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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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梅四月雨綿綿,遠山潑墨水如藍。

波似霰,醉紅顏,棹搖慵影倚闌乾。

藕花深處田田葉,葉上初生並蒂蓮。

裊裊歌聲隨風飄過來,陽光正好,透過樹葉縫隙一晃一晃灑在木梓焱臉上,有點睜不開眼,半醒間隱約覺得這歌聲好似母親,卻又怎麼都記不起母親的聲音。

原來已經接近晌午了,他伸個懶月要,從約莫有兩人高的榕樹枝丫上跳下來,拍拍早已被風吹日曬到看不清顏色的衣服上的塵土,往歌謠傳來處走去,該回去了。

番禹城街市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正值四月節,花街上熙來攘往打扮的漂亮的行人們反倒趁得木梓焱像個落魄書生。

他卻不以為意,在花街上這逛逛那瞧瞧,循著艾草的香味走到一個小攤前,隨手拿了一塊艾餅剛塞進嘴裡,便看到旁邊探出髒兮兮的一張小臉,孩子眼巴巴的望著他,讓木梓焱嘴裡的艾餅也少了幾分味道,再無法坦然的咀嚼下去,他拿起攤子上紮好的一包艾餅遞給那小鬼,孩子居然連聲謝謝都沒有就一溜煙跑了。

木梓焱無奈的一笑,安慰自己向來做好事不留名。

一邊抬頭問攤主大爺:「多少錢啊?」一邊往荷包掏去。

指尖才觸及月要間,猛然憶起昨天不是剛用完最後二兩碎銀子,還隨手把荷包扔在了打盹的草墊子上了麼。

正思量著身邊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抵這幾文錢?賣艾餅的大爺已經開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沒錢吃什麼吃呀,還學人家扮大方,我看你跟那小乞丐分明就是一夥的,到處渾水扌莫魚蹭吃蹭喝,看著也長得周正,偏生遊手好閒好吃懶做吃白食……」

看著大爺五官生動的臉,唾沫四濺、滔滔不絕,木梓焱本來掏出玉墜子的手又縮了回去,哼一聲:「老子就吃白食了!」說罷拔腿就走。

當大爺粗礦的嗓音劃破整條街時,他已經行至數十丈外。

一邊腳下不停,一邊戲謔念道:「勿以善小而為之,勿以惡小而不為。」

冷不丁踩到一個石子,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卻見他身軀怪異一扭,向側麵滑動兩步,堪堪穩住,看不出顏色的寬大衣袖隨著身體舞出半圈,映在陽光下的一瞬,恍惚中竟翩然若仙。

「咦!」一旁正端詳著硯台的一位青衣男子吹走手上塵屑,放下了硯台。卻見剛才把玩的硯台好生奇怪,台麵的鳳引九雛竟少了一角,險些把木梓焱絆倒的石子不是那九雛之一又是甚?

青衣男子迎上木梓焱的目光,好似坦坦盪盪,他嘴角輕起,溫潤如玉的聲音便飄入木梓焱耳中:「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關你屁事!」木梓焱無語的哼了一聲,轉身要走,卻被青衣男子身形一晃擋在路中。

就這麼一耽擱,吃白食跑路的和攔路的兩位已經被同仇敵愾的小販們和或看熱鬧或忿忿不平的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七嘴八舌中,饒是木梓焱臉皮再厚,也有點底氣不足了。

木梓焱朝艾餅大爺翻了個白眼:「那個,今天忘帶錢,下次再來還你就是!」

沒有誠意的解決方式引來周圍噓聲一片,他卻已無心糾纏,對著青衣男子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君既有意,定不相負。」

