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寒花遺孤復江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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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歷三十三年,下秋月十八,雪舟南郡山陽縣,五泉村。

夕陽銀山半遮麵,雪舟山脈上的皚皚白雪被映照成晶瑩紅色,一道人影背對夕陽,冒著白氣自雪中小路盡頭露出,腳步沉重踩的白雪咯吱作響,一身動物皮毛拚湊縫成的雜色皮襖下是一張凍得通紅的臉,濃眉細眼,鼻梁高挺,霜白連鬢胡。

卻不是這獵人年紀大,而是這天兒著實太冷,呼氣和著寒意凝在胡子上,頂帶雜色狼頭帽,一手提著牛角短弓,另一手則是拎著兩隻已經被剝了皮的兔子,兔子皮被這人影一前一後背在身後凍得僵挺,兔皮下一把橫叉在灰黑月要帶上的柴刀,刀下經年累月不怎麼清洗的雜色皮襖,上有著道道黑紅,血腥味撲鼻而來。

獵人走在踩出小道的雪路,東西走向,路東邊盡頭是一個僅有十餘戶的村落,村裡唯一的外出路就是這獵人腳下的小道,即便沒有雪不過一人寬細,天冷無人出村,本就人煙稀少的地界,小道上的雪窩子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這獵人就是踩著這些路上的雪窩子往家趕,天已經黑了,在村外過夜很危險,即便是沒有野獸,在凜冬時節人也會被凍死。

村北是連綿不絕的矮山,屬於禦宇國西北雪舟山脈的一部分,村南邊則是一道陡崖,約扌莫著有百步之高,陡崖邊圍著鐵木樹杈圍的柵欄,防止有人跌落墜亡,一條抬腳可越的小溪自西北向穿村流過,小溪出了村後向南一拐轉向落入陡崖之下,形成了一道並不算多大的瀑布,隨後溪水入河。

隆冬時節,溪坑兩側已然結冰,小溪源頭在村西北三裡外的五泉山上,之所以這小溪和這村落的名字也都叫五泉,五泉山上共有五口泉眼,四冷一熱經冬不凍,保證了山下村落的吃水用度,也確保五泉溪在這寒冬之中不完全被冰封,隻是村落裡的人少,用水也就不多,陡崖之下的那條小河被五泉村的人們稱之為雪舟河,是雪舟山脈流入白河上遊的支流之一。

「武叔,在家嘛!在不在家啊,看看我手裡這山貨……」

年輕獵人入了村,抹了一把胡子上帶的冰碴,甩下後如同飄雪落地,他在村口的第一家青色矮石牆外喊了一聲,聲音略有沙啞卻是底氣十足,一聽就知道這獵人年紀不大,約莫著也就二十多歲,正值壯年。

五泉村不大,十幾戶人家,全村加起來都不到百人,因地處偏僻,出入困難,但五泉溪周圍平坦,所以即便家家獨院,也是能保證村外還有些許的富餘土地可供耕種。

喊話的年輕獵人嘴裡的武叔家,就是進村村口第一家,三間聯排土房上皚皚白雪已經探出雪舌,房子外的兩塊籬笆地中間是一條兩人寬的過道,雪已經踩實,一條大黃狗在院牆內打轉,聽到這人的喊叫,搖著尾巴吠叫兩聲後便躺在雪地裡露出了肚皮,顯然對這個年輕獵人的氣味非常熟悉。

當然更多的還是想要這年輕獵人扔出點邊角碎肉,隻要這個獵戶回來,大黃狗總是能吃到一些平常吃不到的好東西。

又喊了兩聲之後,院裡依然無人回應,這年輕獵人眉一挑,也不知道從哪翻出一根凍得梆硬的帶肉骨頭扔給了大黃狗,那大黃狗一口接住隨後跑到自己的夯土小窩裡撕咬起來,小院裡的聲音有些異常,年輕獵人側耳傾聽片刻,訕笑著搖頭快步走開,壞了人家的美事,這個時候不跑還等著挨揍不成?

不過,他還是嘴欠的喊了一句道:「武叔,你家大黃吃了你家雞啊!」

「木束仁!你個混小子,給我等著,看我不撕爛你那條腿,不是,嘴,我……」人沒出門聲先出,屋內還傳來女人的呼喝聲,不過等到木束仁走遠,那個武叔也沒出來,估計是讓武嫂給扽回去繼續溫存了,至於還能不能讓武嫂滿意,那就不是他木束仁該管的事了。

殘陽落盡,天氣越發黑起來,村裡煙氣彌漫,年輕獵人不急不緩的往家走,跟村裡能看的到的長輩後輩打著招呼,炫耀著今天下午的收獲,笑著來到自家門口,眉頭一皺。

門口有腳印,而且還不少,盡管上麵覆有浮雪,但他狩獵經驗豐富,這點障眼法對於他來說毫無作用,木束仁在院外繞了一圈,除了門口到村路之間的痕跡淩亂之外,也發現了一些沒有遮掩的腳印。

