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啃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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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丁樹,90年的。今年,準確的說是今天,2020年7月11號,整三十。我的三十歲生日沒有蛋糕,沒有蠟燭,也沒有朋友圈的一片愛心點贊,隻有一張回家的車票。

沒錯,哥們混不下去了。而立之年,正準備大乾一場。沒成想老板跑了,公司也TM倒閉了。更可氣的是,公司倒閉不是因為不景氣,而是因為太景氣了。去年年底,全國爆發新冠,大家都開始停工放假,我們這個小破網絡公司卻迎來了旺季。

為啥?因為我們是開發小遊戲的。不是掃雷、紙牌、打地鼠,而是色子、梭哈、紮金花。沒錯,我們公司是開網上賭場的,而我就是美女荷官背後的神秘力量——搬磚小碼農一枚。您每點擊右下角小彈窗一下,我就有五毛錢的分成。這一波疫情全員憋在家,不知道那幫油膩大叔給我貢獻了多少GD,我的老板更是賺的盆滿缽滿。可是因為我們平台做的太火爆,不知道被哪個輸光褲衩的家夥給舉報了。老板收到風聲連夜跑路,我們這些搬磚的麼,自然也樹倒猢猻散了。可恨今年的工資和分紅還沒結清,我996肝了大半年的勞動果實都被萬惡的資本家卷跑了。

但我是個有尊嚴的人,我不會在臨平這個房租比天高的大城市捱到山窮水盡露宿街頭的那一天再撤退。誰家沒點家底?誰家祖上沒闊過?我也曾經是個18線小城鎮的官三代和富二代好不好?機智如我,在權衡利弊之後果斷用剩下的錢買了回家的車票。故鄉,我回來了,我回來啃老了!

啃老這個詞,真是既輕鬆又沉重。不知道它的發明者是誰,但它的踐行者絕對是我們這茬85-95的小韭菜。啃老是疲憊心靈的救贖,是前途迷航的燈塔,更是躁動世界的寧靜家園。草,當年高考作文我怎麼就沒這些詞兒呢?還真是實踐出真知啊。其實說起啃老,我還真有點心虛,我家裡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說到這兒,還真得跟您好好介紹介紹。

我的老家是鬆江省藍莓市下轄的雙慶林業局,小興安嶺南麓出山口。沒錯,這兒的建製是局,是剛建國的時候國家專門在人煙稀少的大邊疆建立起來的大型國有企業,為國家開采森林資源的。全省一共設立了四十個這樣的林業局,外帶數百個附屬林場,歸省森工總局統一調遣。雙慶1958年建局,局裡的老一輩工作人員要麼是軍人集體轉業安置,要麼是全國範圍的青壯年招考,總之是集中五湖四海的力量建設新中國。我爺爺丁立秋就是從山東農村考過來的,他十八歲上山扛大木頭,後來成長為第一代主要乾部。有了工廠,必須配套家屬區、醫院、學校一大串後勤保障單位,所以一個企業就是一個小城鎮。這裡的人們都是一個係統的同事或者家屬,彼此熟悉親厚。大家又都是領導一切的工人階級,吃公糧、高福利、有理想,當年幸福感爆棚。

後來改革開放,第二代雙慶人借著交通優勢和產業基礎,把木材工廠開到了祖國各地,產品遠銷海內外,雙慶家具一度引領全國家裝行業。早在90年代,一個隻有兩萬人口的小林業局,身家千萬的木材老板就有一大堆。到了2010年以後,貸款政策調整、出口受限,中小企業寒冬到來。雙慶的大小工廠一夜間全軍覆沒,這裡頭也包括我爸的廠子。

雙慶的經濟現在算是停擺了,常住人口隻有拿著退休工資的一、二代老人和他們幫忙撫養的第四代小孩。我們悲催的第三代,從紈絝一夜變赤貧。既無正經編製,也無一技之長。早年跟著父輩做生意的,現在都在逃債的路上;早年無所事事的,現在都漂泊南方混個口糧。而我,連漂也漂不動了。

