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百嬈(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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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論跡。

未嘗問心。

因此,許多人,便默認。

聖人,無血,無淚。

他們總是這麼說,也總是這麼信。

久而久之,連那具被追封成聖人的皮囊,自己也信了。

於是,他,就變成了她。

於是,每當,那些枉死的魂靈在汙泥中褪色,湮滅時,她也真的能趨利避害,袖手旁觀了。

聖人,非神。

神是生靈在彷徨時捏造出來的悖論。

聖人,是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給文明強行續命,為種族播撒希望的塵埃。

有那麼多,那麼多,為了家國,大義,或者其他什麼而心甘情願的人。

他們竭盡全力,拆下骨,扯掉肉,拋去廉恥,千辛萬苦,付出一切,在她腳下搭成一節又一節的階梯,讓她一步又一步登上名為決意的聖山。

為此,不知何時。

她不再允許自己擁有哪怕須臾的悲憫。

所以,血,誰流的比他們多?

所以,淚,誰哭的比他們少?

所以,他又憑什麼痛?

所以,她又憑什麼停?

扭曲,撕扯,牽拉,貫穿。

已經被外界的攻擊打得千瘡百孔的怪物已然放棄了所有的抵抗,用盡所有手段,隻為破開寧雲周身那層薄薄的屏障。

洛尹卡之童在拋出惡魔不該擁有的真誠之後就悄然離去,隻剩一具靠著紅塵碾才能放棄思考的軀體在黑暗中獨自扌莫索。

或許是一刻,或許是一天,總而言之,當寧雲感受到那股來自心魂深處的疲倦時,他放棄了。

逃避,醞釀悲劇。

而麵對

隻見他閉上雙眼,呼出一股仿佛來自靈魂的嘆息,隨即不再抵抗,在屏障消散,他即將被觸手和利爪淹沒時,打了個響指。

鐵漠之上,微風吹過。

荒原突然寂靜,滿是瘡疤的地麵逐漸愈合,泥濘和土塊開始上浮,在空中緩慢堆積成一個巨大而精密的紋路。

隻需,一個剎那。

淺灰色的光芒似煙花般綻放之後。

將百嬈的花靈腐化成邪魔的詛咒便煙消雲散。

當那些詭異的肢體和臃腫的血肉焚燒成灰盡,無窮盡的鮮花和綠葉從大地深處湧現,這顆人工製造的鐵星星第一次擁有了安祥。

「原來」

季清歌望著眼底的奇觀,喃喃自語,「他真的什麼都能做到」

「可為什麼,他明明什麼都做到了」

百花叢中,微光浮散。

那個撐著油紙傘,溫婉如水的女子又回來了。

寧雲望著不遠處的她,恍忽之間,仿佛看到了那片潛藏在幽寂裡的山穀。

你是想殺了我吧?

有好幾次,他都想這麼說著,走到她身前,將她擁入懷中,親口勿她的額頭,對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接著再遞給她一把刀子,讓她了結自己,了卻過去的全部恩怨。

可現實哪有那麼美好呢?

可恩怨,又怎麼會隻是單純的恩怨呢?

倘若,他,這個被那些人稱頌的聖人,能在過去的路途中留下,僅能稱之為恩怨的因果,那他又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呢?

「你還真是」

自清醒以來,就一直凝視著他的阿嬈,忽然笑了。

「沒變過呢。」

那笑中藏著太多東西,可寧雲反復端詳,卻依然沒從中找到他等了許久的東西。

「明明直接把我殺掉就好了,還非要多此一舉,何必呢?」

她說著話,眼中的溫柔落在寧雲的身上,卻好像在將他千刀萬剮,剔骨削肉。

「偶爾也逃一下嘛,一直這麼做,很累的。」

一陣風吹過,百花之間再次寧靜。

許久之後,她還是那樣笑著。

「我長大了,怎麼樣,好看嗎?」

「我記得小時候,你總說我長大以後會是個大美人。」

「你說對了。」

「我現在,和母親很像。」

「我的頭發,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睫毛,還有我的心。」

「都和她一模一樣唉。」

翠綠和幽紫的微小光點逐漸從百花中湧起,慢慢匯聚到林嬈的身邊。

她是萬花的精靈,代表著無盡的生機。

當她從惡咒的纏綿中蘇醒,世上便再無一物能將她殺死。

她的力量正在復蘇,三界的草木昂揚奔騰,對她的回歸歡呼雀躍。

「所以,是的,我都知道了。」

「盡管,你瞞著我,林炎瞞著我,但,其實,在一開始,我就知道了。」

「因為因為啊」

「別恨。」

「別怕。」

「阿娘最後,其實都是對你說的,不是嗎?」

沉默,沉默。

不知從何時開始,寧雲便隻能沉默。

他厭倦了沉默,可,說實話,他又能怎麼辦呢?

他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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