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胡同,並不太亮的燈(1 / 2)
常恩注視著麵前的女人,這是一張美麗而又陌生的麵孔。
深邃的眼眸中似含著春水流波,精致的麵龐中帶著一絲掩藏不住的喜悅。
女人的手並未鬆開,反倒又緊緊攥了一下。
照壁在身後,擋住了身後小哨的視線。
有青竹遮蔽的甬道上不見人影。
這著實是一句悄悄話,這同樣是一個有些冒昧的動作。
半塊燒餅依然拿在常恩手中他真的很愛吃肉燒餅。
那是前世便有的習慣,依稀記得是從高中那年開始的。
天河中學校門口有家肉餅攤,老板是個總喜歡笑眯眯的胖子,燒餅是用黑黝黝的鐵皮烤箱烤出來的,足夠的火候總是能把燒餅外皮烘烤酥脆,狠狠咬下一口,滾燙的油汁順著嘴角流出來,踏實的麵香裹著豐滿的肉餡一起吞咽進嘴中。
每天晚上下晚自習的時候,他總要和張大力去燒餅攤買上三個火燒,兩人一人一個狼吞虎咽的吞下,然後再撕扯瓜分掉最後一個火燒,分掉一瓶可樂,狠狠打上一個飽嗝,帶著無欲無求的滿足感各回各家。
畢業之後,他每到一個地方總會打開尋找當地的燒餅店,他嘗遍了天南海北的燒餅,可再也沒找到像當年的味道。
似乎食物的味道總是存在在特定的時光裡。
真是久遠的有些模糊的記憶了。
常恩狠狠搖了搖頭,把記憶從腦海中驅趕出來。
現在,眼前的這個陌生女人,說出了自己在那個世界的名字,講出了自己前世的習慣。
穿越者?
常恩警惕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陌生的臉龐,毫無線索。
沒人會把穿越兩個字寫在腦門兒上。
可是他同樣不會再莽撞的做出試探。
經歷過與王大福的相見,他再也不會傻到與一個陌生人匆匆相認,即便在這具陌生的皮囊之下是一個熟悉的靈魂。
一次魯莽已經讓他身陷險地一次,他不會再下犯同樣的錯誤。
在這個依然陌生的世界裡,謹慎是生存的前提。
更令常恩顧忌的是,眼前這個女人似乎並不受自己的控製。
明明曾經出現在昨夜的筷子巷中,她靜靜站在身邊,眼睜睜看著自己唱完了那首優美而又的《丟手絹》,常恩自認為那是一次聲情並茂的表演,聽過那首歌,看到那首歌的人,本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反應。
聽過這首歌,看到白手帕的人,本應被自己植入了意識坐標。
於是佯裝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燒餅殘渣,刻意在女人麵前再次晃了晃白手帕,女人毫無異常反應。
「李春夢,你昨天那歌兒唱的真好聽。」
看到白手帕,女人再次笑了,毫無掩飾的笑容,在麵容間綻放。
眼前的女人沒有失憶?
她竟然還記得昨夜的事情?!
一絲冰冷的寒光從常恩的雙眼中,而後一閃即逝。
腳步聲,有人來。
於是兩人匆匆把手分開。
竹林夾雜的甬道中,八個小哨提著十六個大木桶急匆匆的從兩人身邊路過,桶中似乎盛著慢慢的沸水,熱騰騰的蒸汽汩汩的從桶中往外冒著。
「停住,瞎了眼的狗東西,拿著這些破東西著急忙慌趕哪兒去?」
冒失的小哨們打斷了常恩與女人悄咪咪的談話,於是一絲不悅展露在女人臉上。
「是小珠大人,回小珠大人話,小的們方才燒了開水要抬到司理處去。」
真不愧是探事衙門將軍元知的愛妾,眼前的女人似乎在此地頗有威勢,一句喝問令小哨們停下了急匆匆的腳步,恭謹的回答著女人的問話。
「抬這水做什麼?」
女人皺了皺眉,問出了常恩想問的問題。
「今早抓的那諜子著實嘴硬,元知大人著惱了,讓小的們給這諜子好好洗洗身子。」
回答的小哨一邊說著,一邊咧了咧嘴,似乎是想起來那諜子的瘋勁兒,依然心有餘悸。
「知道了,快去吧,莫要耽誤了公事。」
女人點了點頭。
諜子?
便是王大福吧,哦不,在這個世界他應該叫遷生。
嘴硬?
他當然會嘴硬,因為他本就不是諜子,一個能夠出賣同窗換取前程的小人,怎麼可能甘心尋死。
常恩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他實在無法想到自己在穿越後遇到的第一次波折竟然如此狗血,
洗洗身子?用這般滾燙的沸水?
不知道又是什麼樣的稀奇古怪的刑罰。
常恩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幾天,對這個陌生世界實在還有太多不熟悉,於是隻得胡亂猜度著。
小哨們提著沸騰的熱水急匆匆離去,幽暗僻靜的甬道間再次隻留下常恩與女人。
「李春夢,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走到哪兒都是這般熱鬧。」
於是女人的臉上重新現出喜悅。
似乎與自己很熟悉的說辭。
不能再糾纏下去。
即便想找到問題出在哪裡,也不應該是在這樣該死的地方。
於是把最後一塊肉燒餅狠狠塞進嘴裡,常恩做出一副正色的模樣。
「小珠大人,在下不知道誰是李春夢,或許是舊相識與在下有幾分相似罷了,在下名叫常恩,乃筷子巷常家後生。」
「勞煩小珠大人帶路啦,在下還要拜見元知將軍,萬萬不可誤了時辰。」
於是常恩伸出手來,做了一個請女人帶路的手勢。
似乎因為沒有得到回應,女人眼中閃過一絲惱怒,而後扭頭向著前路走去,
甬道似乎很長,密密麻麻的竹子遮蔽著兩邊,看不清已經過了幾近院子,隻是路還沒到盡頭。
這探事衙門大的著實有些離譜,看起來似乎比自己藏身的那所荒宅還要大上許多。
常恩如此想著,跟在女人身後。
路上再沒遇見他人,長長的甬道裡響著兩人清晰的腳步聲。
密密麻麻的綠竹遮蔽了日頭,眼前的路依然陰暗,拉長的影子綴在兩人身後。
「李春夢……」
身前的女人又叫出自己的名字。
真是討厭的喋喋不休。
常恩皺眉想著,有一瞬間他甚至想要鎖定女人的目光,植入一道意識坐標打開女人的腦海看看這個古怪的女人腦袋裡究竟藏著一些什麼奇怪的記憶。
可女人懷抱著黑紙傘,再也沒有回頭,可話依然說著。
「李春夢,你還記得嗎,那天咱們晚上走在那條胡同裡……」
女人輕輕的說著,輕飄飄的聲音灌入耳中。
胡同?
「胡同裡有盞燈,可總是不太亮,陰森森的就像現在這樣,咱倆的影子綴在身後疊在一起,你牽著我的手,就像昨晚你牽著那個女人的手,那天我真開心呀,我想終於有人能夠送我回家啦。」
似乎是一段美妙的記憶,女人的聲音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甜蜜。
胡同?
牽手?
一盞不太亮的燈?
常恩停住了腳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身前的女人,他終於在兩世的記憶中搜尋到了那個片段,一段並不陳舊的碎片,就在昨晚還曾想起過。
於是身前的女人突然轉過身來,飄忽不定的眼神兒中閃爍著一絲淚光。
「李春夢,你真的忘了嗎?那天晚上咱們開完元旦晚會,你送我回家。」
元旦晚會。
記憶之門在常恩的腦海中開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