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三章 教學生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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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明終於到了考慮自己未來的時候了,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已經二十二歲了。作為莊稼人,超過二十五歲,就危險打光棍子。陳雁曦已經嫁給了下鄉青年畢三旺,她的弟弟陳雁江都已經結婚了,他也該到成家立業了。刻不容緩,時間不等人。父親更是把他的婚姻提上了日程。他找到老三國,三國保了一輩子的媒,對周邊的十裡八村的青年男女了如指掌。天上無雲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在他的腦子裡更是深深地紮下了根。寧拆十座廟不破一座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幾乎成了他的信仰。今天,白老疙瘩主動找上門來,沒等開口,他早知來意,神秘兮兮地說:「老先生,這事包在我身上。」

馮家女在哈達窩棚,距河灣屯不到五裡地。兩人一見麵,女方羞羞答答地說:「我們並不認識。」白天明強行抑製內心的激動,開口說:「夫妻何必曾相識?」女方同意了。沒過三天,女方家傳來反悔之意,聽別人說,男方有病。白天明當著文品三的麵,爽快地說:「三大爺,既然女方不同意,咱也別強求,天涯何處無芳草!」

第一次相親就這樣地結束了。

文品三是個說話算數,認真負責的人。沒過三天,又從東馬屯介紹一個柳姓女子,名叫柳月含。小白天明二歲,兩人年齡相當。女方沒有文化,小學二年級沒有讀完,可白天明不在乎這些,他說:「這年間,文化值幾個錢。」

女人的適應能力很強,柳月含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家庭。結婚第二天就下地做飯了,母親忙鍋上,她忙鍋下。吃完飯就和妹妹一起到生產隊勞動,嘰嘰嘎嘎談笑風生,她是個性格開朗的人。生產隊都是一樣的大環境,沒幾天大家就相識了。人多嘴雜說啥的都有,有說白家哪樣都好,尤其是那個瘸婆婆更是百裡挑一啥說沒有,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太窮,再就是那個男人身體太弱,怕是沒有多大力氣。有說,這時候家家都一樣,窮富能差多少?又有說的,雖說沒有大富大貴的,可那也太窮了,別的不說,結一回婚連一口櫃都沒有,未免也太寒酸了吧!你看陳雁江、齊景龍、哪家不是現到大嶺買的新櫃?新郎新娘新家總得有點新東西吧!也有說,咳!古語有雲,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有能乾自己掙去!

這些雜七雜八的話傳到柳月含的耳朵裡,還是使她犯起了心思。晚上,她跟白天明說,人家結婚都買家具、新衣。有錢的還要買個金鉗子,咱們啥也沒有,連一口最基本的大櫃也沒有。白天明說,媳婦,我們倆結婚是挺簡單樸素,可我是這樣想的,我們結婚不是玩浪漫,也不該玩浪漫。我們是實事求是的過日子——我們的日子長著呢!不愁沒有大櫃。我們應該把心用在過日子上,不該用在這眼前之物上。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不變心!

「你說話算數!」

「算數!」

柳月含樂了。

一天,婆婆把天明叫到東屋,說,「天明啊,窮家事多,媽有話對你說,你們分出去吧!分出去生活能好一些。兩個雞蛋兩口人吃好好一頓飯;我這有你妹妹弟弟一大幫,狼多肉少。等鬧出矛盾就不好了。打倒不如就倒,趁現在還好,把家分了吧!」

