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門小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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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嘉靖四十年,世宗皇帝深居內宮求仙問道隻圖長生,將一應朝政交給嚴嵩打理。嚴黨趁勢而起禍亂朝局,此股妖風很快吹遍三省六部,連一些偏遠之地也開始受到波及。

沁源縣位於山西中部,民少房稀,與外界商貿往來不多。雖然生計貧苦,但民風淳樸,俗務簡單,也不枉為一方避世桃源。沁源主街很寬,集中了當地大半的店鋪和酒家,每到農閒時分,大夥兒都喜歡圍著一張擺在茶樓外麵的八仙桌,聽那個說書先生,講一些半真半假的鬼狐故事。

「話說這刀勞鬼,來頭可是不小,」說書先生端起茶碗細品一口,「東晉乾寶的《搜神記》中曾有記載,此鬼不同凡品,乃有形之物,奇毒無比,且有雌雄之分,雄鬼毒性劇烈,中者頃刻便亡,雌鬼即便毒性稍緩,取人性命也不過一個對時。而且」

眾人正聽得津津有味,見他要賣關子,隻得把頭湊近些,心知雖給不了什麼賞錢,倒也算是捧個場子熱鬧一番。說書先生眼睛提溜一轉,頗有些得意,「而且此鬼叫聲淒厲,有如狂風驟雨,且向來喜歡借助風雨之勢,為非作歹,害人性命,嗷嗚!」

眾人嚇得後退兩步,臉上露出些許驚恐神色,相互看了一眼,又覺得有些可笑,便重新圍攏過來,說書先生掃了眾人一眼,壓低聲音:「據我所知,這沁源縣附近,就常有刀勞鬼出沒,聽說已經有老少爺們兒著了它們的道了。」

此言一出,圍觀的漢子有些掛不住臉麵,說道:「哪有那麼多鬼,您老說書歸說書,可別故意嚇唬咱!」

說書先生閉上眼睛微微搖頭,不屑道:「癡兒啊癡兒,這世上離奇怪誕之事,數不勝數。又豈是你等鄉野小民能夠盡覽的。」圍觀者麵麵相覷,正猶豫間,說書先生緩緩睜開眼睛,還沒開口就瞟見身下倒著竄出一個大腦袋,麵容猙獰地盯著自己。

「是這個樣子嗎?」大腦袋捏著嗓子,做鬼哭狀。說書先生嚇得一哆嗦,不慎打翻了茶碗,旁邊的人也都嚇得退開兩步。直到大腦袋站起身子,眾人才認出原來是茶樓半仙居的老板荊大娘。荊大娘也不客氣,插著月要頤指氣使地罵道:「你個老東西,吃老娘一杯冷茶半碟花生米,半個銅錢的買賣,還要占個雅座嘮叨嘮叨大半天,門都給堵了,便宜占到老娘頭上,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說書先生拗不過,一把抓起桌上的幾個銅板落荒而逃,荊大娘邊收拾東西邊罵:「明兒個還敢來,老娘非收你一半鋪子錢!」圍觀眾人想笑又有些不敢,荊大娘見狀,立刻換了嘴臉,柔聲問道:「各位爺還想聽吧,要不我給大家來一段?」說著立刻轉身沖著裡屋方向大喊一聲,「來呀,給各位爺一人開一張桌子,沏壺好茶,配幾道小菜!」

待荊大娘回頭過來,剛才圍觀的老少爺們兒果然逃得乾乾淨淨一個不留。荊大娘悶著罵了一句,抬頭看了看天色,拉住旁邊收拾東西的店小二蛋蛋罵道:「都什麼時辰了,趕緊去把那個殺千刀的給我叫起來,遲到了又要扣餉錢,到頭來還是老娘補貼。」

蛋蛋低著頭溜進前廳,確認了荊大娘沒有跟過來後,才輕輕敲了敲櫃台。櫃台後的小夏子站起身子,蛋蛋小聲說道:「老板娘讓你去把荊芥叫起來,小心遲到了扣餉錢,平白惹她一頓罵。」

小夏子今年十六七歲,個子不高,長相白淨就是不會說話。早年做了流民,直到七年前蒙荊大娘收留被其納為義子,才算是有個安穩日子。因此平日乾活兒麻利,做事十分上心,也頗受荊大娘的憐愛。小夏子穿過弄堂來到荊芥房間門口,還沒敲門,就聽見裡麵傳出一陣陣打呼聲。荊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被子枕頭糊了一臉。小夏子用擀麵杖輕輕敲了敲門,荊芥皺著眉頭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說道:「行了小夏子,今天不用去那麼早,扣不了餉錢,放心。」小夏子不理他,還是繼續敲門。荊芥又翻了個身,不耐煩地說道:「哎呀,都說了不用起那麼早,縣太爺今天保證遲到,抓不到我的現行,你怕啥呀。」小夏子隻當沒聽見,還在不停地敲。荊芥一屁股坐起來,本就不大的眼睛,跟皺著的眉頭擠成一團:「行了,行了,別敲了!」荊芥打開房門,正準備發火,見小夏子一臉溫和地笑著,也不好說重話,隻得半真半假地罵道:「姑媽讓你敲你就敲,你可真是我姑媽的好兒子,你就算能說話,我早晚也要毒啞你!」

