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下四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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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崖一曲,俯聽回響。伏地一弈,仰證星光。」

「琴者弈者,樂在你我。功者過者,賠了看客。」

「舅舅,您可聽說前日裡流沙國召集北疆各部,合圍犬戎之事?」

「當然,我還聽說一位少年憑借一己之力,解了圍城不說,還叫各部族屈膝歸順。」

「您可知這位少年是誰?」

「大禹四弟子,當今義帝的四師弟,蟄劍李冬蟲。」

「看來您的消息還很靈通。既然您知道此事,怎麼不在龍榜神章上做出修改?依我看,這位少俠的武功應該在化境初期,排在塗山狂刀之上了。」

「老夫也這麼認為,隻不過我還不清楚這位少俠的武功家數,不敢輕易刪改。龍榜神章自舜帝立榜時便極為考究,老夫不能壞了規矩。」

這時一個女聲婉囀而來:

「蟄劍的武功,叫做數九劍法,據說來自北疆,我師父當年為了紀念一位友人,將這劍法傳給我四師弟,你可記住了?」

殿門之下,兩隻紅鞋一前一後,接連邁過門檻,一個少女提著裙邊,在地上輕盈地踏了兩下,低著腦袋接著說道:

「二位好興致,跑到我師父的舊居裡聊起我師弟來了。」

丹朱睜開眼來,雙手從一把木琴上緩緩撤下,說道:

「聽聞三小姐南巡歸來,老夫特攜虞城侯在此恭迎大駕。」

「承蒙二位侯爺費心,連人家的行程都查的一清二楚。」

商均將手中一把棋子撒下,看向那少女說道:

「哈哈,小姐別看我們平日琴棋酒樂,可這天下興替,誰王誰奴,我二人還是明明白白看在眼裡的。」

「嘖嘖,兩位不愧是這世上頭號的二世祖,月匈中抱負可不輸父輩呀,隻可惜如今天下為公,禪於賢者,中原有我師兄坐鎮,你們還是安心待在封地,少操點閒心吧。」

那少女本是不抬頭看人,兀自埋頭數著腳下的步子,可偏當說完這話時,那少女瞪大了眸子,盯著殿上的丹朱和商均。

「小姐說的是,我們今日到此,也隻是舅舅外甥之間,久違相會而已。」

「嗯,這樣最好,不過虞城侯,你這做外甥的可一點兒也不體貼,你們舅甥見麵怎麼選在了禹王宮?從你那虞城來這兒倒是方便,可憐丹淵侯這麼大年紀,還得從丹水之濱趕來,下回可不能這樣了,聽到了麼。」

「三小姐多慮了,老夫已近天年,還不知有沒有下次相見的機會呢。說來其實不怪虞城侯,是老夫執意要到這兒,人老事多,總想著故地重遊一番。」

丹朱笑道。

那少女在殿下站定,拍了拍月要身,把兩隻手藏到身後的裙褶裡,說道:

「啊,我想起來了,這陽城是當年舜帝流放四罪的地方,怪不得丹淵侯說是故地重遊,那會兒您的名字還叫做歡兜呢,對嗎?」

丹朱聞言,月匈中頓時一股濁氣上湧,半天沒說出話來。商均見舅舅大為觸動,替其還口道:

「小姐好記性,連自己出生以前的事兒都想得起來,就是不知小姐可否也想起了另一個人?」

「什麼人?」

少女轉目看向別處,神情淡漠道。

「便是你那位同是四罪之一,被流放到東夷羽山的師爺。」

「哼」

夏語冰咬著下唇,眉眼藏怒。

彼時天下積患,災厄甚多,堯帝天年已老,又知獨子歡兜不肖,於是在東夷之地的田野漁澤中找到了舜帝。舜帝接過帝位時,北有黃河懸於顱頂,南有百苗作亂三危之地,舜帝自知責任重大,須如盤古開天一般,大刀闊斧,扳撥人世,可偏偏那身為堯帝之子的歡兜喜愛糾集黨羽,拉攏了不少朝臣與舜帝為難,於是舜帝決心罔顧堯帝情麵,立威於天下。

舜帝搜羅來天下有罪之人數萬,囤於陽城,其中便以「四罪」為首,而歡兜又作為四罪中的「首罪」,被流放到了西戎之地的丹水,更名丹朱。恰逢那年黃河水犯,擔任治水司空的,正是夏語冰的師爺,禹帝的父親,鯀。

堯帝晚年,黃河水患已成痼疾,堯帝常年將兵權托付於鯀,命他帶兵士治理洪災。其人治水一生,卻仿佛著了魔道,對於治水隻是一味地水來土掩,心思總似放在別的地方。他不知從何處得來一件神物,名叫「息壤」,此物一著地麵,便會無窮無盡地長出土壤,堆積成山,雖能暫時阻擋洪水,卻也使得河堤高築,超出農田房屋數丈,而一旦決堤,中原大地便是浸山滅陵,浮屍萬裡。

