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收納部曲（1 / 2）
平康坊，楊家小院。
阿史那普川親自帶送來了精挑細選的六十個部曲，楊暜看著平日裡十分空曠的院子竟顯得有些局促，心裡湧起絲絲滿足感，這才是人間煙火氣。盡管新來的部曲看上去普遍都麵有菜色、衣不蔽體，不過都非常年輕，可以看出阿史那堂主還是費了心思的。
「楊將軍，這六十人已在萬年縣索貌閱讀、輸籍定樣，契約已成。這是萬年縣公驗後的賣身契，還有將軍的官憑，後續有何吩咐還請差人到利人市中尋我便是，小人就先告退了。」阿史那普川遞上厚厚的一遝蓋著萬年縣戶曹大印的賣身契和楊暜的官憑。
「阿史那堂主客氣了，多虧您親自出手才能這麼快辦完。我明兒可能還真有事要再安排人去找您。我這裡亂糟糟的，要把他們先安頓下來，也沒法留您用膳了，些微薄禮聊表心意，都是我家自製的，不成敬意還望萬勿推辭。」楊暜使個眼色，讓呂德華奉上幾壇子青、烜酒和大匣的雪花鹽，人家雖說是看在高平麵子上處處給予方便，他也懂得人情世故的道理。
「楊將軍太客氣了，有事來利人市就行，我就先告辭了！」阿史那普川能把持京城販奴貿易，自然不是蓋的。外表粗豪的他十分懂事，聽說還有事要找他，那更方便以後拉關係了。大方的收下禮物，讓人帶著四車銅錢走了出去。
隨著三百緡五銖錢的遠去，楊暜的存款徹底被掏空，幸好還有食鹽生意的進賬，不然恐怕都養不起近七十人。他先吩咐宇文管家帶著其他人去幫助劉媽燒熱水和準備飯菜，前些天決定擴充部曲後，他就開始做大量的準備工作。張英在空著的廂房裡打造了上下鋪，每個房間四張床一張桌用來住八人，簡單的準備了些薄被褥，八間廂房就夠了。前院製鹽時搭建的棚子也臨時加蓋了木頂，裝上粗劣的木地板，隔出縫隙來改造成了五間浴室，浴室裡當然沒有蓮蓬頭和熱水管道，隻挖了排水渠通往府外的主排水渠，大興城這點就很先進，在做城市規劃時，每個坊內都有排水係統。浴室中隻有個帶瓢的盛水木桶和一個架子。家裡也購置了大批的成衣、布鞋、糧食、柴火等生活必需品備用，近七十人每日光糧食都要消耗一石，後院種的那點菜之前七人還勉強夠用，人力增加十倍後也要從外麵采買才行，這些七七八八的花銷算下來也用了不少錢，家中現在剩餘的錢僅有五緡多點。
楊暜帶著傷愈復出的隨身張亮出現在了六十位部曲前，考慮到部曲們剛來，還沒有適應環境，他也沒有要求大家站起，任由他們或坐或臥於前院中，站在張桌子上開始他的初次公開演講，主題思想是要大家不要害怕，既來之則安之，幸福生活即將來臨，自己會負責養活眾人，大家也要好好鍛煉身體、增強體質、保衛祖國雲雲。任由他說的慷慨激昂，舌綻蓮花，奈何眾人聽得昏昏欲睡不知其所述。隻有最後結尾時的話讓眾人精神大振，楊暜說大家如果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達到他定下的標準，每日加一餐，管飽，且每三天有一頓吃葷！時下隋人基本每日都是兩餐，能做到一日三餐的已經算是富裕家庭了，他的下人們以前葷菜一兩個月都未必吃的到一次，在通過雪花鹽賺錢後才得到了改善。奴隸販子通過售賣這些戰俘貶官們的後代牟利，隻維持基本的活著就行，從這個角度來說被發賣出去並不是什麼壞事，聽到新的主人給出的條件，眾人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對於他們來說，前麵都是廢話，隻有最後說的這段才有意義，聽話就能吃的飽，做的好還有肉吃，這比什麼都重要，楊暜通過最簡單的吃就獲得了部曲們的擁戴，雖然還不知道需要他們從事何種勞動，內心有些忐忑不安，但能吃飽就是很好的生活了。