他能猜得出,看樣子是村裡人圍著自己院子看什麼,抬頭望了望屋頂,見絲絲黑煙冒出,木束仁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屋子裡居然還有人,且正在燒火,這怎麼院裡進了賊,方才見過的長輩怎麼都沒告訴自己一聲。

大門隻是用木棍別著,這種小地方都是窮苦人家,沒什麼值得偷的東西,拿掉明顯被換了方向的木棍,木束仁不急不緩的推開院門。

他家的院子比武叔家要小上一些,泥土夯的圍牆倒是比周圍的鄰居家高一些,大門正對著一排三間青石屋,大門到屋門之間是一條筆直碎石路,左側是籬笆圍成的雞圈,養著一公三母四隻雞,右側是菜園,靠著牆頭的地方堆砌著等高的木柴,木柴旁是個等月要粗的木樁,上麵立著一把斧子,屋牆上糊著混雜草段的黑泥。

雪舟山脈的冬天很冷,五泉村的百姓除了屋外牆體要糊上泥保證寒氣不入屋外,剩下全靠火炕禦寒,倒是鎮子上的大戶人家還有火爐火盆什麼的取暖物,那都是金貴東西,平常百姓可用不起。

五泉村靠山吃山,冬天不缺乾柴,甚至還能燒炭賣給鎮上的大戶人家,賺點吊錢補貼家用,屋後麵種了三四棵果樹,果樹高處之間掛著草繩,草繩上則是晾著處理好的野物,這就是一個很是普通的獵人之家。

慢慢走進院中,木束仁聽到了方才就隱約入耳的咳嗽聲,抽出月要間的柴刀,緩緩的走到屋門前,看著絲絲黑煙從青石屋門口冒出,伴隨著一聲悶響和連綿不絕的咳嗽聲。

推開門,寒氣入室,嗆人的煙味如同被脫困的猛獸一般猛然竄出,屋內已是濃煙滾滾,加上天色轉暗,幾乎進門就是伸手不見五指,中間屋子就是廚房,左右兩個灶台,連著東西兩屋的火炕,剩下的空地基本上都被已經砍好的乾柴堆滿。

進了門半步未落穩,聽到濃煙之中傳出錚然聲響,隨後一道白影自濃煙中帶著寒光直奔他而來,木束仁手裡拿著柴刀卻像是嚇傻一般向後一退,卻是被門檻絆到腳後跟,身形不穩啊的一聲朝後倒去。

那身影自他身體上方竄出,自屋中飛入院內,木束仁不敢耽誤,握緊了柴刀趕緊一骨碌爬起來麵對對方,那女子一臉惱意的抬起頭。

隻看這女子蛋圓臉被煙熏的黝黑,高鼻梁,杏花眼,剩下臉上就看不出什麼來,頭發用銀白發帶高高束起,過肩長短,身著鏤花碧色長裙,白色束月要,腳踏棕色狐皮靴。

月要間銀絲編花纏繞的青色木製劍鞘,三朵銀雕雪花護環,花分六瓣,棱角分明,中心各自鑲嵌著白紅綠三色貓眼寶石,劍標不大,但上麵依稀可見遍布鏤刻銀雪花,手中劍長一尺八寸,閃著幽幽寒光,劍首不大也是半個雪花狀,這短劍有個奇特之處,那便是劍身和劍柄之間居然沒有劍格,這要是與人對戰,短兵相見時怕是要直接被削掉手指。

此時這女子左手持劍,右手劍指護在月匈前,妙目之中閃過一絲驚異,卻是打量起對麵這個年輕人來,此時的木束仁雙腳岔開,略有前後,右手柴刀,左手卻是拿了一支羽箭,左前右後,身體微微拱起,隨時準備暴起或逃命,兩人就這麼僵持了片刻,小院之中除了兩人口中呼出的白氣,剩下的就隻能聽到獵戶那有些混亂的呼吸聲。

「您是哪位大俠,小的應該沒得罪過女俠,還求女俠饒小的一命!」見著女子也不說話,木束仁微微向左後方挪了一小步,屁股頂在了石屋牆上,一邊死死的盯著這個闖進自己家還差點要了自己命的女子,高聲喝道,現在村裡各家都應在做飯,這女子一看就不好惹,多個人自然也就多一份力量,至少能多一份活命的機會。

可惜,沒有一家回應的,顯然周圍鄰裡無人出屋,甚至村子裡的狗都不多叫一聲,這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那個,這位女俠……」木束仁吞了吞唾沫,諂媚的笑道:「女俠,如果你想借小的屋子,小的這就滾,隻求女俠饒小的一命!」說完手一鬆,手中家夥落地,雙腿一屈伏身磕頭,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讓對麵的女子明顯一愣,隻是她一臉黑,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兩個人一靜一動,離著約有十步,雖依然是僵持,但院裡卻是沒了方才那股肅殺之氣。

