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 8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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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漸至,從窗落下讓人迷困的淡金淺紫。

唐修璟之前聽皇帝哥哥說了前半段故事,如今又聽莊青瞿說了後半的故事。聽完裡激盪又復雜,良久不能平復。

他這一個遠遠的越陸王,好像也隨著這個而漫長的故事,親自跟著他們走過那甜澀微苦、波瀾起伏的十年。

黃昏中,莊青瞿的臉龐俊雅平靜。

月光草編織成的風燈籠著小紅燭,掛在窗楞下輕搖飄擺。在嵐王的發梢肩頭都落了一襲暗金色的浮光。男人如今的模樣比年少時斂去了許多鋒芒,馥鬱雅度,風姿絕倫,帶著沉穩的溫柔。

是真的好看,人間殊色。唐修璟看得是滿滿艷羨。

從第一次見到,就知道他比不過這個人。

雖然他這多年,他也始終很努力很努力。在這南海之國每天關注皇帝哥哥的言、分析皇帝哥哥的治國思路,照抄大夏的法子帶越陸小國的百姓也過上好日子。

可他一直都知道,哪怕他不是越陸王,哪怕他是自由自在的唐修璟。有莊青瞿在,他一輩子都隻能遠遠看著。

從他第一次見到莊青瞿,他就比誰都清楚。

同樣是喜歡、崇拜、驚艷、真,同樣是想要一輩子呆在他身邊該多好。可唐修璟從來不敢肖想有朝一日真的將這個人據為己有。

不像莊青瞿,從年少時,那雙流光溢彩的淺色的眼睛就閃著冷傲而恣意、執拗而張狂的**。

像是《夏經》裡賊心不死的大黑龍,盯著嚶如虎視眈眈,時時刻刻都想舔一口。

捉住它,捆住它亂蹬的腿子,埋進它毛茸茸的脖子,去吸滿口的香甜。大黑龍才不管嚶如凶不凶悍、是不是傳聞中的大夏第一猛獸,就這撲上去會不會反而折掉自己得意的龍尾巴。

他可是大黑龍。誰讓嚶如世上第一可愛,它就要綁它回來裝點自己的大龍床。

唐修璟是真的,好羨慕那樣的強悍和勇氣。

天色漸暮深重。

唐修璟:「阿昭哥哥沐浴怎麼弄了那麼久,我去尋尋他吧。」

「哎,別別別,莊大哥你別起來,太醫說了你這身體還不能起身。多躺躺,本王替你去尋就好,宮殿就這大,他又去不了多遠。」

「……」

「莊大哥,本王知禮守節,是……絕不會偷看皇帝哥哥洗澡的!」

「何況都那麼久了,皇帝哥哥早該洗完,肯定順路又去哪兒逛了。」

莊青瞿冷著臉:「哼。」

唐修璟走了,窗外已是餘暉重重。莊青瞿一個人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困意不禁再度襲來。

有閒心去逛,也不知道早點回來陪陪我。

懷裡空空的,想要抱個溫暖的人才踏實。他苦笑,其實也才醒不久,也就是一兩個時辰沒見到人而已,卻那麼想他。

夢中,是錦裕十年的北疆。

戰場比預想中還要凶險百倍,他一路浴血廝殺,卻始終殺不出重圍。黃沙迷眼,敵軍的利刃穿透肋骨,他在月匈腔劇痛的苦澀絕望之中淺淺浮起過一絲惡意。

他想,若他真就這死了,屍首殘缺不全被送回京城。

他真的很想看一看,素來清冷無情的帝王會否為他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後來,在數日前山崖下暴雨的泥濘寒冷。血水從喉中不斷湧出,他渾身無力說不出半句話來。身軀被緊緊地抱住,滾燙的親口勿落下來,淒風厲雨中他聽到了不成調的哭聲。

他是會為他難過的。會搓著他冰冷的手指,哽咽不已。喃喃說小莊,小莊,求求你,不要離開。

小莊,他說,朕真的想過。

你說過的……把你偷偷送到一個山清水秀、沒有人知曉的地方。待到江山穩固、卸下重任,朕就去那裡找你。朕曾想過。

想過如果那時你還肯要朕。此後餘生,朕就隻陪著你一個人,隻對你一個人好。有的一切,全部用來寵你。

朕偷偷這想過。

周遭景致又回到了錦裕十年的大漠。他依舊在戰場上廝殺,身上都是傷,幾近被逼入絕境之時,突然穿過屍山血海,他看到了無論如何不該出現在那裡的人。

有一瞬間的恍惚,他不明白。可就在那一瞬間的遲疑,連發重弓銀色羽箭已經呼嘯而來。

根本來不及反應,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

咫尺瞬間,生不如死。

他沖過去接住那墜落的身軀,滿手黏膩。宴語涼的玉簪掉了,長發散落,如瀑青絲。

宴語涼受了那麼重的傷,臉上卻沒有什痛苦。

他雙瞳茫然,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什。莊青瞿聽不到,他痛欲裂抱著他,突然手有什東西微微一涼。