匆匆收拾了一下臉麵,荊芥哈欠連天地走到前廳,隨便找了個空桌坐下,抓起一個饅頭剛想送進嘴裡,就看見荊大娘拿著一根更粗的擀麵杖,麵色不善地站在門口。荊芥見狀立刻諂媚道:「姑媽,你看這小夏子,我昨天交代了他卯時三刻叫我的,一點都不記事。」

荊大娘舉起擀麵杖,凶巴巴地罵道:「你還好意思說小夏子,他都忙活一早上了,你衙門那點差事不想乾了是吧,不想乾就給我到廚房幫工去!」話還沒說完,荊大娘突然咳嗽了幾聲,臉脹得通紅。小夏子見狀趕緊走到她身後,輕輕揉了兩下後心,荊大娘才慢慢止咳,麵色也漸漸和緩下來。

荊大娘溫和地看了小夏子一眼,示意自己沒事後,立刻換了表情,繼續罵道:「你看看人家小夏子,再瞧瞧你這點出息,乾啥啥不行,要啥啥沒有,上次縣太爺可都說了,你再遲到早退就永遠別進縣衙的大門,你都聽到狗肚子裡去了!」

荊芥滿臉堆笑:「沒事的姑媽,您別擔心了,今天縣太爺肯定遲到,中午能去就不錯了,昨天晚上戚總鏢頭在雨花台請客,縣太爺喝到半夜,兩個紅牌姑娘攙著回去的,現在嘛……」,荊芥說著沖蛋蛋使了個眼色,蛋蛋心領神會,「隻怕還下不來床!」

「你就知道人家喝花酒,老娘可是聽說了,縣太爺的大夫人,昨兒個夜裡就提前回來了,你說的那倆頭牌姑娘,是不是要來個針尖對麥芒?」

「這就回來了?」,荊芥驚訝了一秒,又立刻低頭暗笑,「回來了也不怕,我還有後手。」

蛋蛋好奇地湊過腦袋:「什麼後手?」荊芥還沒答話,不遠處一個年輕姑娘氣喘籲籲地往這邊跑,眾人一看,竟是譚欣兒。譚欣兒是本地譚知縣的外甥女,譚知縣沒有子女,待之猶如己出,很是寵愛。譚欣兒剛踏進大門,還沒來得及把氣倒勻,就焦急地說:「荊芥哥哥,大事不好了,舅媽昨天提前回來了,罰舅舅跪了一夜,舅舅一早就去了衙門,正到處找不痛快呢!」

荊大娘聞言瞪了荊芥一眼,荊芥倒是沒有慌張,反而柔聲問道,「那你是怎麼說的?」

「我?還不是照你教的,說一大早劉家老夫人的狗不見了,指著你滿街找狗去了。」

「找狗?」荊大娘和蛋蛋小夏子對視一眼,有些扌莫不著頭腦,荊芥反而一臉喜色,扌莫了扌莫譚欣兒的頭,寵溺地說道:「聰明。不愧是談心兒,荊芥哥哥沒白疼你。」

「餵,你不怕譚大人去找劉家對質?」荊大娘有些不放心。

「對質?,譚大人上個月欠了劉家老太爺兩百多兩的賭債,大半年都得繞著劉家人走,還敢去對質。再說了,有我家馨兒妹妹幫著,誰敢戳穿我。」荊芥一臉傲嬌,拿起捕快的佩刀往月要上一別,大大咧咧地往外走,「走咯,上工去咯。」

荊芥帶著譚欣兒在街上閒逛,優哉遊哉地往衙門方向走,衙門裡卻已是陰雲密布,譚知縣坐在堂上麵色冷峻,臉上依稀還能看見幾個巴掌印,底下老劉老吳老徐三大捕頭站成一排不敢造次。

「後天知府大人下來,你等一定要好生準備,絕不可有絲毫怠慢,知道嗎?」

三人連連點頭,突然荊芥和譚欣兒慢慢走了進來,譚知縣見是荊芥,沒好氣地說:「找條狗都能找一上午,你本事是越來越大了呀。朝廷的俸祿就是讓你這麼糟蹋的嗎?」

荊芥上前行了個禮,才慢慢說道:「大人有所不知,劉家那狗凶得很,小人前前後後堵了兩次,才把它製服,又給劉家送了過去,這才耽誤了些功夫。」

譚知縣悶哼一聲,並不買賬,訓斥道:「胡說八道,劉家的狗本官又不是沒見過,不過一掌上玩物,能有多凶狠,你一個衙門捕快,連條狗都抓不到,還有什麼臉擔這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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