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幕(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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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意識到到白楊的情緒明顯變化,是在元旦當天。

清晨兩人外出跑步,圍著月牙湖繞圈,早上的氣溫在零度以下,空氣通透而冷冽,連翹也裹上了羊毛圍巾,但上身深色抓絨的高領衫, 下身運動褲,還是一樣的乾練,按照連翹的說法,她要保持身體靈活行動敏捷,所以不能把自己裹成米其林輪胎人。

白楊隻覺得她是在炫身材,畢竟這姐姐的身材確實好到爆。

每天早上的晨練是兩人主要的交流時間,作為輔導員, 連翹要求白楊把昨天一整日包括晚上的思想活動都告訴自己,包括做夢——連翹說她能幫忙解夢,但她恐怕是個弗洛伊德派解夢大師,無論白楊夢到啥她都能給解釋成青春躁動,無論什麼意向都能牽扯到性別意識。

白楊說他夢到黑色的巨大月亮從天空墜落,連翹一本正經地說大月亮就是大圓球,大圓球就是大罩杯,直麵自己的渴望吧少年。

連翹還詢問白楊最近手藝活的頻次,她說男性手藝活的頻率時間和女性生理期是一樣具有重要參考意義的表征, 可以體現出生理心理健康相關情況, 那嚴肅正經的表情好似一位經驗豐富的大夫, 可當白楊支支吾吾地回答她之後, 連翹就捂著肚子大笑。

這時白楊才回過神來, 又被調戲了。

「累不累?」連翹估計了一下跑過的路程, 爬到湖邊的觀景台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座位,「坐過來休息一下。」

白楊氣喘籲籲地坐下, 往前望著寧靜的深色湖水。

「今天元旦誒, 新年快樂。」連翹忽然說。

白楊愣了一下,「你也新年快樂。」

「晚上回去也記得祝她新年快樂。。」連翹提醒, 「你會不會唱那首歌?劉德華張衛健他們唱的,祝福你,在每一天裡,永遠多彩多姿……」

她自己也記不全歌詞,隻能哼著調子。

「這是什麼年代的歌?」白楊皺眉。

「沒有聽過嗎?」連翹又多哼了兩句,「春風為你吹開漫山花,秋月伴你天空萬裡飛,讓百夜燦爛滲進美夢,冬天冰霜不至。」

「沒聽過。」白楊打了個哈欠,「你聽的歌必然比我年齡大,我爸他們應該熟悉。」

「老歌有什麼不好?老歌是經過時間檢驗的經典。」連翹話鋒一轉,「你這哈欠連天的,昨天晚上幾點睡著的?」

「兩點。」

「這樣可不行。」連翹扭過頭來用手捧住白楊的臉頰,固定住他的頭,然後湊近看他的眼睛,「長期失眠,精神萎靡,很難保證工作狀態。」

「這話跟他們說去,趙叔他們休息時間比我還少。」白楊把她的手擋開,「工作強度也比我大多了。」

「可我不需要對他們負責。」連翹很認真地說,「我隻需要對你負責,教你的方法你試過了嗎?」

「試過了。」

「還是這樣?」

「還是這樣。」白楊點點頭。

「需要我給你預約醫生嗎?」連翹問。

「你認為醫生管用嗎?」

連翹沉默了幾秒,深吸一口氣,用力拍拍白楊的肩膀,擠出一個明媚的笑臉:「打起精神來!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的計劃在有條不紊地推進,這個時候你可不能掉鏈子啊,團隊核心白楊同誌!」

「趙叔他們對上級負責,你對我負責,那我要對誰負責?」白楊說。

你對大小姐負責。

有人這麼回答。

白楊猛地扭頭,發現連翹在思考,剛剛不是她在說話。

白楊抬手揪住自己的頭發,他大腦深處忽然抽動似地隱隱疼痛,低聲說:「我對大小姐負責?」

「嗯……這麼說也沒問題,你確實是對她負責……」連翹點點頭,可她一句話尚未說完,就撞上了對方的目光,那目光深處仿佛有一口深井,井底有冰冷的、不見底的水,這讓連翹暗暗吃驚,很難想象一個高三學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懷疑的、審視的、它好像在說:你們真的能對她負責嗎?你們真的想對她負責嗎?

連翹意識到白楊的懷疑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整個團隊打著雞血嗷嗷叫的時候,這個少年坐在風暴的中心,卻仿佛不受感染和影響,盡管隻有一牆之隔,但客廳和臥室內的氛圍是截然不同的,客廳裡嚴肅、明亮、緊張有序,而臥室裡憂慮、黑暗、冰冷壓抑,連翹努力地想把白楊從黑暗中拉出來,可她麵對白楊的問題總是不知如何回答。

白楊問她:我們是不是在利用她?

連翹說你要相信,我們是在拯救她。

白楊又問:究竟是誰在拯救誰?

