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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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十,連著下了兩日雨,今日放了晴。

裴沐珩這兩日宿在皇宮,徐雲棲無事一身輕,早睡早起,渾身舒坦,與往日那般在院子裡打了一陣五禽戲,隨後用了朝食,換了乾爽的衣裳來到小藥房,準備看醫案。

這時,陳嬤嬤打外頭行來,立在東次間珠簾外,並不敢往裡走,隻揚聲稟道,

「少奶奶,王妃那邊來了人,請您過去呢。」

熙王妃幾乎不傳喚她,徐雲棲下意識認為該是出了什麼事,過去的路上便問陳嬤嬤,

「可是出事了?」

陳嬤嬤麵露苦笑,「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今日是翰林院掌院齊老先生的七十大壽,原是定了大少奶奶過去拜壽,可是大少奶奶病下了,王妃便遣人喚您過去一趟。」

徐雲棲點點頭不再多問。

行到錦和堂外麵的穿堂,聽見裡麵傳來嘶聲裂肺的哭聲,再抬眼,便見二嫂李萱妍立在廊蕪下飛快朝她招手,徐雲棲沿著長廊悄聲邁過去,妯娌二人立在廊柱旁,聽得裡麵一片嗡亂之聲。

廊下婆子丫鬟顯然都避開了,隻剩下郝嬤嬤立在門邊,見了二人,請進去不是,趕走也不是,遂當個睜眼瞎。

徐雲棲無意聽人牆角,避開了少許,李氏跟上來,二人湊在廊角說話。

「你別看大嫂平日端著架子,神氣得很,私下日子可不好過。」

徐雲棲微愣,「這樣嗎?」

李氏見她來了興致,換了個更親密的姿勢,挽住她道,「可不是,上回在行宮,大哥私下將一丫鬟帶去了書房,回來也沒與大嫂通氣,二人依舊在書房鬼混,此事惹惱了大嫂,大嫂便將那丫鬟斥了一頓,塞去後罩房浣洗衣裳,為這事,大哥與大嫂沒少鬧別扭。」

「今日不是定了大嫂出門麼,那丫鬟趁著大嫂離開便去尋大哥,趕巧大嫂丟了東西折回房,將二人逮了個正著,那丫鬟乘勢跟大嫂鬧,在地上撒潑打滾,兩廂差點打起來,最後驚動了王爺和王妃。」

徐雲棲滿臉愕然,頗有幾分唏噓。

這時,錦和堂的明間內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哭聲,緊接著便聽得那丫鬟說要撞死,李萱妍聞言二話不說拉著徐雲棲往裡頭去,她力氣之大,徐雲棲一時還沒能掙脫,等到二人進去時,便見郝嬤嬤與另外一位婆子扼住那丫鬟的胳膊,丫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由人拉扯著,跪不著地,

「奴婢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王府當差,大公子要了奴婢的身子,如今又不管不顧,大少奶奶不能容人,奴婢隻有死路一條。」

裴沐襄見兩位弟妹也闖進來了,臉色越發窘,大約不想叫人瞧見他懦弱的一麵,咬著牙朝上頭熙王和熙王妃拱手,

「爹,娘,兒子斷不能做這種始亂終棄的事,敏兒,兒子是要定了。」

王爺撫了撫額,頭疼地看了一眼兒媳婦。

謝氏杵在那裡,麵罩寒霜,無動於衷。

熙王妃倒是沒有偏袒兒子,怒道,「無媒苟合,也

好意思裝出一番情深義重,你既是要她,為何事先不與你媳婦通氣?倘若她今日允了你,縱容了這小娼婦,他日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往你床上爬。」

熙王妃當著三個兒媳的麵,做出一番正室嫡宮該有的姿態,

「我把話放在這裡,男主外女主內,那麼這後宅之事便是女人說了算,做妻子的夠大度了,準許你們納妾,如果你們連這點顏麵都不給妻子,甭說隻是破了身子,便是懷了孩子也不認!」

