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章(2 / 2)
他抿了口酒,手指理了理朝服衣擺,笑道:「陸大人倒是耳目靈敏,謝相的確是在衛家舊宅之中,她先前為戰事操勞以致抱恙,如今需要地方靜養,本王剛好有這地方,總不能連這點人情也不給吧?」
陸澄撫著花白的胡須,似笑非笑:「丞相久未露麵,也不知這病是如何養的,武陵王不會有什麼事瞞著陛下吧?」
謝運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好在謝子元及時攔住了他。
那邊楊嶠等人也一臉不爽,想當初咱們家郡王被丞相欺負的時候你們誰出來替他說過話了?
現在倒知道為丞相出頭,切,誰怕誰啊!
若非礙於身份,雙方都要擄袖子吵起來了,卻聽殿外一聲高聲唱名:「丞相到——」
眾人驚愕無比,紛紛轉頭看向大門。
依舊是那身玄色朝服,依舊是那樣的白麵朱唇,金冠高束,步履悠然,唇角帶笑,這麼多年來一直沒變。
唯一的變化是瘦削蒼白了許多,那雙眼睛愈發眸色深沉,叫人揣摩不透,遠遠一瞥,戚戚然低頭,唯恐避之不及。
謝殊在大殿當中停下,左右掃了一圈,抬手攏唇,輕咳一聲。
大臣們連忙起身行禮:「參見丞相!」
「諸位大人免禮。」
謝殊這才不慌不忙向上方的皇帝行禮。
皇帝也有些意外,看一眼衛屹之,抬手道:「丞相來了就好,就座吧。」
謝殊看了一眼坐席,微微抬起下巴,抿唇不語。
桓培聖何等人精,立即出列道:「陛下明鑒,丞相為戰事操勞至今,實為首功,如今帶恙出席,臣請奏陛下賜丞相上座。」
這話一出,許多大臣立即附和,極盡溜須拍馬之能。
皇帝臉都漲紅了,謝殊的座位已經僅次於他,還要上座,豈不是要與他同階而坐了?
謝殊倒是不慌不忙,看那神情,若是配合著抱胳膊踮腳就更合適了。
「準奏……」皇帝無語話淒涼。
謝殊提著衣擺登上玉階,施施然坐下,這才對太子道賀,瞅到下麵司馬霆泛黑的臉隻是淡笑,完全無視。
衛屹之正盯著她,一臉無奈,謝殊悄悄沖他擠擠眼,招手喚來一名小宮女,讓她把眼前的酒換成茶水,端起來飲了一口。
「本相方才來時聽見陸大人提到本相了,」她朝陸澄看過去,笑顏如花:「陸大人似乎很希望本相出事啊。」
陸澄自看她端坐上方就嘔到現在了,臉色鐵青,許久才憋出一句:「下官不敢。」
謝殊似乎隻是隨口一說,理也不理他,徑自轉過頭去和皇帝說話:「微臣這幾日不在,陛下多有操勞,卻不知戰事之後江北各郡是如何安排的,微臣這幾日一直掛憂著此事啊。」
皇帝對她這跳脫的話題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接口道:「朕正打算派人去視察安頓,不知謝相有何建議?」
「微臣聽聞陸大人的侄子陸熙寧聰明能乾,卻一直沒有機會施展才華,不如就派他去如何?」
衛屹之一聽就知道她今天是來整治陸澄了。
陸熙寧是陸澄的侄子,她卻說人家沒有機會施展才華,這不是在說陸澄壓著侄子不讓他出頭麼?
如今她來這一出,陸澄可能還以為侄子跟她私底下有什麼交情,陸熙寧必然又感念她的好而埋怨陸澄,這是反過來一頓挑撥啊。
他轉頭去看陸澄,果然他已經氣得臉色都變了。
謝殊像是毫無所覺,舉著茶盞和旁人對飲去了,她喝熱茶別人灌酒,不敢有怨言不說,還得自己乾杯她隨意。
桓廷正記掛著自家表哥呢,主動起身和她對飲了一杯,說了幾句話。
本沒什麼,謝殊卻忽然叫他上前,二人態度親昵地說了許久的話才結束,而後她忽然又給桓廷謀了個肥差。
光祿大夫王慕看得眼睛都紅了,一個勁戳身旁的王敬之:「你看看,丞相這也太明顯了,對陸澄一個態度,對桓廷一個態度……這簡直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啊!」
王敬之朝上方掃了一眼:「連陛下都沒說什麼,我們又能說什麼?
與秦國這一戰是丞相幕後主導,武陵王前線拚命拿下來的,陛下比誰都清楚,如今誰敢得罪這二人?」
離席前,王絡秀抱著孩子露了個臉,忽然走到謝殊跟前,說要請她給取個名字。
謝殊忙推辭:「陛下和太子在座,本相哪敢越俎代庖啊。」
皇帝假笑一下:「謝相不必謙虛,這孩子與你有緣,在你眼前都沒哭呢。」
王敬之朝王慕看了一眼:我說的沒錯吧?
王慕恨不得捶月匈頓足。
走出宮廷,謝殊已經疲倦了,一路都走得很慢。
明明四周都沒人了,衛屹之還是故意跟在後麵,就是不上前扶她。
謝殊隻好停下腳步等他,可他竟目不斜視地越過她直往前走了。
她故意捂著月匈口哼了一聲,彎下月要去。
衛屹之終於冷著臉折返回來,一手扶起她胳膊:「現在知道難受了?
我不是叫你靜養?」
謝殊趁機攀住他胳膊:「外麵都傳的不像話了,我總得露個麵啊。
好了,我這就回去繼續靜養行了吧?」
衛屹之嘆了口氣,攬著她朝車輿走去,還不忘詢問她有沒有吃藥。
「吃了,放心。」
沐白從車邊挑著燈火過來迎接,身後有快馬疾馳而來,到了跟前才看出那是苻玄。
「郡王,丞相,探子剛剛送了急報過來。」
謝殊立即伸出手去接,看到旁邊衛屹之冷幽幽的眼神,又無奈地收回了手。
衛屹之接過來展開,就著燈火一看,滿眼錯愕,主動將信函遞了過來:「你來看看。」
謝殊湊過來迅速瀏覽了一遍,也很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