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眾目睽睽下的儀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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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市地處三大帝國交界,暗潮洶湧,秩序混亂,盡管好勇鬥狠之輩就像秋天的麥子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卻還是像春夏煩人的蚊蠅,不知從哪裡又冒出一大堆。
其中不乏真正窮凶極惡,在各帝國通緝榜上有所掛名的罪惡之徒。
因此,古槐市的居民也是見多識廣,他們茶餘飯後的聊天內容都是連環凶殺、幫派火並、軍隊清剿,每天不聽幾遍刀劍聲、爆炸聲、哀嚎聲都會覺得生活少了調劑品,抓耳撓腮渾身難受。
就算如此,卻也未見過如此離奇的事情。
他們自然認得被路恩踏死的倒黴蛋,不就是最近黑色地帶冉冉升起的新星「死鐮」,秘屍幫炙手可熱的首席殺手,上一秒可能還在盤算著殺什麼人,以及怎麼殺人,下一秒就像狗一樣橫死街頭,讓人不得不嘆一聲命運無常。
而踏死死鐮的陰鶩男人,殺人之後不僅不離開現場,反而站在屍體旁用一種俯視螻蟻的冷漠眼光環視周遭,片刻之後更是旁若無人地用鮮血在地上繪製起儀式圖案。
神秘!
囂張!
邪惡!
如此一來,眾人反而不敢上前阻止,隻是站在原地探尋地看著路恩的動作,想知道這個狠人又會做出什麼大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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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恩手上鮮血淋漓,他迅速畫完儀式圖案,時間緊迫導致線條粗細不一,但絕對沒有多餘或者不足,也絕對沒有斷開和不連貫的地方。
做完這件事,他像剛剛完成一幅藝術作品的畫家一樣心滿意足,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心中計算時間,竟然才過半分鍾,他速寫竟然如此快了,繪製儀式圖案有如本能。
他將屍體拖至圖案中心,念誦禱文:
「時間與空間的交集,巨輪和鎖鑰的緊合,全知全視的猶格·索托斯,吾以鮮血與靈魂為匙,向您祈求妙有之門的敞開……」
離靈魂消散大致還有兩分鍾,因此路恩吐字非常快速,嘴唇不斷顫動,幾百個字像機關槍一樣噴射出來,十分清晰,參加說唱比賽一定能拿冠軍。
禱文是破書上自有的版本,路恩第一次見就記得極為牢固,與其說是學習背誦,倒不如說是從基因深處喚醒某種記憶。
儀式很快得到回應,在某個瞬間路恩察覺到身體不再由自身掌控,就算想停止也無法停止,然而這也是一種自欺欺人。
或許從他接觸這一知識開始,也或許從他出生開始,就在遵從這一命運,而所謂停止的想法隻不過是來自虛構的社會契約。
他不停念誦禱文,一遍接著一遍,速度愈來愈快,然而每次念誦都並非重復,而是有著截然不同的頻率和起伏,其中一些音調絕非人類的腹腔和喉嗓所能發出,但確實曾在空氣之中留滯。
再到後來,其實已經聽不出人類的語言,隻能聽到某中怪異而悠揚的旋律,有些像笛子的演奏,卻又是現實笛子所不可能復現的。
盡管路恩沉醉其中,圍觀者卻覺得鼓膜發痛,頭昏腦脹,幻象叢生,骯髒的斑點,扭曲的線條,像腐壞麵包上的黴菌和不斷蠕動的蛆蟲。
這些斑點和線條鑽進耳朵和鼻孔,堵塞所有能堵塞的孔洞,所引起的難以言喻的窒息令手指死命地摳動耳鼻的血肉。
地麵上用路恩鮮血繪製的圖案開始散發邪惡的熒光,死鐮的肉體就像硫酸滴在大理石上一樣生出某種奇特氣體,為猶格·索托斯所啜飲。
很快,地麵上隻剩一灘暗紅色的爛泥,如同壓榨汁液後殘留的果肉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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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恩的腳踝沒入自身陰影,就像站在一片深色沼澤之中。
猶格·索托斯似乎對這次的飲品很滿意,予以他豐厚的回報。
他獲得了潛入陰影的能力,雖然需要練習熟悉,才能完全掌握,但已經足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於是,眾目睽睽之下,路恩化作一團黑影,消失在斑駁牆壁籠罩的陰霾中。
但很快,黑影又回到原地,從裡麵伸出一隻手,將那柄長鐮也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