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章(2 / 2)
謝殊動了動胳膊,抽了口氣:「就是疼啊。」
衛屹之探身過來,輕輕扌莫了扌莫她傷處,沒好氣道:「誰包紮的,結扣紮成這樣,一直壓著傷口,當然會疼。」
「啊?
沐白包的啊。」
衛屹之一愣:「什麼?
你讓沐白給你包紮?」
謝殊看他一眼:「有什麼問題嗎?」
「你不能找個婢女嗎?」
「婢女我都不放心,還是沐白最可靠。」
衛屹之沉默了一瞬,拉著她躺在自己膝頭。
「你做什麼?」
「給你重新包紮。」
謝殊之前感受過他的手藝,的確包的很不錯,也就心安理得地任他擺弄了。
上衣褪下,謝殊為了轉移尷尬,問了句:「聽苻玄說你昨晚睡得不好?」
「哼,是啊,一直想著要怎麼報仇,怎麼能睡好?」
「你有仇家?」
「沒錯,恨得牙癢。」
「他怎麼你了?」
「她……」
謝殊正凝神聽著,衛屹之忽然用力綁緊了傷處,惹得她一聲輕呼。
「包紮的太鬆了,藥都沒敷上去。
你還真是怕疼,轉移了注意力還疼成這樣。」
謝殊黑著臉坐起來,攏好衣裳:「謝了。」
車外騎在馬上的苻玄貼近車輿道:「郡王,到禦道了。」
「嗯。」
衛屹之對謝殊道:「這裡開始有楊嶠的人把守,為掩人耳目我還是回自己馬車了,你多注意傷處吧。」
謝殊點點頭,目送他下了車,一轉眼看到車外沐白憂鬱的臉。
「呃……沐白啊,其實我覺得你包紮的還是不錯的。」
沐白咬著唇扭過頭去了。
衛屹之刻意停下馬車,等謝殊先離開再走。
他叫過苻玄,吩咐道:「派人注意盯著各大世家的動靜,謝相被革除了錄尚書事,肯定會有不少人眼紅。」
「郡王暗中幫丞相,若是被他發現了怎麼辦?」
「那你就告訴她,我認為她做丞相對大家都有好處。」
苻玄皺眉:「郡王用這個理由,何時才能讓謝相明白您的情意啊?」
衛屹之失笑:「放心,她最相信的就是這種理由。
我將領做久了,還以為有話直言就好,哪裡想到她戒備心重,反而適得其反,總之你按我說的去做就好了。」
苻玄替他不值,丞相到底是男子,沒有女子善解人意。
今日的朝堂氣憤分外詭異,明明沒有大事也硬是拖了許久。
所有人都在暗中觀察謝殊的反應,但她除了不再隨便開口外,神色如常。
謝銘賀和謝銘章那幾個老人也都在悄悄觀察她,見她根本沒像受傷一樣,都很意外,再看看衛屹之身後一排武將,不禁心存忌憚。
謝殊這個臭小子,什麼時候和對頭勾結上的!
齊徵這次辦事很靠譜,當夜子時,名單上的人全都被他請來了相府。
書房不夠大,謝殊在廳中接待了眾人,足足數十人,幾乎都是謝家遠親。
謝殊叫齊徵帶著相府幕僚先避一避,笑道:「今日要與各位親戚說說家常話。」
眾人忽然跪了一地。
謝殊起身道:「諸位快請起吧,本相被拔除錄尚書事職位,謝家裡隻有各位跪地求情,本相謹記在心,感激不盡。」
謝子元道:「丞相嚴重了,自古家族內鬥都是損己利人,可惜吾等人微言輕,幫不了丞相。」
「不怪你們,是幾位長輩權勢大,其他族人必定也有迫於無奈的,畢竟大晉重視孝道,忤逆長輩可不是好名聲,大多數人為官還需要靠長輩舉薦的。」
跪在角落的謝運見她寬容,以頭點地道:「謝運蒙丞相提點才有今日,卻恩將仇報,實在慚愧。」
謝殊將他扶起來:「你今日肯來見我就不算恩將仇報了。
謝家難得有武官,還望你明辨是非,以後建功立業,也算是對我的回報了。」
謝運越發慚愧,連聲稱是。
謝殊坐回案後:「我雖然貴為丞相,但認真計較身份,和在座各位沒什麼不同,甚至還不如各位。
如今謝家近親人才凋敝,遠親卻是人才濟濟,偏偏掌握家族命脈的就是那些無才無德的近親。
今日我隻問一句,在座各位可願與我謝殊一起,重振謝家。」
眾人驚愕,她的意思是要靠他們這些遠親重建謝家權力中心?
這在重視血親關係的世家門閥間可從未有過啊。
謝殊再問一遍:「各位可願?」
謝子元最先下定決心:「下官誓死追隨丞相。」
謝運也道:「誓死追隨丞相。」
眾人齊呼:「誓死追隨丞相。」
遠親們走後,謝殊去了祠堂。
燈火灰暗,謝銘光的牌位如同他生前為人一樣冷肅威嚴。
她倒了酒放在牌位前,卻不跪不拜,隻是冷眼看著。
「八年教導,兩年為相。
你叫我求穩求平,保全整個謝家,而如今,謝家就是這麼對我的。
若你還在世,會怎麼說呢?
是鑒於千裡之堤潰於蟻穴,殺了這幾個害群之馬?
還是任由他們無法無天自取滅亡?
你要的是家族長久繁盛,他們卻隻求眼前利益,你又何必將這些人的命運都加諸在我一人身上。
不過好在這一箭,倒是痛快地刺斷了我記掛的那點養育之恩。」
她走近一步,冷笑道:「今日之前我是為了生存做這個丞相,現在我改主意了。
你給我的都已被你的族人弄丟了,之後我要自己拿回來。
總有一日,我要這隻記得你謝銘光的謝家,整個都匍匐在我這個私生子的腳下。」
她端起祭酒仰脖飲盡,轉身出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