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節、歷史的問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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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管蘇家人如何自責,也不管外邊怎麼傳揚這些花邊新聞,倒是府中上下的男男女女突然發現,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孟大丫絕不是表麵上沒見過世麵的村姑,短短幾天時間籠絡住缺心眼的幽蘭並不可怕,關鍵是在一天的時間內就能徹底折服蘇家人,讓薑田的善名以最快的速度傳遍北京城,這份手段絕不是一個村妮應該有的,再聯想此人曾於亂軍之中混個全身而退,可見其心智之高恐全府上下無出其右。其實也不用太奇怪,當年年幼尚且能混跡於叛軍之中,為了活下去沒有這份見風使舵的能耐怎麼行。雖說闖賊的叛軍多有草寇亡命之徒,指望他們憐憫一個小姑娘並不現實,但我們也應該明白,賊軍之中更多的是被裹挾的飢民,但凡有口飽飯,誰會乾這掉腦袋的事情。所以,若是有個心善的賊人家眷可憐她,讓她有個庇護也是正常的。

心裡是這麼想,可是嘴上絕對不能這麼說:「明末的闖賊固然可恨,但是明軍軍紀廢弛比賊還狠毒的屠掠百姓,才是讓闖賊做大的原因。」

薑田的那幾個「好學生」聽的連連點頭,類似的言論張韜也曾說過,隻是礙於他現在的身份,不能將李自成算作是正義的農民代表,更何況經歷了這場歷史大潮的他也很清楚,所謂的農民軍就是一幫亡命徒帶領的飢餓的蝗蟲,他們完全沒有改朝換代撥亂反正的覺悟,隻是想著搶一路吃一路,直到將崇禎逼死上吊。所以當農民軍進了北京城之後才會軍紀敗壞,這個沒有信仰的軍隊也不可能完成抵抗清軍的任務。但是受到了後世階@級@鬥@爭熏陶的張韜,也明白逼得農民造反的正是明朝積重難返的各種弊病,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是吏治清明、文武百官盡忠為國、部隊軍紀嚴明且悍不畏死,又怎麼會有後來的大廈傾頹。

想起了自己父皇對李自成的評價,張環好奇的問薑田:「先生,那依您所見如何能常保吏治清明?又如何讓文武百官盡忠為國?軍人的軍紀又何以保持?才不會出那逼民造反的事情?」

一般來說沒有人會問這麼不開眼的問題,可張環就是有資格不開眼,結果課堂上這些家夥都豎起了耳朵,倒要看看薑田能不能說出個驚世駭俗的答案來。薑田倒是沒有多想,本來這堂政治課就是用歷史事例來講古說今,張韜強烈要求開設這門課程的初衷更是希望這些未來的執政者們,能對中國的國情與各階級的矛盾有個深刻的認識,所以薑田聽了這個問題不僅沒有生氣,反倒是嘆息著搖了搖頭。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先問你,朱程理學說要存天理滅人欲,陽明心學講知行合一,先秦法家治國要靠嚴刑峻法,墨家推行非攻兼愛,道家崇尚無為而治,你說他們的主張誰能解答你的問題?」

這個反問別說是將張環給問懵了,就是其他學生也大多陷入沉思,千百年來自漢武帝開始大家都隻是遵從儒法治國,可是真正的政治家都明白,中國社會早就融合了諸子百家的各種思想在內,隻不過是讓孔子專美於前罷了。

薑田見眾人都不回答,隻好自己說道:「陛下要我給你們上這政治課,就是不想重蹈前朝的覆轍,一幫子隻會推諉扯皮、黨同伐異的所謂清流掌控了朝堂,其結果有可能會亡國滅種!自三皇以降,每逢朝代更替或是異族入侵,中原大地總會誕生出一個又一個的政治家、軍事家,這才讓中華延續至今,更是讓我國成了名副其實的中央帝國,周邊番夷莫不望風景從,可是自宋以來中華文明就再無絲毫進步,堂堂大明約三百年間,一直靠太祖、成祖的餘威勉強維持著****上國的麵子,咱們閉目塞聽再也不關心海外之事,也不去理會別人是否日新月異的趕超著自己,文人墨客醉心於廣置田產當個大地主,坐在家中擠兌著農民給自己當牛做馬,好讓他們能醉生夢死。」

說道這裡薑田頓了一下,看了看一律正襟危坐大氣都不敢出的學生們,畢竟滿清還沒有入關中國人的血性猶在,說到前朝的那些憾事這些紈絝子弟也是義憤填膺,從這一點來看,隻要一個國家的脊梁骨不被壓垮,那這個國家就還有希望:「驕傲自滿、妄自尊大、閉目塞聽、不知進取,這就是大明朝廷的做派,也是大明官員一貫的執政主張,我中華怎會淪落至此?漢家兒郎又怎會變得如此不堪?秦始皇一統六合的韜略何在?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氣魄何在?大唐臣服西域萬國來朝的月匈襟何在?哪怕是弱宋的百業興旺民生富足的繁華何在?怎麼到了我大明,成祖朱棣賓天之後,就再無一個氣吞天下的雄主?也再無能中興治世功成身退的能臣?於謙雖挽狂瀾,戚繼光、俞大猷雖然整頓軍備盪平倭寇,張居正雖勵精圖治開創一條鞭法,可他們沒一個能挽救這個國家和民族,隻是在自己有生之年維護著垂垂老矣的中原王朝苟延殘喘罷了……為什麼?」