「木郎,可是你回來了?」

黑麵黑唇露皓齒,聲若夜鶯,眸如杏花,一句話把木束仁問的愣住,在禦宇帝國,郎這個稱呼常用於夫妻之間,眼前這姑娘怕不是被這打嗆煙熏得糊塗了吧,「女,女俠,你方才叫我什麼?」說完年輕獵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剛才並未聽清楚。

「你是不是木牧?」那女子見狀聲音之中夾雜了一絲戲謔,手中的劍卻未曾放下,木束仁立刻搖頭說道:「這位女俠,小的確實是姓木,可小的叫束仁啊,木束仁,求女俠饒命啊,女俠!」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這年輕獵戶已經被嚇得涕泗橫流,腳下的青石板也被他磕的砰砰作響,話到最後都開始說的不利索,顯然是已經被嚇破了膽。

「束仁……口,二,人……吳!果然是你!木郎!」

「哎,女俠,饒命啊,我真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麼木郎啊,小的,小的叫木束仁啊,真的……」木束仁聽完又是一陣連連磕頭,擺手拍月匈發毒誓,起伏之間卻是將地上的羽箭拿在了手上,隨後猛地一甩,身體側身打滾站起,一邊喊著救命,一邊沿著石屋牆根想要跑到屋後翻牆逃走。

卻不想那女子一愣之後,後發先至高高躍起躲過甩過來的羽箭,腳踏扔出的劍鞘,如同仙女騰雲一般,徑直躍過石屋,手中劍尖一點落在獵戶肩頭,將剛躍起木束仁從牆頭上直接拍了下去。

年輕獵戶慘叫一聲,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看著離著自己不過五步的女子,感受著距離自己脖子不過兩拳遠的寒意,終於明了自己跑不掉,於是臉色死灰磕頭如搗蒜繼續求饒。

那女子卻是冷哼一聲緩緩說道:「平歷三十年,聞惠郡雲來縣,官道旁吳家客棧,夥計小吳子,因狴犴樓緝殺匪徒而遠遁,沒想到吧,整個門裡隻有老娘押對了,三年,老娘整整找了你三年啊!木郎!」這女子最後幾句話說的咬牙切齒,但眼前獵戶卻依然恍若未聞般磕頭求饒,動作沒有因為這些話有絲毫滯澀。

見狀那女子深吸一口氣後說道:「別裝了,你頭上的傷痕是做不了假的,真當我寒花門沒落不知道你真名叫木牧?是真正的鐵木遺孤?滅門之仇,不共戴天,身在江湖,你真覺得你躲得了嗎?」

「女俠,您大人大量,就放過我吧,您說這些小的真是啥都不知道啊,饒命啊女俠,求您饒小的一命啊!」這年輕獵戶依然扶著帽子痛哭求饒。

見眼前伏地之人依然不為所動,這女子自顧自說道:「寒花門門主令,嫁給你這個鐵木遺孤,答應幫你復仇,就可以繼承門主之位,如今你孤身一人,想要查清當年慘案都難如登天。當年慘案我寒花門也被牽連其中,有我們的幫助,你大仇當報!」聲音一如方才動聽,可話語之中的殺意恨意卻是越發強烈,伏地的獵戶頓感身上寒意,被嚇得抖若篩糠。

「站起來!」這自稱來自寒花門的女子叱道,地上趴著的獵戶似乎能感受著話語中的壓力,微微抬頭向後爬了兩步才顫抖著站了起來,為了不讓自己倒下,還癱倚在牆上,麵如死灰,口中依然呢喃著求饒的話。

「你方才逃跑,前兩步用了七魔穀的流沙步,真當我看不出來?七魔穀覆滅,你再這麼躲下去,怕是吳家客棧也會因你遭災,屆時第三次害人滅門,你可願?」

黑臉女子眼睛微微眯起,最後可願二字更是加重少許。話音剛落,眼前這個年輕獵戶眼中神色一變,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然彈起,雙手齊動,一手扣住了女子持劍手腕,一手卻是已經捏在了這女子咽喉之上。

前一刻還唯唯諾諾乞求活命的螻蟻轉眼變成了噬人的猛獸,氣勢陡轉,那含而不發的殺氣令眼前女子頭皮發麻,但麵對如此變故,那女子眼中卻是露出一絲嬌柔,盡管咽喉被製,卻是依舊嬌滴滴的喊了一句木郎,媚眼如絲,並不為眼前困局所動。

「為什麼,我已經躲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還要找我?」說完已經承認了身份的木牧喟然一嘆,鬆開眼前的寒花門女弟子,退後兩步後,麵色恢復平靜,有些沒好氣的的問道:「屋裡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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