一個家就這樣分了。

分家引發了白天明的思考。沒分家時,白天明從沒考慮家裡的柴米油鹽。也從沒考慮過勤儉節約省吃儉用。分家了,這些瑣事立刻湧上心頭。天一亮,他就拿著鐮刀去了孤水泡。晚秋的大地一片凋零,半黃的枯草有氣無力地生活著。白天明貓月要伸刀,蒿草紛紛倒下。不一會兒就劃拉一捆。身上也漸漸地出滿了汗。他直起月要,深吸了一口晚秋的空氣,涼涼的夾雜著一些青草味。他結合著自己,犯起了尋思。打心眼裡說,自己是愛母親的,愛父親的;也愛自己的兄弟姐妹。結婚後,也愛自己的媳婦——一個陌生的女人。可要把她們排排號,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也是件非常殘酷的事。按理說,愛的順序應該是,母親——父親——妻子——妹妹、弟弟;可發自內心的卻是,妻子——母親——父親——妹妹、弟弟。這後一排序男人是不會說出來的,因為千百年來,人們形成了父母至上的傳統觀念,誰違反了這一觀念,誰就會遭到社會的譴責,披上「不孝」的罪名。更致命的是,」自己也會遭到良心的譴責「。可實際就是這樣,男人幾乎百分百的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人們心照不宣心口不一。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嘴上卻不能這麼說。不僅怕被道德譴責,更怕被自己的良心譴責。在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實話實說的,比如,愛情是什麼?明明是喜歡人家長得好看,卻說喜歡人家的性格、善良、會處事雲雲;明明是看人家有錢,卻說不是為了錢等等。違心、欺騙的假話構成了一個海市蜃樓般的虛幻美麗飄渺的虛空世界,也裝飾著自己的虛偽尊嚴。照應著這個紛繁復雜甚至骯髒的現實世界。現在常聽說人心不古,也許古人的大部分是實心人——起碼對父母的孝心是真的,「丁香孝母」、「王小臥魚」等故事,說的是春秋兩漢時的事,從故事裡可以看到,那個時代對父母的真心。不遮不掩心口如一。難道是因為社會的進步,解除了封建的束縛嗎?孝敬父母愛父母不該是封建社會的專利,應該是人類的共享。孝心共享談何容易?自私自利才是不變的理兒。從封建社會到資本主義社會就是一個私心私欲逐漸放大膨脹的過程,也是一個孝心愛心逐漸泯滅的過程。西方人不早就不養老人了麼?把養老推向社會。美其名曰社會進步、福利發達。還不是減輕自己的負擔?他們還發明了「安樂死」,讓老人死在不能自理之前。還恬不知恥地美其名曰:讓老人死的「文明」,死得有尊嚴。其實,還不是為自己減輕負擔?還不是為的把「垃圾」早早地掃出門外?還以此為榮大肆宣揚,「西方社會住院的少,不能自理的老人更是少之又少。是社會文明進步的表現。」會說不如會聽的,人生在世最大的莫過於生死。子女把年邁的父母整死不僅違法,而且要受到良心的譴責;讓父母自己去「安樂死」既不擔法律責任,又清除了垃圾。然而仍要承擔良心的譴責——畢竟不是自然死亡。這對於人權衛士的資產階級是不是荒唐可笑,自欺欺人?私欲已經膨脹到容不得有病父母存在的地步了。我們是人,不是畜生,更不是動物。對於生我們養我們的父母他們有病了,我們陪伴他們的時日不多了,是不是應該珍惜每一天?多陪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是一天?而不是讓這一天早早到來早早結束。這就是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區別,東方文明注重的是感情,西方文明注重的是利益。東方人注重的是整體——家國情懷;西方人講究的是個體發展——個體解放。

一個人從小到大已經不那麼愛父母了,但是,越來越理性了。伴隨著從小到大到老的過程,愛父母是衰減的,愛子女我還沒有體驗。但是愛已經發生轉移了。適當的轉移就如同人的自然死亡是一個社會的正常運轉,過度的轉移——有了媳婦忘了娘則是一個病態社會,一個畸形發展的社會。

他的腦海裡突然閃現出感人的一幕

五十歲的兒子,背著一兜大果子走四五十裡土路看望七八十歲的老母親。

「媽!兒子來看您啦!這是您最愛吃的大果子。」

瞎眼模糊的老母親說,「兒啊!媽牙不好,咬不動了。」

「兒子給您充點豆奶粉,您沖泡一下,軟乎了再吃。」

多麼溫馨的一幕,多麼暖心的母子情!隻可惜他漸漸遠去,漸行漸遠。

親情留不住,何時能回頭?

白天明背起柴,向家走去。

母親一天仍是抱柴、做飯,一條腿乾著兩條腿的活。父親也依然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在那片土地上,春夏秋冬寒來暑往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母親說,「等天成結婚就好了,天燕念書說不上在城裡對象,用不著咱倆操神。到那時,這個家就剩咱倆,沒有負擔。你願意乾就乾點,不願意乾就不乾。那點自留地,再養一頭豬也夠咱倆年吃年用了。」

母親給父親吃了個寬心丸。父親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沒有說話。

分家另過已成為鄉下人生活的常態,陳德本二兒子陳雁江結婚當月就分出去了;齊景龍結婚後不到一年就蓋了新房,自己過著自己的日子。齊萬江、齊萬海也都成家立業自立門戶,河灣屯隻這幾年就漓漓拉拉綿延一二裡地,房子也多了一二百戶。人口更是增加一千多人。可謂是人丁興旺。

