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願回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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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20:13。

在科室坐了一天,下班回來坐電梯時難免有點頭暈目眩。

走出電梯門,明庭文習慣性的邊走邊抬起左手按著鬢角,借此緩解工作一天帶來的疲憊感,另一隻手則拿著手機熟練地翻看著通訊錄,找到王峰的名字後打了過去。

手機提示音沒響多久,電話就被接通了。

「餵,王主任。是我,明庭文。」

電話另一端輕笑了聲,「阿文啊,怎麼了這麼晚是有什麼事嗎?」

明庭文舉著手機,低頭從兜裡扌莫出鑰匙,單手插進鑰匙孔,語氣裡透出一絲疲憊:「也沒什麼別的事,就是前幾天跟您說好的,想把之前延著沒用的十五天假給放了。手裡的病患都已經轉了出去,工作也交接完了,明天我就不去科室了,跟您說一聲。」

「好好好,我就說你這天天長白班的身體扛不住,你小子就是不聽勸,現在知道累了?」

電話那頭的王峰輕哼一聲:「行,我知道了。趕緊把你手頭的假給放完了老實回來上班,一天天的,科室就你假攢的最多,要是再不用的話,我都擔心你什麼時候累猝死了還用不上。」

「啪噠——」

明庭文取下鑰匙,伸手搭在門把手上,卻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哪有,我隻是覺得,假多了才有放的意義。」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笑罵,又簡單囑咐了幾句讓他好好休息之類的,這才掛斷。

明庭文反手將屏幕按滅裝進口袋,靜靜站在門口,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停頓幾秒後,他長舒了口氣,推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沒開燈的室內昏暗一片,隻有窗外透過微弱的光,勉強照亮了客廳內擺放的茶幾。

明庭文打開玄關處的燈,隨手將包放置在旁邊的架子上,換好鞋後隨手關燈,向前走了幾步,熟練的將客廳的燈打開,視線瞬間清晰寬闊起來。

空曠的客廳除了擺放整齊的沙發四件套和茶幾外什麼也沒有。

煙灰色的鏡麵茶幾上放置的東西同樣非常有限。

幾份整理好擺放整齊的文件夾,兩支黑筆,一支紅色記號筆,以及一張存放在相框架中的老舊黑白相片。

相片裡,莫約五六的瘦小男孩立在彎折扭曲的桃樹下,不合時宜的老式條紋襯衫鬆垮的套在身上,捆著細繩束月要的肥大長褲挽上膝蓋才勉強穿上。

是哪怕黑白照也能看出的破舊。

頭發長而淩亂,一看就知道沒人打理,前麵的額發幾乎蓋過眼睛。

四五六歲的年紀,臉頰上沒有一點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肉,甚至有些瘦脫相的輕微凹陷,襯的一雙本就不小的眼睛越發大而靈氣,睫毛長長的垂下來,顯得乖巧恬靜,鼻梁也高挺,下巴尖瘦。

在這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年紀,秀氣漂亮的幾乎像是個小姑娘。

他並沒有麵對著鏡頭,左手緊攥著衣角,略微朝右偏著仰起臉,麵色緊繃,眼睛茫然又無措的凝視著空曠的右方。右手停滯在半空,五指虛握,呈現出伸手拉住什麼東西的動作——就好像他正拉住身側的什麼人,在仰頭看他。

可惜沒有,他的右側是一片黑白。

或許隻有相片裡的男孩本人才知道他當時究竟在看什麼,身旁又站著什麼人。

男孩孤零零的占著相片一半的位置,本就削瘦的他,在大片留白和身後張牙舞爪的桃樹映襯下,顯得越發渺小。

近乎一半的留白,讓這張相片顯得空洞又詭異。

相片顯然是上了年份的,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不可避免的磨損和毛邊。

它的主人應當是非常愛惜這張相片,經年下來,圖片上的人物依舊保存清晰。為了避免它再繼續磨損下去,將它的每一寸邊角都撫平,小心翼翼的封存在了相框架中。

明庭文看了一眼茶幾上相框架的位置,似乎有些偏了,於是伸手將它擺回了茶幾中心,轉身進了洗手間。

洗手液擺放在梳洗台上最顯眼的位置。

醫生的慣性使然讓明庭文習慣性的手背按壓洗手液,不厭其煩的用著七步洗手法。

正對著梳妝鏡清晰映出他此刻的模樣——那是張好看到幾乎可以媲美電視明星的臉。

麵部線條極度流暢,精致的五官合理分布在屬於自己的舒適區,多一分穠麗,少一分則寡淡。

標準的雙鳳眼垂在金絲框架後,光線折射下,纖長的睫毛在眼窩處落下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骨卡住鼻托撐著鏡框,不笑時便顯出幾分生人勿近的冷淡。

皮膚白皙卻並不顯得蒼白,隱隱能看出麵部的毛細血管透出的健康血色,本是正常的紅潤唇色因著膚白襯得過分殷紅。

在這個人均頭禿的高危醫療行業裡,明庭文罕見地保留了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飽滿的後枕骨和優越高顱頂是骨科主任都曾極度贊美欣賞,且試圖哄騙明庭文去拍幾張CT,準備給實習生當模板觀摩的。

細看的話,居然跟茶幾上擺放的那張相片中的男孩有六七分相似。

不像的那幾分,一是沒了病態的削瘦,二是成人的骨架徹底長開,再沒了幼時那種朦朧的雌雄莫辨感。

不過也很少有人能跟過去的自己完全相像,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同的地方摻雜其中。

明庭文不緊不慢的順著流水搓洗著手腕。

哪怕看著鏡麵中從身後突兀的多出一個人影,也未見分毫驚訝,依舊慢條斯理地按著步驟洗手。

「明醫生……」

陰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帶著不出意料之外的熟悉。

明庭文洗完了最後一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一旁的抽紙,擦乾手上殘留的水分後終於轉身回頭,看向不知何時悄然到來的不速之客。

他微微頷首,像是招呼突然而至的朋友一樣,神色平靜,沒有絲毫情緒起伏:「佘先生。」

男人站在他身後三步左右的位置,因為眼皮下垂而形成的三角眼毫不掩飾的在他肆意打量著。

陰鬱、貪婪。

極易令人聯想起蜥蜴或毒蛇這類冷血動物從身邊爬過,用毫無感情的豎瞳緊盯著你,像打量獵物那樣——那是一種讓人極不舒服的感覺,身心都是。

不等佘誠再開口,明庭文道:

「現在是下班時間,加之您已經出院了,我現在沒有接診的義務。而且相信剛才您也聽到了,我調休了十五天,這期間有問題的話可以去科室找其它醫生詢問,比較急的話,現在也有醫生在上夜班。」

簡而言之,找我沒有用。

佘誠看著他的目光更深了,「明醫生可真是好口舌。」

三言兩語,明庭文就將他的身份從一個潛伏的危險分子,轉變成了上門就醫的病患。

不僅如此,還給他找了一個相當好的台階下——隻要他什麼都不做,離開這裡,那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可惜,某些人並不打算順坡下驢,將他給的台階一腳掀翻了。

「不過我今天可不是來找您看病的,所以……明醫生,我有幸能在您家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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