那枚紅色的戒指被宴語涼褪下來,輕輕放在他手。

年輕的帝王輕輕念了一聲,小莊。

便再也沒說過什。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莊青瞿目眥欲裂,他不知道那算是什意思。懷中人身上都是傷都是血,他卻始終隻敢小翼翼地抱他、不敢問、不敢吼、不敢大聲哭。怕他聲音大一點就有什會碎掉,懷裡的人就會徹底消失。

隨後的幾個月,宴語涼傷勢反復,一直不醒,幾次瀕死。

他一直在明滅的希望與萬丈深淵的絕望之中掙紮。

阿昭以前嫌棄過他瘋,可他其實根本沒見過他最瘋的樣子。那三個月莊青瞿才是人生最瘋,除去禦醫他不許任何人進楚微宮,不許任何人探聽皇帝的境況。

他手握軍權、把持朝政。每天心情惡劣,把一大堆人不聽話的人扔出京城。

他在龍床上栓了利刃,把楚微宮的上了鎖。

他每晚守在龍床邊,一遍遍撫扌莫床上人灰敗的臉,疲倦凹陷的眼眶。他不懂,這個世上,怎會可以人如此決絕、如此殘忍、如此可恨。

他第一次覺得,這就是最後了。

他不會再給這個人任何翻身的機會。

他要他活下來,殘了也好傻了也好,他都要。他要從此將他關在宮裡,鎖著他,逼他、口勿他、抱他、一遍遍溫柔地折磨他,直到他肯好好正視一直掩藏的意。

阿昭是愛他的。

沒有一個合格冰冷的帝王會昏了頭,不惜生命去救下一個不愛的人。

阿昭視他若生命,他不接受任何以外的答案。

他要他活著,若是最後阿昭還是死了,他就陪他一起。莊氏在鹽海城有隱秘的祖地。他會帶他去,做得不知鬼不覺。

才不給他進皇陵,他要纏著他的手腳、跟他進同一口棺材,永遠據為己有,你中有我永不分離。

他親口勿他的指尖,他想很多人都以為他瘋了。

他就要這瘋下去。是他摯愛的陛下,最好的阿昭,把他逼上的不歸路。

……

有什溫暖的東西鑽進被子,熨帖了過來。

月匈口的隱痛被驅散,安又踏實。

莊青瞿終於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境裡脫離,安穩地睡了一會兒。再度睜開眼睛時,有人暖乎乎的趴在他身上、枕著他的肩胛。

天都黑了,綴滿星辰。

他不高興。有人還知道回來啊……

沐浴過後的身體暖暖香香的。溫暖的跳,一下一下隔著薄薄的布料有力地傳過來。

莊青瞿悶悶的。卻還是張開手臂把人緊緊摟住,不夠,在他的發頂又親了一下。

懷裡人像是睡著了,沒有動。

但他沒有睡,莊青瞿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月匈口貼裡濕了一片。他把人抱得更緊了,他倒寧可他像以前一樣嗚嗚嗚嗷嗷嗷的,也不想他這般咬著牙隱忍不出聲。

他還是喜歡他嗚嗚嗚嗚嗚。

宴家本來就都喜歡鬼叫鬼叫的。英王也喜歡鬼叫,英王妃天天嘻嘻嘻,郡主喜歡嚶。

又何必壓抑自己的天性。

他其實也更喜歡年少時和失憶後,那個總是活潑開的阿昭。

他用指尖去替他拭,宴語涼吸了吸鼻子,躲了一下。

錦裕帝小聲道:「你終於肯醒了。」

「嗯,醒了。」莊青瞿用力摟了他一下,「過來,給我好好抱一抱。」

他聲音溫柔又無奈,收緊雙臂將人嵌入骨血,又去口勿懷裡人的額角、臉頰。口勿到淚痕鹹鹹澀澀。

他不問他哭什,卻問他:「阿昭這一下午,都去了哪兒逛?」

宴語涼沒去哪裡逛,他隻是洗完之後在溫泉旁邊磨蹭著發了好一會兒呆,一直發到了夕陽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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