上古之時,興修水土乃是勞師動眾的大事,所以每逢黃河泛濫的時期,真正掌握兵權的,都是治水司空一職,而堯帝將兵權交於他人,此般做法也與歷代首領一樣,並無不妥。

直到舜帝初時,鯀仍是大權在握,沒有兵權的舜帝在朝中可謂是位重言輕,舜帝心知想要收回兵權,必須謹慎行事,否則就會招致叛亂。彼時鯀身在前線,名頭上說是督工治水,而實際上卻是在督戰。他率軍與西地的共工氏族對峙已久,終於仰仗著中原兵強馬壯,供給充足,擊敗了共工氏族,舜帝一聞此訊,當即發去詔令。

這日鯀正在軍中營帳坐著,麵前跪了幾個共工氏的首領,口中大罵鯀是不守信用的狗賊,騙去了他們族中至寶不說,還毀了和親之約,將共工氏的公主嫁給了一個看守冰窖的卑鄙之人。這頭兒正罵著,外麵信使報到,正是舜帝派來的傳信之人。其實鯀早知道朝堂易主,如今是一個鄉野漁夫坐鎮安邑,心下雖大有不滿,卻礙於那漁夫一直沒找自己麻煩,所以也不好發難。如今這漁夫終於發來首詔,他倒要看看此人的手段。

那信中寫道:「崇山伯敬啟:舜聞司空治水之暇,剿滅罪族,舜初登朝堂,身無寸功,隻盼得司空回朝,嘉獎授勛,略盡為帝之責。司空年紀已高,常在沙場,舜心有不忍,待得歸朝之後另有他職相授,治水司空一職,便交司空長子,夏文命。」

鯀念完這信,一麵知道新帝是想收回兵權,一麵又覺得這鄉野漁夫倒也實誠,把話都在這信中直說了。他自知治水不利,多年來隻害得洪災愈演愈烈,這治水司空的職位恐怕是不能再坐,好在自己剛剛擊敗了罪族共工氏,那漁夫總不至於治自己的罪,須知黃河今日之泛濫,皆是緣於當年共工氏的祖先與火神祝融大戰,久戰不過便一頭撞向了天柱不周山,使得天傾西北,日月星辰倒轉,地不滿東南,百川歸於潦亂。

心念至此,鯀腹中雖不能說是毫無顧慮,可一想到舜帝在信中又說,要將大權交與自己的兒子禹,便當即決定帶上共工族俘虜回朝,交出兵符,腦子裡連一絲想要造反的念頭都沒有,可見他有多麼看重自己這個獨子。

鯀到底還是把舜帝當做了鄉野漁夫,他隻當這次回朝,乃是功成身退的契機,哪想到自己隻要一邁進安邑城門,就會被士兵拿下,送到陽城充為「次罪」,更沒想到自己最為看重的兒子禹,卻是手握兵符而無動於衷。

舜帝將鯀發配去了自己的舊居,東夷羽山,又將他帶回朝中的共工俘虜流放到了北狄幽陵,最後從黃河風陵渡的風氏中抽出一脈,遷往南蠻之地的三苗。至此,西戎丹朱、東夷鯀、北狄共工氏、南蠻防風氏,「四罪」既成,舜帝兵權已收,天下鹹服。

夏語冰自顧自地點了兩下頭,開口說道:

「我師爺可是滅了罪族的大功臣,舜帝是因為怕他,所以把他騙到了自己的老家去,而你舅舅卻是舜帝嫌他在朝中礙手礙腳,這才把他貶到了丹淵,這其中老大不同哩。」

「同是那時天下最大的罪人,又何必再比出個長短,小姐若是喜歡,我舅舅首罪的名號便摘了給你師爺也無妨。」

「哼,不必了,我師父當年同情諸位,給你們賜了封地,到我師兄時又給封了侯,如今你們一個個都成了侯爺,哪兒還是什麼罪人,可憐我師爺卻沒活到這時候。」

夏語冰噙著淚花說道。

「罪臣丹朱拜謝三小姐。」

丹朱陡然間開口說道,身子不知何時已伏在地上。

夏語冰一愣,問道:

「丹淵侯這是什麼意思,要謝也該謝義帝,怎麼拜起我來了?」

「三小姐和義帝二人,一個善文,一個善武,花開並蒂,樂道於當世人之口,然而習武之人生性粗放,義帝初登大統,難能顧及我等罪臣的名聲,想來我等能夠加官晉爵,應是托於義帝之名,拜賜於小姐的吩咐才對。」

丹朱話中大有諷刺夏語冰攝政之意。

「你們既然能想清楚這個,便都是聰明人,本小姐不強求你們承情,隻希望你們能老實本分,安定一方。」

夏語冰對丹朱的話不以為意,甚至聽聞他說自己和師兄花開並蒂,文武雙絕時,心裡反倒暖洋洋的。

「罪臣明白。」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義帝今日在大禹渡口舉辦采冰大典,二位要不要與我同往啊?」

夏語冰問道。

「謝三小姐邀請,隻是老臣聽了三小姐一番訓誡,深感擅離封地罪孽之重大,小姐若能恕罪臣不死,罪臣當立即返回,至死不再跨過丹淵半步。」

「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留你了,虞城侯,你呢?」

夏語冰看向商均,方才丹朱伏地跪拜時,商均卻是穩坐一旁,一言未發。

「我也該回到虞城,悔過一番。」

商均道。

「嗯,那我就不送二位,先行一步了。哦,一會兒我得派人來把這禹王宮的門戶都上了鎖,免得有賊人亂入,二位請便吧。」

夏語冰四下看了看,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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