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莎：救贖（1 / 2）
她是我見到的第一位英雄，我的意思是到召喚師峽穀中去的那種英雄。當然，那時的我並不知道她以後會成為英雄，畢竟符文之地上的能人異士太多了，誰知道哪位會成為下一個呢？
那時的我還年輕，也正是過窮苦日子的時候，作為半個恕瑞瑪人，我像許許多多的恕瑞瑪人一樣，也在為著生計而奔波。
恕瑞瑪南方半島。
「姐姐，這個陶罐能不能再便宜一點啊。」我滿臉賠笑地看著眼前這位能當我媽的阿姨。
「這已經很低啦，再低我就賠了。」她雖然笑得像朵花一樣，但卻依舊不肯鬆口。
「好吧」我說，「算我倒黴，一個金幣就一個金幣。」
說實話，即便是這樣，我依舊有的賺。前些日子一位班德爾城的富豪找到我，讓我幫他去尋些恕瑞瑪的真真正正的民間手工藝品。真搞不懂他們這些富豪的喜好，我要是有那麼多錢，我一定會好好大吃一頓，然後再大吃一頓，當然不能這麼玩，這完全就是在敗家。
但是吐槽歸吐槽，事情還是要辦的。正當我準備拿錢時，就聽得不遠處一陣嘈雜，我順著聲音看去，發現有許多村民都在朝我這個方向跑。
我有些好奇，便逆著人群向前走去，身後的阿姨還在大聲對我道：「如果你不滿意我還能再便宜一些」而我沒再理她。
朝著那個方向接近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了一個怪異的聲音，但不是很清楚，直到我走近時，才發現在一顆巨石上站著一個紫色的怪物。而聲音就是那個怪物發出來的：「虛空馬上就要蘇醒了，到時候你們就都跑不了了！快點離開這裡！」
也許是看到了隻有我還在看著它，它從巨石上一躍而下，朝我沖了過來，沒等我拔腿，它就已經到了我麵前。它用雙手搭在我的肩上，不停地搖晃這我，口中還說道：「你聽到我說的了嗎？！快點離開這裡！虛空的怪物馬上就要到了！」
我當時已經被嚇傻了，目光遊離了一會兒，最終放在了它那隨著激動的情緒而不停開合的盔甲上。
真怪異。
也許是注意到了自己的情緒，它似乎經過了短暫的冷靜，最後終於用回了交談時的音量。「相信我。雖然我的樣子可能會嚇到你，但請你搞清楚，我和你們是一邊的。」
「是的，你的確嚇到我了。」不知為什麼，我的嘴就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話。但此時我的大腦還處在宕機狀態，因為它的臉實在是太嚇人了。就像是螳螂和燼（我是在報紙上看到燼的，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這點人盡皆知）的麵具的結合體。
正當我的大腦在拚命地理解我現在的處境時，一顆石頭飛了過來，砸在了它的頭上。我和它一同轉頭，看向了石頭飛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男孩兒，褐色的皮膚，是典型的恕瑞瑪人模樣。男孩兒很快就被她的母親抱走了。而它，就那麼看著男孩兒。
最後，它還是把我鬆開了。如同被抽走了力量一般，它有些失力地走了，和它出現時的氣勢判若兩人。
我終於是完全理解了現在場麵上的局勢，那個怪物似乎並沒有想要傷害別人的意思。當我再看向它時，卻發現它已經不見了。
傍晚，夕陽掛在西邊的天空，將最後的金色餘輝拋送給大地。我懷中抱著買來的陶罐，那位阿姨又給我便宜了兩個銀幣，真是奸詐。這樣想來，我似乎還得感謝那個怪物了。
我一個人背著包，抱著陶罐，行走在沙漠上，再走大約兩公裡，就能到達旅社，馬上就要天黑了，我自然是不能停的。就在這時，我望見了那個紫色的身影，她在一處砂石間，升著一堆篝火，隻是我沒有看到那個嚇人的臉，取而代之的是一頭披散的黑色長發（事實證明是褐發，因為天色太晚了，所以沒有看清）。
「原來她也是人類。」我這麼想著，便朝她走了過去。
「嘿」我剛準備打個招呼，甚至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她似乎就聽到了我的響動，身體一顫，那個嚇人的麵具就又憑空出現在了她的臉上，下一個瞬間，她就轉過身來把我撲倒在了沙子上，她背後的那個十分怪異的類似於翅膀一樣的東西正冒著紫色的光，我懷疑她那時的確是想殺了我。
但當她看清楚我的臉以後就鬆開了我，並從我的身上起身，然後伸出一隻手對我說：「抱歉，我以為你是」
「怪物？虛空的？」我問她。
「是的」她的聲音很低。我看了看一旁已經碎了的陶罐，她似乎也注意到了。
「抱歉。」她再次道歉。
「不要緊，沒關係的。」我連忙說，畢竟她稍微動動指頭，我可能就命喪黃泉了，現在惹她生氣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你臉上的是類似麵具一樣的動西嗎？」
她沒有回答，隻是低頭看著篝火。
「抱歉我剛剛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臉，你應該不會殺我滅口吧。」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臉上的麵具如同潮水般退卻。一個精致的臉龐露了出來，待麵具完全退卻後，她輕輕嘆了口氣。