謝氏有了婆母撐月要,臉上方流露出幾分心酸和委屈來,朝著熙王妃的方向哽咽一聲。

李氏聞言悄悄看了一眼婆母,這就是她敬服熙王妃之處。

熙王卻是曉得妻子這是含沙射影,連著也在敲打他。

他嚴肅地看向裴沐襄,「襄兒,此事是你有錯在先,你先跟你媳婦賠個不是!」

裴沐襄不肯,看向丫鬟敏兒。

那敏兒頓時淚水橫陳,人都嚇癱了去,

「那王妃打算如何處置奴婢,奴婢的爹和娘都是府上的管事,您又如何服眾」

這敏兒的父母皆是熙王身邊伺候的,也是府內有頭有臉的管事,此事著實棘手。

熙王妃狠狠瞪了一眼兒子,又剜了一眼丈夫,皺了眉。

敏兒察覺沒了戲,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掙脫婆子的手,朝最近的柱子撞去,而恰恰徐雲棲便立在那一處,敏兒哪裡是真想尋死,便乾脆往徐雲棲撞來,徐雲棲可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側身一避,探身一抓,拽住她的手腕,旋即使了個巧力,丫鬟便哎喲一聲疼得跪了下來,兩個婆子趕忙撲過去摁住她。

徐雲棲趁著這個機會,握住了她的手腕,身為大夫的老毛病又犯了,順手把了個脈,再打量她一番臉色,不免皺了眉,

「你並沒有破身子!」

這話一落,屋子裡詭異般的安靜。

徐雲棲最開始想的是,莫非這敏兒訛詐主家,可轉念一想,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她忍不住,朝大公子裴沐襄望去。

裴沐襄震驚於徐雲棲所說,正抬起眼朝這位弟妹看來,兩廂視線對了個正著。

徐雲棲掃了一眼他的臉色,心情復雜地低下頭。

屋子裡的氣氛尷尬到了極致。

最先打破寂靜的是敏兒,她尖叫一聲,對著徐雲棲哭道,

「您胡說什麼,奴婢跟爺明明」

明明做了那事,她怎麼可能沒破身子。

這時,那裴沐襄已經窘得抬不起頭來,他兀自立著,後脊蹭蹭往外冒著冷汗,整個人幾乎無地自容。

熙王和熙王妃瞅見他這模樣,再相視一眼,腦子冒出一個離奇的念頭。

熙王妃畢竟是過來人,很快明白了什麼,第一念頭是不敢相信兒子這麼年輕就緊接著她為了挽回兒子顏麵,對著徐雲棲斥了一句,

「你胡言亂語!」

徐雲棲從善如流退至一邊,「兒媳知罪!」

獨謝韻怡深深看了一眼徐雲棲,旋即唇角掀起一抹嘲諷。

李萱妍聽得雲裡霧裡,隻當徐雲棲是想幫大嫂謝氏隨意諏了個謊言,沒有多想。

熙王看了一眼兒子白中泛青的臉色,意識到了事情嚴重性,冷著臉喝了一句,

「此事皆是你咎由自取,你給我回去閉門思過,沒有我準許,哪兒都不能去!」

「至於敏兒,」熙王看著那天真懵懂的小丫鬟,十分為難,斟酌問熙王妃道,「還是收房吧,你看如何?」

原先熙王妃是不答應的,可事情既然有變,這個敏兒斷不能再放去外頭,熙王妃無比頭疼地看了一眼長媳,謝氏此時已轉過身來,婆媳倆素來有默契,隻一眼便達成了約定,熙王妃最終點頭,

「就這樣吧。」

敏兒先是一陣懵然,轉念一想,定是徐雲棲想幫著謝氏賴賬,也沒有懷疑什麼,歡天喜地磕頭謝恩。

裴沐襄幾乎是羞躁難當地摔袖而出,敏兒也由婆子帶走。

熙王妃看一眼謝氏,寬慰道,「你今日乏了,就在府上歇著,我讓你二弟妹和三弟妹代你去賀壽。」

「時辰不早,你們倆去收拾一下,在側門等我。」

等到把媳婦們打發,熙王妃和熙王兩兩相望,斷沒料到事情真相是如此。

熙王妃一麵由著嬤嬤給她穿戴,一麵與熙王道,「回頭請個太醫給襄兒瞧瞧。」

難怪謝氏夫婦自從生了長孫,至今沒有消息,原先她還怨兒媳婦肚子不爭氣,如今才知問題出在兒子身上,兒子定是瞅著小丫鬟不懂事,便胡亂蒙騙了過去。

熙王抹了一把汗,點頭道,「好,」旋即覺得納悶,「那老三媳婦是怎麼發現的?」

熙王妃回想呆頭呆腦的徐雲棲,暗自鬱碎,「珩兒說她擅長做藥膳,估扌莫看了幾冊醫書,瞎貓撞死耗子讓她撞上了唄,那傻丫頭,這種事怎麼能嚷出來。」

比起徐雲棲怎麼發現這樁事,熙王更在意兒子的身體,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想他今年四十出頭,依然興致勃勃,這麼一比,兒子這事越發讓他心裡蒙了一層陰影。

