，「我跟你說一件稀奇的事，你可別跟別人說。」
玫賢妃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斜眼示意彩碧不要發出聲音。
粉衣宮女蹙眉，環顧四周無人後她才又繼續拿著掃帚動作，「你可別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還指望滿二十五歲放出宮去。」
綠衣宮女不樂意了，嘖了一聲後賭氣道：「不聽就算了，那我以後有什麼事都隻跟如兒說。」
這話果然奏效，粉衣宮女慌神，立馬哄道：「好姐姐，算我錯了，你跟我說說吧。」
綠衣宮女挑眉，就知道她招架不住。
「就是我昨天煎藥的時候偶然聽到給娘娘安胎的兩個太醫唉聲嘆氣，說娘娘這一胎…把他們愁…但是皇上…」
粉衣宮女聽罷驚呼一聲：「啊？！果真嗎？？」
玫賢妃心頭的不安愈發濃烈，眉頭緊蹙，可她聽不清那宮女的話，隻隱約聽到些字眼。
彩碧聞言亦是大驚，這兩個宮女在亂嚼什麼舌根？！
她欲上前製止，卻被玫賢妃一把拉住，淩厲的眸光讓她渾身一震。
綠衣宮女心有餘悸地點點頭：「反正把他們給愁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粉衣宮女嘆了口氣：「可這樣瞞著娘娘能到幾時呢，若是不早日落胎，恐怕對母體也有損傷啊。」
「是啊，我家鄉就有一個這樣的，許多郎中來瞧過，都說不成。結果那婦人不肯接受，不知去哪裡弄得一個藥方，果真有效。」
粉衣宮女疑惑，「那麼神奇的藥方，你為何不進言獻給娘娘？實在不濟，你給兩位太醫看看也好啊。」
「你傻啊，」綠衣宮女敲了敲她的腦袋，「若是真有那麼神奇的藥效，早就給天下婦人用了。那藥是見效，可藥性凶猛，且胎兒能夠生長是以母體精血為養料，也正因如此，那婦人生產當日便血崩而死，隻留下一個繈褓嬰兒。」
粉衣宮女微訝，拍拍月匈口：「天吶，這真是…」
「我一開始也覺得何苦呢，自己命都沒了，留下一個孩子多可憐。可後來我才得知，那婦人是一個有名富商的小妾，那富商子孫緣薄，娶了十幾房小妾，連個女兒都沒生下來。」
綠衣宮女撐著掃帚，思緒飄得很遠，接著又徐徐道：「這小妾拚上自己的性命賭了一把，竟然生下個男嬰。富商欣喜若狂，直接將這男嬰記在正妻名下，一躍成為嫡子。這孩子一出生就是寵愛萬千，享盡榮華富貴。富商過身後，那孩子繼承了全部家業，用錢捐了個小官，現在日子過得是風生水起。」
粉衣宮女唏噓不已，搖搖頭後掃開地上的落葉：「這真是…不知道如何言說了。但犧牲自我的性命去成全一個孩子，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綠衣宮女幽幽嘆了口氣：「這事吧，你還真不能說是對是錯。那小妾出身貧寒，但生得清麗，家裡雙親不過幾兩銀子就把她賣了。在嫁給這富商前連頓像樣的飯都沒吃上過，後來做了小妾好歹是過上體麵的日子。我估扌莫著，她是自己窮怕了，想讓自己的孩子過上好日子。」
粉衣宮女還是無法理解，搖頭道：「若是我的話，小產就小產吧，總比丟了性命強。」
「連尋常百姓家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這偌大的後宮中？」
綠衣宮女想起什麼，語氣倏爾憤慨起來：「昨日我在長廊上碰見良妃身邊的清音，就像往常那樣托她出宮的時候給我帶些顏色清雅的口脂來，她竟然看了我一眼，說這回要加三貫錢。」
粉衣宮女蹙眉：「一盒口脂撐死不過兩貫錢，她竟然跟你要三貫錢的盤纏。」
綠衣宮女越想越氣，將掃帚隨手一擲，雙手叉月要，「她不就是仗著自己主子也有喜了嗎？眼見著良妃生下這一胎就能晉位淑妃了，她自然不必像從前那般奉承咱們長樂宮的人了。」
角落的彩碧一個箭步沖出去，勃然大怒：
「你們兩個下賤的蹄子，不好好做事，倒是在背後編排主子！」
「來人，」彩碧大喊，「把這兩個賤蹄子給我拉下去，各自掌嘴五十，扔到慎刑司服役！」
玫賢妃一步一履地上前，此刻她隻覺得氣血上湧，額間一陣陣的眩暈讓她幾乎站不穩。
兩個小宮女在見到彩碧那一刻已經是大驚失色，急忙跪下來叩首求饒。
玫賢妃定了定心神，轉頭看向彩碧：「良妃有喜的事，你一早便知道？」
她語氣冰冷，彩碧心下一凜，說話也磕巴起來：
「娘娘息怒，奴…奴婢也是為您的身子著想…」
玫賢妃連連頷首，「好…好。」
話音剛落，她倏爾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她已然躺在了內室溫軟的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