她是那種一看就很乾淨的女孩兒，和我差不多大，甚至可能還要小我一些，但是她臉上卻掛著十分淡然的神情，現在再回想起來，那種神情不應該是一個女孩兒該有的。
「你長得很漂亮嘛，為什麼非要帶一個麵具？」我問道。
她似乎很不適應別人的誇獎，回應我的是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我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撇開話題：「你說的那些虛空的怪物，是什麼東西？」
「它們是惡魔，是永遠不知足的野獸，它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覓食這件事。」她的聲音很低沉，但很清晰。
「那它們現在在哪？」
「還在它們那骯髒的巢穴中蟄伏著，但兩天後他們就會到那個村莊中去，到那時，那個村莊將不再剩下一隻活物。」她回答說。
「這麼嚴重！？」我跳了起來，「那還不趕緊回去通知他們，讓村民趕快去避難！」
她白了我一眼，「你以為我今天去那裡是為了什麼？」
我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又再一次坐了下去。
「那那群怪物很厲害嗎？」
「並沒有，相反，它們很弱。」她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但它們勝在數量，數以千萬計的數量，隻靠我一人根本不行。」
「那怎麼辦？」我問她。
「我也不知道。」
「有了，也許我可以替你去說，畢竟我沒有你那一身紫色的盔甲，也許他們更容易接受也說不定。」我說道。
她的身體又是猛得一顫，好像是受了驚的貓一樣，低頭輕輕地撫扌莫著胳膊上的盔甲，沒有回答我。
「我是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我問她。
「不，沒有。你說的是一個辦法，明天你可以試試看。」她的聲音很小，我幾乎聽不清了。
第二天，天色剛剛蒙蒙亮，我就醒了。
睡在沙地上的感覺真的很糟糕，我感覺我的骨頭都要散架了。我站起身，使勁轉了轉身體，眼睛則在不停地尋找著那個紫色的身影。
她站在不遠處，在向著遠處眺望。我走了過去，還沒到她旁邊，她就對我說道：「早上好。」
「你沒有睡覺嗎？」
「睡了，一小會兒。我不習慣睡很長時間，那會影響我的警覺性，我是一個獵人。」她回答我說。
「那你應該去艾歐尼亞，哪裡的獵物很多。」我開了個玩笑。
「真的嗎？那裡也在遭受著虛空的腐蝕嗎？」她認真地看著我。
「開個玩笑，玩笑而已。」
我看到她背後的翅膀又開始發出紫色的光了。「錯了錯了，我再也不開玩笑了」
在出發前往昨天那個村莊的路上，我問她：「對了，我還沒有問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啊？」
「卡莎。」
「這樣啊，我叫桑吉絲。」我伸出手，卻僵在了空中。她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我的手，隨後就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前方。
到達村莊之後，她帶上了麵具，藏在了不遠處。而我像昨天的她一樣，爬上那顆巨石，對著村民大喊道：「都朝我這兒看啦！！」
大部分村民都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我。
「怪物就要來啦，你們快點逃走吧！」我如此說道，他們想了想，又繼續各乾各的去了。但和卡莎不同的是，沒有人看到我後逃跑，也沒有那個小孩兒朝我丟石頭。我看了一眼藏在不遠處巨石堆裡的卡莎，尷尬地笑了笑。
「還是不行啊」我對她說。麵具之下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不說話，我更是猜不到她心裡在想什麼。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我來到她身邊問。
「繼續想辦法。」她冷冷地說。
「好吧。」我應答著，轉而走向了村莊。
大致過了十分鍾吧，我才又回去。她還在那等著我，看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去哪了？！」
我把幾個水果遞給她。「這是這一片地方的特產，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地處沙漠，溫度也高得嚇人，卻有這種冰冰涼涼的水果。」我對她說，「冰蜜瓜，我是這麼叫它的。」
她低頭看了看拿在手中的兩個比瑞爾，猶豫著沒吃。
我咬了一口：「嗯！冰冰涼涼的！還很甜，真的很好吃！我對她說。」
她終於放下了戒備，褪去了麵具，輕輕咬了一口。我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清冽的水滴。
「我嘗過這個。」她淡淡地說。「小的時候。」
就這樣，這一天的太陽又漸漸地落在了西方的天邊。金色的光芒中沒有一點雜質。
她坐在篝火邊，而我則從村莊中帶了許多吃的，當然，這免不了被當地人嘲笑「你就是今天那個怪叫的小子吧？」
