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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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寢

滿室氤氳熱氣蒸得人倦懶,攸桐渾身浸在香湯,四肢百骸化了似的,連腦袋都比平常轉得慢。春草的話落入耳中,她不假思索地「哦」了聲,仍闔眼享受。片刻後,才察覺不對勁——

「誰?」她睜開眼,有點嫌煩似的,「誰來了?」

「姑爺!」

傅煜?深更半夜的,她都打算歇息了,他來做什麼?

攸桐愕然,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攪得香湯微晃,「他已經來了?」

「已經在院裡了!」春草又急又覺得好笑,「突然回來的,也不知要做什麼,進門就問少夫人在哪,我趕緊進來稟報。」她說話間,已將櫛巾和備好的寢衣拿過來,幫著攸桐胡亂擦乾頭發,待攸桐出了浴桶擦身穿褻衣時,便遞來那身水紅柔軟的交領寢衣。

因暑熱未消,這寢衣做得單薄柔軟,穿上去身段畢露。

攸桐跟傅煜還生疏得很,哪能穿這個出去見他?

遂一把推開屏風後那衣裳,低聲道:「不穿這個。再拿件外裳。」

春草愣了一瞬才明白過來,忙將備著明日穿的白羅半臂和隱花孔雀紋錦裁剪的長裙娶過來。攸桐匆忙穿上,將那條繡了芙蓉的玉色束帶係在月要間,怕傅煜等急了不悅,匆匆出門。

到得內室門口,探頭瞧見外麵人影一晃,不自覺地深吸了口氣。

而後理了理衣裳,抬步過去。

……

屋裡已掌了燈,周姑奉命帶著蘇若蘭等丫鬟出去,傅煜站在側間,正隨手翻桌上的書。

攸桐眉心微跳,有點尷尬。

她曾立誌嘗遍天下美食,到了這邊也不改初衷,因在京城時被拘著不好出門,便想法子從外麵弄了本食譜來,或是照著做,或是翻新花樣,因翻的次數太多,邊角都磨舊了。這回遠嫁齊州,也沒舍得丟,今日翻出來後便先擱在桌上,打算找地方放著,誰知被傅煜逮個正著。

魏家書香門第,她放著滿架詩書不取,卻夾帶這本書過來,著實不大相稱。

覷向傅煜神色時,他那眼神確實有點古怪,仿佛嫌她不學無術似的。

好在他沒深究,見她出來,隨手丟開。

攸桐隻好硬著頭皮,仿若無事地將書擱在架上,瞧桌上已有熱茶,便沒客氣,隻道:「還以為夫君今晚有事要忙,會晚點回來,便趁著……」

「我待會就走。」傅煜打斷她。

攸桐「哦」了聲,從善如流,「是有事麼?」

「有幾句話。」傅煜站在桌邊,燭光下神情淡漠,「你我為何成婚,想必令尊已說過了。軍中事務繁忙,我無暇理會瑣事,往後未必能抽空過來。既進了這南樓,一日住在此處,便一日是傅家的少夫人,傅家不會太虧待你。你也須安分守己,京城裡那些私事——」

他頓了下,目露孤高,背轉過身,語氣也愈發冷淡。

「你的私事我不過問。但往後行事,須留意分寸。記住了?」

深邃疏離的目光望過來,有幾分警戒的意思。

「好。」攸桐點了點頭,聲音也淡了下去。

出嫁前在京城時,魏思道時常避著她,是以她試探了兩回,都沒能問出魏家為何答應婚事。不過傅煜的意思她聽得明白,這人必是認定她心裡仍藏著許朝宗,跟從前一樣驕矜天真,才會出言提醒,不許她給傅家抹黑。

這樣也好,像傅煜這種心高氣傲的男人,斷乎不會碰心有所屬的女人。

夫妻間互不侵犯、相安無事,她求之不得。

遂瞧著傅煜,篤定道:「那都是過去的了。既來到這裡,自會謹慎行事,放心。」語氣輕描淡寫,心裡到底是有點難受的——這世上,有誰願意被無端輕視、被人帶著偏見看待?哪怕已做過最壞的準備,對上傅煜這般輕慢的冷淡態度,攸桐到底沒法安之若素。

屋中片刻安靜,隻剩彼此呼吸的聲音。

片刻後,傅煜回頭瞥了攸桐一眼。

滿室燭光明亮,她雖將衣裳穿得齊整,倉促之間卻沒法擦乾頭發,滿頭青絲濕漉漉的披散在肩,有一縷搭在秀頸鎖骨上,肌膚雪嫩、發絲漆黑,像是潑墨的絹畫。她渾然不覺,側身站在桌邊,眉目低垂,抿唇不語,眼睫的暗影遮住情緒。

但看得出來,她是有些難過的。

仿佛是察覺他的目光,她抬起頭來,麵上的難過掩藏殆盡,身姿挺直,帶幾分不卑不亢的倔強。

「京城的事無需多提,但我並非水性楊花的輕薄之人。夫君說得對,一日住在這南樓,便一日是少夫人,我縱不能為傅家增光,也不會做糊塗事,令尊府蒙羞。從前的事,還請夫君多擔待。」說罷,竟是雙手微斂,行了個相敬如賓的禮。

這態度反倒叫傅煜生出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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