帶領下人們送來熱水的管家宇文度，剛好聽到楊暜後麵說的話，略有些肉疼，這時候也不能打擊主人的權威，隻好默認了楊暜許下的條件，他隻能在心裡盤算了下每日花銷。楊暜讓張亮幫他維持秩序，讓眾人站起來由低到高排好隊，然後脫光衣服兩人一組進搭建好的浴室開始用熱水洗漱，劉媽在後院廚房裡燒水，這裡全都是大老爺們，當然沒什麼顧忌，他們身上的破衣爛衫全都不能要了，呂德華之前已經采購了大批成衣，都是統一尺寸，說不上合身但也無法強求更多。第一道清洗的水是加了石灰的，主要是滅殺眾人身上攜帶的虱子跳蚤等寄生蟲，然後才是一遍遍的用熱水沖洗，楊暜沒舍得拿出他的肥皂來，肥皂之前隻來得及造了很少的數量，切開也就六小塊，這麼多人杯水車薪，於是隻能用最簡單的辦法，先用石灰水沖洗，然後再用熱水洗，利人市人行裡衛生條件極其糟糕，這些人隻有夏天，才會偶爾被放到利人市西北角的放生池附近去沖洗，這輩子都是第一次享受在浴室中洗熱水洗澡，盡管不是淋浴，要兩人一組互相澆水清洗，光是洗澡就用了接近兩個時辰。沒辦法他們身上實在是太髒了，也幸虧楊暜製鹽購買了數口鐵鍋搭建了很多灶台，不然熱水都供應不上。
洗完澡穿上統一的黃色胡服後，部曲們精神麵貌煥然一新，隻是還有些飢腸轆轆。宇文管家適時帶人端來了晚飯，食物的香氣讓眾人全體起立湊了過來，應該是在奴隸販子那受到過嚴厲的懲罰，看到食物沒有人敢上前哄搶，楊暜帶著張亮讓眾人還是依照剛才洗澡前從低到高的順序排好隊挨個領飯，領了飯的端著碗在院中隨便找地吃，這幾天要準備的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準備專門的餐廳，於是有人蹲著，有的席地而坐開始用飯，楊暜和他的下人們也都吃著一樣的飯菜，他隨意坐在人群中吃飯，看著四周亂糟糟的部曲們，心情終於好了很多，至少能讓這六十個部曲過得像個人樣了。
每人簡單的二米飯澆上青菜讓眾人都非常滿意了，好歹是乾飯還有菜，不像過去吃的是稀飯，用的還是沒有苦澀滋味的雪花鹽，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可以說是他們有生以來吃的最好的一頓。直到所有人都再吃不下了，楊暜才讓下人們收拾了起來，這頓飽飯讓部曲們對楊暜的認可程度又上了個台階。眾人投向他的目光充滿感激，隻是過去被管束的厲害，還沒有人敢主動和他說話。春季晝長夜短，這時太陽已經落山，還剩下最後的幾縷餘光照射來，趁著天還沒黑，楊暜讓部曲們再次排列好，由隊伍中最高的和最矮的合成兩人一組，以此類推，分成三十組，四組分配一個房間，把眾人分配到東西一邊四個廂房中，告訴他們這以後就是他們的家了。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楊暜沒有吩咐掌燈，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天現在黑了，誰也看不見清誰，在這黑夜裡，我敞開了和大家夥說點心裡話。今日和大夥兒第一次見麵，剛才開飯前，我說了些話，不知道你們還記得多少。再給你們說次，我叫楊暜，家中獨子，是朝廷八品的威戎將軍，你們是我在萬年縣裡備案的部曲。先把醜話說在前麵，你們都是我花錢從利人市中買過來的，按照朝廷的律法，都屬於我的私奴。我既然買下了你們，那無論我讓你們做什麼，你們隻有服從的份兒，當然我不會讓你們做違背律法的事情。實話實說，我是個武官，將來自然是有可能要上戰場的，你們作為我的部曲，說不得水裡火裡都要跟著我走一遭，若是有不願意走這條路的，想要換個家主，老老實實做工種地的，我可以去找阿史那普川，給我換個人來，今天這頓飯、這套衣裳，就當是個見麵禮，相信他會給我這個麵子，我也保證讓他不做為難。從現在開始一盞茶的功夫，有想走的，就提出來，不說話的，我就當你是願意留下來了。」
四下裡靜悄悄的，諸人在黑暗裡左看右看，但天太黑了，也看不清別人表情，有熟悉的想交頭接耳，但現在落針可聞安靜的可怕，又不敢輕易張口。楊暜又說到：「沒關係，你們中有熟悉的，我允許你們私下裡商量一番，我先去喝杯茶，回來再看你們的選擇。」說罷丟下眾人，帶著下人到堂屋裡去了。
「嗡」楊暜走後，私下裡開始議論……
「如何？跟著他可能是要上戰場的。」
「現在天下承平，哪有地方打仗，說不得是嚇我們的吧？」
「不對，楊堅那逆臣正在討伐高句麗呢。不是讓我們去高句麗送命吧？」
「噤聲，想害死大夥兒嗎？都開皇十八年了，你還抱著大周的旗子不撒手。莫不是還想做你大周朝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