白家老二在生產隊乾活中,自由戀愛,女方沒有父母隻有兩個哥哥,對妹妹的事也是帶管不管,嫂子更是盼望小姑子早日有主,過上自己的日子,大家也都各自安心。那時,無論男女沒有太高的心氣,都能既看到對方又能正確對待自己,到了啥年齡乾啥事。比如,到了十五六,如果沒念書,就要到生產隊勞動;到了十八九、二十來歲,就要對象結婚生孩子。自立門戶,過自己的日子。有父母的,會不時看望一下,兒女有啥困難,能幫上忙的幫幫忙,幫不上的也就由兒女自己努力,能到啥程度就到啥程度,反正餓不著。沒有父母的,就全靠自己了,死心塌地的白手起家自力更生。其實,莊稼地的日子幾乎都是一個模式。靠生產隊勞動掙的工分得到報酬維持生活,自留地裡種的土豆苞米蔥蒜蘿卜白菜補貼家用。再就是養幾隻雞或者養頭豬作為「第三產業」。有這「第三」產業的日子過得可能鬆寬一點;沒有「第三」產業的日子過得相對緊巴一點而已,不會有太大差別。更不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相親過門的彩禮或多或少還是都要有的。一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二是對娘家婆家的尊重。二弟和二弟妹的相親席上,二弟妹的二哥一個心眼子不順話不投機踹翻了桌子,白家人顧全大局,沒有計較。是婚姻不散,二弟妹和二弟沒領結婚證就住在了一起。那時人們以信義為重,一個屯子住著,誰家啥樣,祖宗三代都一清二楚。

一晃,白天明的大女兒白新華已經三歲了。

新華出生那年,白天明當上了小學民辦教師。雖說是個民辦,掙工分吃農業糧,那也是令人羨慕。在鄉下人眼裡,當老師得有文化懂禮貌。受人尊重。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太陽曬不著。可白天明看到的不僅是這些眼前利益,他更看重這份職業更適合他,他願當一輩子「孩子王!」

小學一年級的課看似簡單,教起來卻並不容易。尤其對於他這個沒有讀過師範大學教育專業的半路出家的農村老師,更是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說簡單,語文就是識字——會讀、會寫——明白意思。可是,這讀寫過程應該如何教?講少了乾乾巴巴,弄不好就會滑到死記硬背、照葫蘆畫瓢的僵死模式上麵去。講多了,又會造成畫蛇添足節外生枝的繁瑣道路上去,無形中增加學生負擔且得不到要領。這兩種傾向都是應該避免的。這個度就很難把握。

他深知要教好一節課必須備好這節課,所謂台上十分鍾台下十年功,說的不僅是戲劇藝術而且對教學也適用。教學不僅教師要有知識,而且要有方法。他每天下班要比別人回來晚一個小時,而且回到家,吃完飯還要學習、備課。還要在柳月含、白新華麵前試講。

這天吃完晚飯,他叫柳月含、白新華坐好,現在開始講課:

我們在日常生活和生產勞動中,經常要數物體,如一匹馬、二個人、三頓飯、四條腿五個手指像這樣的1、2、3、4、5就叫做自然數。

對於自然數,我們要記住①自然數是在數物體的過程中產生的;②從1開始,每一個數都比他前麵的數多1;③自然數是無窮多個。沒有頭,數不完,無窮無盡。

白新華想笑,她憋著。父親在講課,她不能笑。柳月含卻不管這些,竟然笑出聲來,「誰還不知道仨多倆少?不念書長大了也自然知道!」

別笑了,我們繼續講課,請同學們回答下麵問題①舉出人身上的自然數的例子

白新華:一張嘴(1),二個眼睛(2),五個手指(5)、二隻胳膊(2)、兩條腿(2)

②動物身上自然數的例子。

白新華:所有動物都有四條腿(4),都有二個眼睛(2)一張嘴(1)

③你今年幾歲了?

白新華:3歲。

④人有多少根頭發?