薑田的聲音不大,可是教室裡靜的落針可聞,就連隔壁教室的讀書聲都暫停了,因為這個問題也一直縈繞在有識之士的心頭,讓那些對前朝痛心疾首的人悲憤莫名。至於這一連串的問題,誰也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麼了。

「子曰三人行必有吾師,孔聖先賢的話你們都會背誦,可前朝那些科考取士的國之棟梁們,可能虛心接受一個放牛娃的詰問?他們想的是老子讀聖賢書就是比那些泥腿子高人一等,隻要能考上個舉人那就是文曲星下凡,你們這些凡夫俗子不跪下來舔我的腳趾頭都算是天大的恩惠了,百姓的土地、財產、妻女老子想搶就搶,頭上的皇帝能騙就騙,隻要老子錦衣玉食管你家破人亡!這是聖人門徒?這是赤@裸@裸的強盜土匪,而且是最卑鄙無恥的那種,因為他們搶了別人的幸福卻還標榜自己是正人君子!」

情緒激動之下,薑田也注意不了措辭的問題了。田虛海聽得一陣陣惡寒,他不是不知道官場的黑暗麵,隻是作為一個從小篤信儒家的書生,他還是想替天下的讀書人辯駁幾句:「先生所言……極是……可也有些以偏概全了吧?」

課堂之中除了他之外,其他文官子弟雖然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可卻不敢說出來,因為也隻有他知道薑田這番話並不是針對某個人,完全是就事論事。所以薑田看著他冷笑一聲:「若是這天下讀書人還有古人之風,尚且知道百姓為重,為何當今陛下隻是讓其納糧完稅,就一個個如同掘了祖墳一般上躥下跳?嘴上說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心裡還不是想著隻要不讓自己交稅,那就承認是王土。但誰要是想讓我和其他賤民一樣掏錢,我就和誰拚命。崇禎帝要他們捐資守城,一個個叫嚷著自己窮困潦倒,可是李闖破城之後卻在這些『清廉』的大人們家中搜出千萬兩白銀!可笑他們讀的什麼聖賢書,竟不知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嘴上都是仁義道德清廉如水,家中何來幾輩子花不完的銀錢?國事艱難府庫無銀可用,這些人自己坐擁千頃良田竟然無恥的向百姓加稅,他們怎麼就想不到正是這些瞧不起的泥腿子,最終會砍下自己的腦袋?要我說雖然李闖不是什麼好人,可至少死在他刀下的大明官員絕無冤鬼!」

這段歷史就發生在不久之前,所以田虛海當真是無可辯駁,雖然張韜從沒有公開承認過自己的私房錢有多少,但是從他能大手筆的支取內帑,而且有闖軍降將作證,這些銀子的確是從滿朝文武的家中搜刮而來,遙想崇禎的遺言,他讓李自成將這些人刀刀斬盡個個殺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了。但是知道內情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這本來就是文官心中不能言明的禁忌,吳遠一看薑田嘴上又沒有把門的了,趕緊岔開這個話題。

「先生還沒說我中華該如何不重蹈覆轍?」

大夥本以為薑田就算不是成竹在月匈,看他剛才滔滔不絕至少也是有應對的良策,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搖了搖頭:「咱們當這個****上國太久了,一個習慣了受人敬仰的人,又怎麼會再虛心求教別人的專長?就算改朝換代,也不過是在前朝的舊屋子上刷遍新漆,看似光鮮亮麗其實早已梁朽椽爛,復國不過數年,就有那麼多的朝臣貪汙索賄,是陛下沒有嚴令禁止嗎?還是他們不知道前朝毀於腐@敗?由此可見不傷筋動骨的將這些蛀蟲挖掉,將易於蛀蝕的木頭梁柱換成金剛鐵骨,最多也就是走前朝的老路!可若是大刀闊斧的除舊布新……屋瓦紛墜之下,哭的還是這屋子裡的萬千黎庶……」

其實薑田還有話沒說出來,就算將房梁換成是精鋼的又如何?蟲子是啃不動了,可還有鐵鏽來搗亂呢!就連馬克思都隻是將共@產@主@義寄希望於人類的道德進步,在已知的人類歷史當中,沒有一個文明能應對所有的挑戰,並保持從始至終的繁榮富強。中國做了兩千年的世界第一已經算是逆天的異類,關鍵是一想起歷史上中國從清末至改革開放這段痛苦的轉型期,薑田都不敢想象眼下這中華朝能不能完成這種撕心裂肺的浴火重生。這也是張韜本來急不可耐的改革來了個急剎車,變成一點點蠶食既得利益集團的原因,因為就算是萬馬軍中不曾膽怯的他也心生畏懼、話又說回來,中國人心中普遍存在的那點自豪感,不也正是來自於世界第一強國的自負,也正是因為這種自負深入骨髓,以至於被打落寶座之後一百年,還在中國人的內心中存留著有一天能重新傲視天下的那點使命感。也正是這種使命感才催生了張韜、薑田這類穿越者想方設法的要改變中國命運,可是國運真的隻是因為科學的發展才衰落的嗎?或者說中國開始係統的研究科學了,就能避免有一天再度衰敗下去嗎?看看清末各種改革運動,看看民國的各種亂象,看看改革開放之後,那些蛀蟲再次復活群魔亂舞的景象,薑田和張韜都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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