熙王妃心情鬱悶地帶著兩個兒媳趕往齊家。

齊老太傅是朝中最負盛名的儒學大家,是當世之巨擘,如今的內閣閣老荀允和,與裴沐珩都是他的學生,說他門生故吏遍天下也不為過。

荀夫人病了,荀家今日由荀雲靈代母親出席。

荀家馬車與王府馬車在齊府大門處撞了個正著。

熙王妃拉著荀雲靈問長問短,裴沐珊這兩日又去外祖家住去了,徐雲棲這邊便跟二嫂李萱妍一起。

李萱妍在路上還說她,「你方才傻呀,這事與你何乾,你去摻一腳。」

徐雲棲不知該說什麼,「我不是故意的。」

徐雲棲模樣又美又軟,李萱妍就覺得她是個笨美人。

「傻丫頭,不過傻人有傻福。」嫁了裴沐珩這樣的好郞婿。

李萱妍親昵地拉著她進了齊家大門。

荀雲靈攙著熙王妃送到齊家待客廳明正堂。

齊老太傅的妻子老夫人也在世,熙王妃被齊家掌家太太迎進去,裡麵秦王妃和陳王妃也在,齊老太傅這樣的人物,別說皇親貴胄,便是皇帝和皇後一早也遣人送了賞賜來。

這場壽禮辦得隆重而氣派。

荀雲靈在門口等著徐雲棲和李萱妍走近,她神色如常上前施禮,

「給兩位嫂嫂請安。」

徐雲棲看著她麵露淡笑,將早準備的禮盒遞給她,「上回沒能給見麵禮,今日補上,還請勿怪。」

荀雲靈看著那張四平八穩的臉,心中暗嘆,此女該是很有本事,方能逼得沐珩哥哥這樣對她,她笑了笑,欣喜地接過來,「多謝了。」

一行人進去給老太太請安,前段時日裴沐珩被封郡王,徐雲棲實則是郡王妃的身份,老太太不敢受她的禮,起身回禮,齊家可是真正的清貴之家,家風嚴謹,沒有人會看輕徐雲棲的身份。

清正堂內坐著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夫人,曉得輕重,外頭的年輕姑娘少婦就不一樣了。

客人太多,徐雲棲與李萱妍一道出來,去花廳落座,至花廳,見人滿為患,最後隻能折去東麵的水閣。

齊家出身金陵,府中景致也是依照江南園林打造,沿著湖邊石徑往水閣去,四處花影繽紛,雕欄玉砌,好不雅致。

路過水榭,李萱妍見秦王府一庶出的媳婦在這,二人素來親近,便乾脆拉著徐雲棲坐下了。

徐雲棲坐在角落裡美人靠,望著水麵波光粼粼出神,腦海還在想,若是外祖在世,裴沐襄的病情該要如何診治,沒有把脈,不能斷出病症全貌,雖說是那事上的毛病,引因也不盡相同,有的是因常年犬馬聲色縱情過度所致,有的是本身髒腑出現病灶,有的是錯飲了藥物導致萎靡,更離奇的隻是心理作祟,並無他故,徐雲棲並不了解裴沐襄的詳情,不好亂斷。

如今想來,長嫂謝氏攔著丈夫納妾,未必是不夠大度,怕是不想將此事張揚出去。

坐下沒多久,聽到雕窗隔壁傳來熟悉的嗓音。

那大理寺卿家的劉香寧坐在人群中,親昵依偎在荀雲靈身側,嚷聲道,

「她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嫁了好郎君,方得上座,否則咱們在座的哪位不比她尊貴,她可是搶了本該荀妹妹的婚事。」

荀雲靈一聽這話,連忙皺眉,推開劉香寧,

「姐姐快別這麼說,她是天子賜婚,名正言順,礙著我什麼事。」

換做過去,她必是順水推舟任憑旁人嚼舌根,敗壞徐雲棲。

如今卻是不敢,待會父親要來赴宴,若是回頭傳到父親耳郭裡,指不定夠她吃兩壺的,母親已再三囑咐,叫她莫要輕舉妄動。

荀雲靈這番舉止落在姑娘們眼裡,便是高山仰止,一派清正。

「不愧是荀閣老的女兒,荀姑娘論月匈懷可是我輩楷模。」

劉香寧替她委屈,「姐妹是不知,上回在行宮,她可是故意將那水

往我身上潑來(),害我疼了整整一月方好(),我便罷了,可憐芹兒,至今還躺在床上呢。」

荀雲靈回京後去探望過蕭芹,卻被蕭夫人拒之門外,荀雲靈這輩子都沒吃過這種排揎,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裡,「芹兒著實可憐你可去探望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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