我隻得回答道：「是的，但我沒騙你們，真的有怪物要來了。」可想而知，答復給我的仍然是一陣嘲笑。
傍晚，天色轉變成了深藍，火光逐漸亮了起來，照亮了她的臉。
「今天的事情，對不起啊。」她說。
「什麼？」我看向她。「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不是我的關係，你也許早就回去了吧？」
我一想，才想起來她似乎還打碎過我的一個陶罐。
「沒事兒，我也體驗了一把當英雄的感覺，雖然是不被大家理解的那種。」我嘿嘿一笑。「對了，你為什麼會知道那群怪物要來的事情啊？」
「我和它們差不多，所以我能感受到它們的想法。她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紫色盔甲。」
「你為什麼會費盡心思地要保護其他人呢？你也看到了，那群人根本一點都不感恩您，甚至還對你扔石頭。」我說。
她咧開嘴角笑了笑，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小孩子嘛，如果換成是我小時候，當看到這樣一隻怪物時，也會朝她扔石頭的。」
「你小的時候？也就是說你原本不是這樣的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定決心了一般開口道：「是的，我曾經也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兒。當時人們還在向虛空下跪求饒，每個月都會祭祀活物，供虛空吞噬。可他們不知道的是，虛空根本不會庇佑他們，相反，它那貪食的本性會驅使著它吃掉所有活物。那時的我還很小，因為一時調皮，便拿刀割開了人們給虛空的一隻活羊的栓繩，它跑掉了，在那之後沒多久，虛空就把我的村莊吞噬了，我也因此掉進了裡麵。」
她停了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又使勁搖了搖頭。我看她那痛苦的樣子，就說：「沒事兒的，你不想回憶就不說，我帶了許多吃的，先吃點東西吧。」
「我沒事，隻是隻是有些害怕。」她忽然笑了出來。「真沒想到，事到如今我竟然還會害怕它」
「也許隻是你又想起了當時的你的感受吧，不過幸好這一切都過去了。」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最初到那裡的時候，我真的嚇壞了。我躲在黑暗中瑟瑟發抖，連呼吸都盡量壓低。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聲響使我頭皮發麻。我聽到了其他人的聲音，但我不敢動。漸漸地，聲音也都停止了。就在我也要放棄希望時，我看到了一絲光亮，於是就努力地朝著那點光亮走去，向下一直向下」
火光映出了她的臉龐，我看到了不安，以及憤怒。我沒有插話，讓她繼續講下去。
「我終於來到了一片寬敞的洞穴中，這裡散發著奇怪的紫色暗光。我找到了食物和水，盡管已經開始腐壞，但我還是把它們吃完了。可就在這時，我發現這裡不隻有我自己，還有許多惡心的蟲子。我握緊了匕首，將刀尖對準其中一隻想要襲擊我的。我們搏鬥著，最後它死了，可是它的外皮卻緊緊地粘在了我的身上。它堅硬得像是鎧甲一般。」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那蟲子的外皮不斷地擴大著，最後成了這副模樣。」
我將一些食物放在火上，想把它們熱一熱，而卡莎則繼續說著，
「這種被寄生的感覺真的糟糕透了，每個毛孔都好像被針刺著一般，但同時我又依靠著這身盔甲活了下來，虛空讓我變得強大，頑強。讓我在麵對困難時仍能迎難而上，同時，它也給了我保護別人的理由：為了其他的孩子不會再像我一樣，所以我必須努力戰鬥，努力狩獵。即便他們並不理解我，甚至拿我當怪物。」
溫好了食物，我將其中一份給了她。
她吃了一口，「很好吃。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等有時間了，我就帶你去別的地方看看，像是艾歐尼亞，或者皮爾特沃夫，那裡的好吃的更多。」
「真的嗎？！」她的眼睛忽然一亮，少見的小女孩兒一樣的表情流露了出來，但隨即她的目光一沉：「我還不能離開，我還有許多的人沒有拯救，他們都有可能受到虛空的迫害。在艾卡西亞毀滅之後，它的子民也跟著一起分散了，散得到處都是。」
「你」我笑了出來，「你知道嗎？你就像是英雄一樣。」
「我？我怎麼會是英雄呢？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還是一個有罪的普通人。」
「為什麼這麼說？」
接著，她告訴了我了一件她曾經做過的事情。她殺了一位部落酋長，還毀壞了那個部落的防禦設施，隻是為了那群人能夠逃跑。
「我當然可以故技重施，隻是」
「隻是什麼？」我問。
「隻是我不想，也不能這麼做了。」她說，「每一次疏散，總會有人死於非命，原因都是因為我」
忽然，她猛地起身，望向西邊的黑暗。
「它們來了。」卡莎說。
「那我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