白新華看看母親,又看看爸爸。

「白新華回答。」白天明發話了。

白新華: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我再問你,天上有多少顆星星?」

白新華晃著腦袋。

白天明一本正經道:「其實,你是知道的,隻不過你想多了,不知道怎樣回答。應該是,人腦袋上有無數根頭發;天上有無數顆星星,其實,這裡的『無數』根、『無數』顆是指沒有辦法數出,和自然數有無數個有著根本不同的意義。前一個『無數』是沒辦法數出來,其實,是有限多個;後一個『無數』是真正的無數,是數不盡的。

白新華長出了一口氣。

「下課!」

白天明教學很認真,當然很辛苦。他是扌莫著石頭過河,試探著一條適合自己的教學新路。胡嬌嬌說,教小學就是要死記硬背,記住3+2=5,7+3=10就可以了,不要講那麼多「為什麼」。漢字更是會讀、會寫、會念課文就行。比如,口就是嘴,人就是一撇一捺。講多了浪費口舌,他也記不住。白天明費勁了心思,無論語文還是數學,記住是必須的。但是,是孤零零乾巴巴地記住,還是有根有蔓的記住?根蔓到底是多少這是有講究的。這些一是要向有經驗的老教師請教,二是問學生——讓他們談談看法提提意見。但是,更主要的還是自己的思考、探索。白天明每天從學校回來,都會看到他的女兒小新華站在自家的門口,望著學校。發現他回來,掉頭就跑,還回頭回腦地看——爸爸是否追來。白天明此時會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來,抱起女兒朝家走去。享受著父女天倫之樂!

眼瞅著二弟妹的肚子一天天變大,住在父母親的炕上實在是不方便。何況還有一個僅僅小三歲的小叔子!二弟整天沒有好臉色,更沒有好心情,抱怨父親處事不公。——哥哥占據著西屋,新華都三歲了,還不往外搬家。父親也是忙著想辦法,白天明更是心急如焚。作為生在頭裡長在頭裡的大哥怎忍心看著二弟妹兩口子和父母三弟擠在一鋪炕上?可是,窮家舍業有什麼辦法?事到臨頭,沒辦法也得有辦法。這年暑假,生產隊派來幾乎全體男女勞動力,和泥的和泥,捋草的捋草,隻兩天就把房子蓋起來了。白天明和母親東西院住著,中間隻隔一道杖子。然而,去母親屋裡的趟數明顯的少了,母親也因為這道杖子很少去西院。偶爾做點好吃的給母親送去,母親說,「你們吃吧!我吃不出個好賴。再好的東西也吃瞎了。」母親常把送來的東西給二弟的孩子吃。母親的心情可以理解,一樣的孫女孫子都是一樣的疼。再者也是緩和哥兄弟之間的關係,盡量少出矛盾不出矛盾。兄弟之間的日子總是有差別的,盡管不大,畢竟是還有。白天明在小學教學,每年三千多工分,大隊每十個工分可勾1塊錢;河灣西隊隻能勾8角錢。柳月含又以家屬的名義在小學印刷廠每月可開25元;二弟除了在生產隊乾活,就是輸血補貼家用。兩家的日子明顯地有了差別。大哥蒸蒸日上,二弟無聲無息。東西院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二弟心裡很鬱悶。大哥也很不自在。

讀書明顯的無用了,讀完初中大多回到生產隊勞動,三弟也不念了。理由是讀完初中也要回生產隊勞動,二年後推薦上的也沒有幾個。念書這條路基本就堵死了。三弟白天成書念的不咋地,乾莊稼活還是有一套。不怕累,又有一把不怕苦的力氣,那時,公社常修水利,三弟常常一個人擔起看修橋工地的任務。大雨天,道路泥濘一個雷一個傘地。三弟冒著雨回家吃飯,又頂著雨趕在天黑前回到窩棚看守工地。雨夜裡會有狼哭鬼叫聲甚是嚇人。三弟並不害怕,也是嚇出來了。他手握鐮刀仗著膽子,巡視著窩棚周圍,一無所有才鑽進窩棚睡覺。那一年由於三弟的苦乾,和父親兩個勞動力一年下來略有盈餘。三弟說,「我不能像大哥那樣遇事哪怕吃虧也不反抗,任人欺負!也不能像二哥那樣,嘴上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到真章卻殺豬不吹——蔫褪!」三弟的一句口頭禪就是:「你不讓我過好,我也不讓你好過!」三弟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先後和屯中的大小屯霸(包括大隊乾部)較量過。三弟並不無理取鬧,他所質疑的問題必有實際事例。三弟從不無理辯三分,但卻絕對是得理不饒人。一次,鏟地。三弟和本隊的青年孟小童都去晚了。當天被扣了3個工分,孟小童沒扣。三弟抓住了理問向隊長。

「為啥扣我3個工分?」

「你乾活來晚了。」

「我和孟小童一起來的,他咋沒扣?」

「你來晚沒有?」

「我是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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