痛陳完革命家史,您也看出來了,我這個所謂的官三代、富二代身份早已是明日黃花、夢裡關山戎馬。我爸的廠子撐到了2013年,終於逃不脫時代的洪流,破產抵債。那年我剛領到一張三流大學的畢業證,托關係找好的工作因為世態炎涼泡湯了,養了四年的女朋友也吹了。我媽在我沒記事兒前就和我爸離的婚,二十多年不知蹤影;我爸跑路躲債;家裡隻剩下我和爺爺奶奶。我在家頹了兩年,後來我姑家的表姐看不下去了,她是個讀書人,沒什麼錢但有一顆普世之心。在她的威逼勒令下,我到鬆哈市一個技校學了編程,也算趕上行業紅利漂到了關裡,將將自給自足。本以為可以就此穩定,生活又把我徹底扇懵。

我正在信馬由韁胡思亂想,微信「咯㖫」一聲把我的思緒拽了回來。

「大木頭,幾點到家?」

這一聲「大木頭」把我一下子薅回了童年,原來是我的發小兒卜凡。這小子他爸是我爺的乾兒子,他跟我更是從幼兒園到大學的同學,小時候我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大學畢業後,他去深海市撲奔他爺做生意,據說混的不錯,深海市中心特有名那個黃金海岸大飯店就是他家的。不過這些年我倆聯係不多,他咋知道我回家的?

「下午四點吧,你聽誰說我回家的?」

「我聽咱爺說的,我回來快一個月了。」

「草,回來不告訴我一聲。早知道我早點回家找你玩。」

「唉,家裡事多,沒顧得上聯係你。我爺沒了。」

「誰爺?」我一個激靈坐直,心髒突突跳了幾下。

「我爺,卜大坤。」

原來是他爺,嚇死老子了。

他這個爺爺,堪稱雙慶局拋妻棄子渣男鼻祖。

卜大坤比我爺大兩歲,也是農村出來的第一代老乾部。他來雙慶之前已經在老家娶了媳婦,可剛當上工人階級沒幾天就飄了,想停妻另娶。當時的老局長孟凡海是老革命出身,最看不上這些花花柳柳的事兒,把他訓斥了一頓。卜大坤隻好把老婆從鄉下接過來,哐哐生了兩個兒子以示清白,這樣消停了幾年。60年代中期,卜大坤被調到遼奉省錦淩市主持鉬礦開采,那時候卜奶奶剛生了老三也就是卜凡他爸,在家帶孩子去不了,卜老頭自己赴任。離家在外,他那顆躁動的心又嘚瑟起來。沒過多久,卜大坤另找了小妖精,來信要離婚。卜奶奶頭腦一熱帶著兩個大孩子打算去錦淩找他,結果路上出了事故,娘仨都死了。卜凡他爸當時還是個嬰兒,卜奶奶走的時候怕孩子路上遭罪,把他寄放在我家,逃過了一劫。老婆死了,卜大坤自由了,這個小兒子早被拋在腦後。從那以後,卜凡他爸就在我家長大。後來卜凡他爸結婚、卜凡出生、卜凡考大學的時候卜大坤寄過幾筆錢,但本人都沒露麵。他早年在鉬礦發了橫財,70年代末調到廣粵省參加深海市大建設,乾的仍是肥差。據說他調到深海後,又換了個小老婆,生了第三窩後代。卜凡他爸恨他爺,卜凡倒是想的挺開,反正老頭有錢,他是長房長孫,給錢不要,豈不是便宜了別人?上大學的時候,他就一直跟我叨叨畢業去奪家產,果然一畢業就南下開了大飯店。

「節哀啊兄弟。」這種尷尬又混亂的家庭關係,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那個,你爺走了,你咋不在深海守靈?」

「嗐,我爺在雙慶沒的。他今年身體特別不好,可能預感到自己快不行了吧,上個月非讓我帶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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