他冷冰冰地旁觀周圍人們的工作,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態度麵對所有人共同的問題,至於他心裡想的是什麼,連翹也不知道,她很難設身處地地站在白楊的立場和角度上思考問題,這個年輕的高三學生所麵臨的局麵在人類歷史上亙古未有,每次他沉默地坐在黑暗的臥室裡,連翹總覺得自己看不透他。

可他分明隻是一個年輕的高三學生,他才十八歲——這場生活中的巨大變故究竟給他帶來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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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輔導員,連翹無力把白楊拉出這樣的泥潭,她認為換成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白楊已經足夠堅強,且被保護得足夠好,換個人來恐怕現在已經精神崩潰。

連翹隻能眼睜睜地目睹白楊越陷越深,直到這一天被完全吞沒——1月3日晚八點,bg4r提前返回梅花山莊。

白楊很驚喜,但驚喜迅速變成驚異,緊接著變成驚惶。

「你為什麼回來了?核彈成功引爆了嗎?現……現在梅花山莊還不安全……」

「聽我說,bg,聽我說。」女孩氣喘籲籲,「我不知道還有多長時間,我現在要上去把手台綁上八木天線,把電台切換到衛星信號,你們能接收到衛星信號對吧?就是那顆中繼星,測試一下鏈路是不是暢通的。」

「等等……你說什麼?你在說什麼?」

白楊懵了。

這劈頭蓋臉的都在說些什麼?

對方嘆了口氣,沉默了幾秒鍾,輕聲說:

「bg,白楊,計劃成功了,核彈引爆了,我接下來要前往第一基地幫你們取回所有的存儲數據,完成行動的最終目的。」

「不……你不用這麼著急,你不能回來,你應該要在安全區裡待滿一周時間……」

「沒有時間了。」

女孩說。

「我……我不明白,大小姐,你那邊什麼情況?把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們,指揮部給你製定行動計劃。」

「不要再廢話,核彈確實成功引爆了,但糟糕的是乾掉一個引來了一大群,它們很快就要在南京著陸,一旦它們著陸,那將再也不可能取回第一基地的數據,我不確定我還有多少時間,聽好了,現在執行預定計劃,我接下來要去切換電台信號,會進入一段時間的靜默,不過很快你們就能收到數據,能明白麼?如果明白就回答我。」

女孩的聲音又快又急,一股腦倒豆子似的把話說完了。

「明白。」

「放心,我跑著去,跑著去紫台辦公樓,相信我,我跑起來速度很快的……一個小時,最多一個小時,你們就能接收到數據。」

「不不不不不!」白楊大吼,「你不能去!不安全!那不安全!」

那頭也大吼:

「我不去你去啊!你不去就閉嘴!」

白楊頓時啞了。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差點拿不住手咪。

那姑娘忽然歇斯底裡起來。

「也為我想想啊,bg。」半夏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我是逃到一半折返回來的,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如果這世上隻剩下你一個人,那你不去做就沒人做了……等我一個小時,最多兩個小時,我跑著去,你知道我跑起來速度很快的。」

「你沒有這個責任。」白楊的聲音在發抖,「逃啊,不要管這些事了,逃得越遠越好……」

「可是我想救你們。」

聯絡中斷,半夏切換了電台信號,她將手台綁上樓頂的天台八木天線,預先把i725電台調成接收衛星信號的模式。

這些行動方案她和指揮部預演過很多遍,做起來輕車熟路,很顯然半夏認為自己沒有時間抵達第一基地後返回梅花山莊再打開衛星接收鏈路,所以隻能在出發前就把手台留在樓頂,提前把電台切換成衛星信號接收模式,這麼做步驟方便,但是也會導致失聯。

指揮部炸鍋了。

一個驚雷把剛鬆一口氣的人們炸得跳了起來,白震和王寧幾乎不敢置信,而趙博文在客廳憤怒地罵娘,誰也不知道他能罵誰。

可他們什麼也做不了,所有人陷入漫長而無力的沉默等待。

而等待的最終結果會是什麼呢?

沒人再敢做任何推測和預言,趙博文也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把臉深深地埋進雙手裡,作為整個計劃的主要推動者,整個團隊的核心領導,這個永遠在不擇手段往前推進的男人,終於也束手無策,隻能靜待命運的審判。

電台裡隻有漫長的沉默,這沉默可能永無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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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楊度過了他此生可能最難熬的兩個小時,連翹默然無言,她什麼都做不了,連擁抱都不再有用,如果擁抱有用她更願意去擁抱那個孤身奮戰的小姑娘,這麼多人蹲在一個和平安寧的年代卻一點忙都幫不上,真是群廢物。

客廳裡每隔兩秒鍾響起一次「滴——」的聲音,這是中繼衛星的信標,聲音不斷就證明數據鏈路暢通,可是鏈路暢通並無什麼意義,道路接通了,沒有數據傳過來就是無用功。

白震和王寧麵麵相覷,不敢說話。

相比於白楊,他們更茫然無措,這是純粹計劃外的變故,明明一切順利,那麼多障礙都克服了,那麼多難題都解決了,天大的困境也敵不過用心攻克,自信心都爆棚了——結果當頭一棒又把幾個老妖怪打回原形,命運隻不過稍微拐了個小小的彎,就把他們甩得連尾燈都看不見。

人力終究是有窮盡的,就像人再多也不可能從井中撈起月亮,這個世界總是在人類自以為能辦到一切時提醒他們這一點,並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老媽給他們倒了茶,但是茶水一直放到冰涼都沒人動。

當晚十點一刻,機械而有規律的指示燈忽然急促地響起來。

人們豁然起身。

「信號!」

「有數據……有數據!」趙博文大吼,「所有單位注意!有數據!」

不幸中的萬幸,等待是有結果的,數據流穿越二十年的時間,從梅花山莊11棟804戶臥室的i725電台迸發出來,沿著電纜與光纖分配到全國各地,所有嚴陣以待的單位和部門立即展開存儲備份和破解工作。

「什麼?」趙博文接到電話,「視頻?好的……麻煩你們同步過來。」

他放下手機,扭頭對其他人說:

「傳過來的數據裡有視頻,不需要解譯,應該是錄像,我讓他們同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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