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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補課期間放的是月假,課表很單調,沒有大課間,不用做早操,更沒有體育課。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或許旁人覺得有些難捱,可因為每天要往返五樓辦公室,陸時宜有了期盼。
有時他在班裡,有時不在,而看見他本來就是一種驚喜。
往樓上跑時,是一天中她給自己赦免的,僅有的放鬆時間段。
除此之外,她收斂了所有雜念,專心學習。不怎麼出班級門,除了臨近的同學,也很少跟其他人溝通。
一晃來附中都有二十多天了。
那天晚自習前,陸時宜在整理桌角堆得老高的書。這一會兒功夫,她就發現,即便再小心翼翼保養,不少新書的邊角也都卷了起來。
她皺了皺眉,說服自己先不用在意。但再看兩眼,仍覺難受。
吳媛媛告訴她,小賣部會賣漂亮精致的書皮。
學校的小賣部她並不怎麼涉足。對於她來說,一日三餐之外的吃喝都算是不太必要的開支。
想了想,她對吳媛媛說:「那我去看看。」
「你快點啊,還有十幾分鍾就上課了。」
小賣部在食堂樓下,距離籃球場很近。
陸時宜進去的時候,沒什麼客人,老板娘正靠在椅背上用電腦看劇,目不轉睛。旁邊放置的鍋裡在煮著什麼,聞著很香。
裡麵不大,但商品分類清晰,她一抬腳,直奔文具區。
她正蹲著看一層貨架的價目,搖了搖頭,轉向另一邊。紛亂嘈雜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似乎有很多人。
「打球之前可是商量好的,你請啊!」
「正好今天晚自習,老班說看電影,零食什麼的都拿起來!」
「今天非得榨乾你校園卡不可,讓你在老板娘這兒以身抵債。」
幾個男生大大咧咧的玩笑聲傳來,陸時宜也沒太在意,拿了卷中號透明膠帶,站起來,準備到收銀台結賬。
「少來啊。」是那道極為熟悉的聲音。
他還微微喘著氣,似乎沒完全從劇烈運動中平復過來,「趕緊點拿。」
陸時宜動作凝滯了兩秒,才慢慢從貨架間走出去,一眼看到了周亦淮。
剛打完球的少年脫下了校服外套,露出裡麵穿的黑色t恤。
碎發浸了水珠,順勢滴落到脖間,滑過凸起喉結,他隨意地捋了捋頭發。
收銀台那邊已經堆了很多零食飲料,老板娘終於舍得從電視劇中移開眼,開始掃商品條碼。
陸時宜捏了捏手中那卷膠帶,無聲地走到他後麵排隊。
很奇怪,他身上的氣息竟然很乾淨。就像是……陣雨澆濕的樹葉。
掃描器發出的「滴」聲不間斷地響起,幾個男生抱著一堆東西又湊上來,「還有這些。」
老板娘一邊掃一邊扯了兩個袋子遞過去,他們接過後,就站在前麵往裡麵裝。
台上東西結算完畢,她剛要往刷卡機上按數字,周亦淮卻攔住她,「稍等,還有。」
陸時宜感到一絲莫名,明明他的同學都在前麵,沒有人在拿新的了。
哪裡來的「還有」?
不成想。
他偏了偏身體,回頭說:「不好意思啊同學,東西太多了,耽誤你這麼久時間。你的我來請。」
聲音清朗。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和她說話。
大腦瞬間的空白,讓她下意識低頭拒絕:「不用。」
天知道她再多說一個字,就會險些氣絕而亡。
周亦淮覺得有些好笑,緩聲說:「快點啊。老板娘要等急了。」
她被趕鴨子上架,小聲說了句「謝謝」,把東西放在收銀台上。
此刻她不免慶幸自己拿的那卷膠帶,並不太值錢。
黑色的顯示屏倒映著她的無措。
她攥著校服衣擺,看著老板娘掃完碼後又重新按了數字。對她來說很大的一個數字。
周亦淮捏著校卡,食指一撥,將之轉了個身,放在刷卡機上。
老板娘:「要輸個密碼。」
消費超過限定數額得輸密碼,這是附中的防丟防盜規矩。
畢竟總有人粗心將校卡弄丟,也發生過撿到校卡的人很快將裡麵的金額揮霍一空的事。後來附中就搞了這麼一出。
密碼默認是身份證後六位。她聽吳媛媛提起過。
周亦淮伸手,修長指節快速地按下,手背青色脈絡迭起。
陸時宜想到什麼,沒忍住瞥了一眼,做賊似的。
隻看到前兩個數字,就迅速收回了視線。
31xxxx。
原來他的生日是31號。
有三十一天的月份一共有七個。一、三、五、七、八、十、十二月。
他的生日在幾月?
