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眾人再不好取笑。
謝殊說完便朝左首位置走去,緩步款款,不似處在廟堂,倒似走在十丈竹林,周遭落英繽紛,她卻不沾紅塵,似一介世外過客。
衛屹之幼負盛名,眼比天高,此時也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待她在位置前停下,忽而側目看來,手中折扇輕展,遮了輕勾的唇角,隻露出一雙粼波隱隱的雙眼,竟叫他微微失神。
不愧是陳留謝氏之後。
他斂眸望進酒盞,唇邊帶笑。
酒過三巡,皇帝卻還記著謝殊要套他黃金的仇,便提議要找個樂子,這事就由丞相出頭。
這廂九皇子也沒放過謝殊呢,他與衛屹之交好,認定謝殊方才是得了衛屹之的好處還賣乖,有意替他出氣,便提議道:「父皇前日不是還說起朝臣年年都講政績?
依兒臣看,還得講一講風評。
今日百官在列,武陵王又恰好歸都,我們不妨來評一評這朝中最當得起『好』字的大臣是哪位,如何?」
這話要是皇帝或者任何一個官員提都不合適,但九皇子年紀小,又一向受寵,在座眾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官員們也有數,今日的主角是武陵王,他的名聲好的很,屆時隻管推舉他準沒錯。
不過麵前還坐著個謝丞相呢,事情不太好辦啊。
謝殊心裡隻覺好笑,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她是奸佞之後,如今行的也是奸佞作風,「好」字還真的是跟她八竿子也打不著。
九皇子這是欺負她上癮了呢。
偏生皇帝也不讓她省心,頭一個就問她:「謝相既是百官之首,便由你來說說,這滿朝之中,何人當得起一個『好』字啊?」
百官齊齊鬆了口氣,這種事誰開口誰倒黴,還是讓丞相自己說好。
謝殊也不起身,朝皇帝拱了拱手,一本正經道:「微臣覺得這滿朝之中,當得起如此風評的人,隻有微臣自己。」
「噗!」
九皇子一口酒水全噴了出來,一張臉青紅皂白好不精彩。
衛屹之卻仍舊隻是微笑,手中酒杯擱了下來,仔細盯著她,似乎來了興趣。
皇帝被她的厚顏無恥震驚了一下:「怎麼說?」
謝殊撩袖執了折扇在手中,神情坦然自若:「陛下也知道微臣身份低微,自入朝以來不知遭了多少白眼。
可是微臣呢?
不僅沒被流言蜚語打倒,還時刻秉持丞相之責盡忠職守。
微臣難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勵誌典型麼?
如何當不起這個『好』字?」
她說的甚是動情,眼波一轉,隱隱含淚,差點叫皇帝也心生惻隱。
大概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皇帝一時間也啞口無言了。
謝殊霍然起身道:「為防有人說本相狡辯,今日不妨來個票選。
諸位大人也不用寫上姓名,覺得誰當得起這個『好』字便將他的大名寫在紙上就是,屆時由九殿下親自唱票,陛下親自公布結果,也算公平不是?」
大家都不敢吱聲,衛屹之倒開了口:「聽起來倒是很有意思,陛下以為如何?」
皇帝乾咳一聲,武陵王的麵子多少要賣,便點了點頭:「那便這麼辦吧。」
宮人們端著筆墨紙硯魚貫而入,倒也迅速,很快便有了結果。
九皇子站在皇帝麵前一個個唱名,皇帝身邊的祥公公負責記錄,最後一清點,出乎意料,還真的是謝殊,堪堪多出武陵王一票。
「不可能!」
九皇子氣得甩袖下了台階,皇帝也皺起眉頭,隻有衛屹之和謝殊二人麵不改色,仿若現在討論的不是他們倆人。
這下氣氛變得很是微妙,皇帝漸漸感到了無趣,一場宴會沒討到好處,還讓謝殊大出風頭,龍心不悅,很快便借口頭暈提前離席了。
謝殊見狀也立即告辭。
她是丞相,要擺譜也叫人無可奈何,隻是惹得九皇子愈發不快。
「庶民之後就是不懂規矩!」
衛屹之端著酒盞抬眸望了一眼她急匆匆離去的背影,但笑不語。
謝殊一路疾走,連宮女們拋的媚眼也顧不上,剛出宮門,沐白迎了上來,她急急吩咐道:「筆墨伺候。」
「是。」
沐白毫不拖遝,扶她上了車輿,點亮燈籠,找出筆墨紙硯。
謝殊將折扇一展,將紙鋪在扇麵上又描又畫,時不時停下回憶一番,忙了好一會兒才停了筆。
「喏,將這上麵我寫出來的名字謄抄下來。」
沐白接過來,這才敢問:「公子這麼著急,寫下的是什麼?」
「倒不是著急,隻是時間倉促,怕把記下的東西給忘了。」
她展開折扇扇了扇風,一顆提著的心才緩緩落回去。
今日順著九皇子的杆子提出這票選的主意,無非就是想試試底。
她在宴席上記下了官員們的座位,而宮女是按順序收的眾人的提名,九皇子唱名也是按順序來的,隻要對號入座,便可知道哪些人選了她,哪些人沒選她。
如果本就不是謝家的人,倒也無可厚非,但若是謝家的人卻沒選她,那便該有所動作了。
她閉著眼睛在心裡仔細盤算,忽而一愣,將沐白手裡的紙接過來看了又看,嘴角一抽:「不會吧……」
衛屹之竟也選了她!
這……一定是她自己記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