順手親昵的拍拍他肩,朝向眾人道:「我拿的艾餅掛他賬上了。」

話音未落,人已騰空翻出數十丈外,不見蹤影。

幾乎同一時間傳音入密的低沉嗓音飄入青衣人耳中:「既然你這麼喜歡路見不平,索性好人做到底,這艾餅你請了」。

圍觀眾人瞠目結舌,竟無一人看出他是怎樣離開的。

霎時所有目光又落在了青衣人身上,隻留青衣男子一臉的奼紫嫣紅,他也忘帶荷包。

東南角綠柳蔭蔭的街巷中,一個清瘦挺拔的身影緩緩踱著步子,辨不清顏色的衣衫被風吹起,略顯單薄,在陽光下影影綽綽。

不多遠處一扇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麵蒼勁有力地題著兩個大字「月府」。

木梓焱徑直走到門前,正待敲門,咣當一聲門從裡麵打開了,幾個家仆門慌慌張張跑了出去。

後麵的一個小廝瞟了一眼木梓焱,趕緊把他拉到一邊:「哎呀,木公子,你可回來了。」說著,眼眶居然紅了,聲音也抽搭起來:「出事了,老夫人,老夫人去了。」

這小廝他記得,正是月敬修跟前的月正。

隻見月正抹了一把眼睛:「估計這會兒老爺也顧不上責怪您了,快換身衣服去看看吧,老夫人去的蹊蹺,大家都在前廳,您快去吧。」

說完忙不迭的追著前麵幾個家仆而去,應該是去安排置辦喪禮之物。

木梓焱呆呆的望著月正遠去的身影,臨走時老夫人精神尚好,怎會如此。

一雙細長的鳳眼亦泛起了薄霧,像是打開塵封已久的往事,腦海中莫名閃過母親,妹妹,好多人,瘋狂的火浪映得天空鮮紅,似被血潑過一樣。

他搖了搖頭,似乎要將這些記憶繼續掩埋起來,感傷一閃而過,臉上又掛回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踏進大門。

大廳裡,月家眾人俱在,月敬修一身玄色掐金絲暗紋錦服坐於上首,棱角分明的臉龐不怒自威。

左首是月夫人,廳堂兩側依次坐著月家兄妹、林姨娘和府上一乾人等。

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悲愴和怪異的沉默,連數月不見的木梓焱進來都未激起一絲漣漪,隻有月霄裳驚喜的喚了一聲:「梓焱!」,月敬修緊蹙的眉頭幾不可察的放鬆了一瞬旋即又收緊,輕嘆一聲示意他先坐下。

木梓焱進來前已經換了衣服,洗去一身霜塵,此刻隻默默立於下首位置,掠過對麵有些陌生的幾個身影,那青衣人亦回望過來,不是方才街市上的熟人又是誰。

元鼎五年秋天,漢帝調遣漢淮以南十萬大軍,開始平定南越的戰爭。持續了一年多的戰爭十分慘烈,到元鼎六年秋天,樓船將軍率精兵攻陷尋峽,擊敗萬人城的南越軍隊。接著攻陷由南越精兵固守的石門,番禺城毀於戰火,南越王宮也在火海中化為一片焦土瓦礫。南越王趙建德被斬首,頭懸城樓三日三夜,人們至今還能憶起城頭漫天火光中南越王那可怖的一雙眼睛。

為斷絕南越地方的動亂,漢帝下令將南越國管轄的地方改為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九真、日南七郡。月家原是南越王趙氏一族旁係,戰亂結束後因主母思鄉日甚,期盼能落葉歸根,才舉家重返南海郡,為免事端改為月姓。

諷刺的是,南越本是趙建德同父異母的弟弟趙興繼位,因歸附漢朝之事趙興母後與南越國相呂嘉有隙,呂嘉發動政變殺了太後和趙興一家,立趙建德為帝,這一任南越王卻也成為了南越歷史上的亡國之君。月府逝去的老夫人正是彼時趙興王妃嫡親的姑母,姑侄同嫁趙家,卻因亂世硝煙早早陰陽兩隔。

月敬修輕咳一聲:「裳兒,你母親身子不好又受驚嚇,先帶你母親回房歇息,喪禮之事我已吩咐月天安排下去,等他回來再與他確認便是。」

「是,父親。」月霄裳瞟了一眼木梓焱,上前走到月夫人跟前,月夫人盈盈起身,因大病初愈顯得有些憔悴,卻仍難掩風姿綽約,微微頷首跟大家打過招呼,便被月霄裳攙著離開。

月敬修又轉向林姨娘:「你也下去吧」,林姨娘比上次木梓焱來見到又清瘦了許多,依舊穿著那種既不似南越又不似中原服飾的窄袖對襟衣裳、青色百褶長裙,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來欠了欠身,也轉身離去。

待女眷們離開,月敬修揮手屏退下人,青衣人卻仍在。

「榮兒,將你祖母房中查驗的情況細細道來。」月敬修聲音略顯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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