七分之一的概率,她難以獲知。
前麵幾個男生裝袋完畢,湊過來看了一眼顯示屏,「我去。阿淮你是真不怕校卡丟啊,一次往裡麵充多少?餘額還有這麼多!給你跪了。」
周亦淮將校卡裝回口袋裡。
「嫌早?」他嗤了一聲,扭頭走了出去,「電影片頭都快結束了吧。」
男生們迎著風幾個跨步追上了他,一把摟上了他的肩,把他按著往下沉了沉。
他側過臉和他們說了些什麼,笑容恣意。
拿著的藍白色校服飛揚在身後,頭發因為奔跑的動作蓬鬆得一起一落。
此刻,陸時宜竟然很羨慕那群男孩子。
她拿過那卷可以算作是他送的膠帶,走了出去,掐著晚自習的鈴聲趕回了班上。
吳媛媛正在和物理作業鬥智鬥勇,見她回來隨口問了一句,怎麼去了那麼久。
她含糊其辭。
發了有一會兒的呆後,她撕開膠帶,對著新發的教材比劃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膠帶貼在了書角,再用剪刀裁了兩下。
「你這是在乾什麼?」吳媛媛不解地問。
她手上動作沒停,一連將四個書角都貼上透明膠帶,答:「包書皮。」
「拿膠帶包書皮?」吳媛媛從來沒見過這種包法,看了一會兒後恍然大悟說,「其實書的四個角最容易褶皺和破損,拿膠帶封上它們就好了,也不會遮掩書原本的模樣,這樣省時又省力。」
該怎麼說呢,其實她的出發點是省錢。在二中,倒也被人笑過。
但吳媛媛卻覺得這個包法很酷,第二天就去小賣部買了同款。
沒兩天,班上一小片區域的女孩子全都成了這樣,連帶著和她的關係都好了起來。
所以說,人與人之間真的很奇怪。有時你在一個群體中拚命不可及的,換一個地方,卻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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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晚修都是自習,偶爾用作周考,但每天辦公室裡都設置有專門負責答疑的老師。
這天輪到語文。
前幾天剛上過作文課,江老師課間就在挨個找人分析作文卷了,沒找完的就擱在晚修。
她剖析得細,會逐個找出不足,並且還會挑出那部分讓重新寫框架。
陸時宜剛做完數學作業,就輪到了她帶著作文上樓去找老師。
十九班果然是在看電影。門窗緊閉,窗簾拉得很死,裡麵沒透一絲光,應該沒開燈。
她路過時,大概正播到精彩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哇?」「哇!」聲。
不知道這麼多聲音裡,是否有一句是他的。
江老師講作文講得很詳細,她在頭一遍批改時就已經在卷子上寫了改進重點,學生寫的內容,她恐怕比他們本人還清楚。
陸時宜拿了高分,所以講起來比較快,在辦公室待的時間不算長。
臨走時,旁邊工位的一位男老師叫住她:「這位女同學,你等等。」
她認出來,這是十九班的班主任,之前見過一次。
那天是去送作業。
還沒走到十九班後門口,渾厚的聲音從門口傳出,激昂而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舉報學校補課,誰給你的膽子,啊?」
那聲音越說越激憤,連連爆出來好幾個不同聲調的語氣詞。
「當然是您給的——」
回話的人明顯淡定多了,清冽得像是悶熱天裡打翻了的薄荷氣泡水。她怎麼也不會認錯的聲音。
「不是您說,有本事我就去舉報麼?」
「你要氣死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