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邵縣（1 / 2）
這是一輛有些年頭的客車，載客量也就隻能容下18個人的樣子，座椅的靠背都發黃了，半耷拉著的車窗簾散發著厚重的機油味，上麵的油漬隨處可見。司機是個肥胖的中年大叔，穿著灰色的棉襖，戴一頂黑色的針織帽，破了洞的手套白裡泛黃，見人都是半眯著眼，好像沒什麼值得他正眼瞧的。
「今天人」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月匈前掛著錢包，嘴裡嚼著檳榔，「人不多啊！」
「每天不都是這樣？」司機催促道，「你快點，就這幾個，點完數我就開走了。」
「急什麼，」女人將檳榔吐向車窗外，「那不是還有個美女嘛。」
司機的眼睛一下子被點亮了似得，立馬睜開了。
現如今一年到頭也難得見到年輕女子搭這破舊的城鄉公交了，司機當然要多瞧幾眼。
林婉捋了捋劉海，花哨的翠綠色長指甲引得旁邊幾個穿著樸素的老婦人紛紛側目。她並不在意，選了個靠窗的座位，掏出紙巾，將扶手和窗沿邊擦了擦，精致的妝容與車廂裡的環境格格不入。
如果昨晚沒有發生什麼，或許何婉還能跟著何欽在邵縣轉幾天，然後坐著專車去機場但一切都發生了，何欽的冷漠擊碎了她的驕傲，對她來說，獨自離開是最後的體麵。
車緩緩駛出，林婉打開車窗，看著窗外正在翻新的小縣城，當年貧困落後的樣貌還依稀可見。
邵縣不大，一條荑河從城南入，向北流去，曾經最熱鬧的是河北段依河而畔的邵縣一中，那裡曾是無數邵縣學子們追夢開始的地方。
邵縣一中占地約100畝，有四棟教學樓兩兩對排，矗立在學校正中央，東南和西北最角落兩處分別是男女宿舍樓，臨近荑河堤岸的是食堂和操場，操場的圍牆將學校和荑河堤岸隔開，也將昔日世俗的繁雜阻擋在了象牙塔外。
隻是昔日象牙塔內青春追夢的景象已不再，邵縣一中在政府規劃下已整體遷至經濟開發區，經濟開發區就是邵縣土著們所謂的新城，如今已是一派繁榮景象，而這被遺棄的舊城在修修補補的城建中還保留著當年的模樣。
何欽掏出手機，沿著操場圍牆一路拍過去，這圍牆上有太多沒有說出口的秘密：
「你笑起來真好看！」
「我愛你LX！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夢見你的每一夜都是極樂世界！」
「對不起，我是個懦夫！」
他刻在圍牆上的那些秘密，在脫落的水泥牆麵上隻能看到模糊的幾個字，但每句，他都記得刻在那一處，一筆一劃，都刻進了他的生命裡。
他沒有忘記，他怎麼會忘記！
中考畢業的那年暑假，母親的突然離逝鑽痛著何欽的心髒，為了照顧未滿十歲的弟弟，他放棄了市二中的優錄，以全縣唯一的數學奧賽全國二等獎獲得者的身份走進了邵縣一中，隻因他家與邵縣一中僅隔了一堵牆，走路上學隻要五分鍾。
高一開學的那天中午，他沒有回去吃飯，回想著母親的拿手好菜，從此以後，再也吃不到了，他趴在教室的桌子上，默默地流著淚。空盪盪的教室，隻有他一個人，門窗都敞開著，九月的風吹著竟也沒有帶來一絲清涼。有個女孩突然坐到他的身邊，半濕的發梢帶著洗發水的香味甩到了他的臉上，打散了他臉頰上滾落的淚珠。
他下意識地拭了拭眼角的淚，將頭扭向窗外，並未看向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