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閒愁都幾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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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漢歷,奉昌十一年,錦州流雲城內火光沖天,接連而起,無數百姓呼兒攜妻,帶著包袱從南門逃竄,不一會兒嘶喊聲,哭泣聲交雜中,滿城便隻剩下了老幼病殘。

內有各地王侯作亂,外有突然憑空出現的百萬荒人大軍自西邊蔥嶺而來。天降異象,一股寒災冰封萬裡,聞說有的城池一夜之間整個被瞬間冰封。從蒼穹遠看,似乎有仙人提筆在這片大陸上自西向東劃了一道白痕,白痕之中,不盡冤魂。

荒人大軍甫一出現,便以風卷殘雲之勢連克蔥嶺下四洲,而後兵分三路,一路接通北疆,一路殺向長安,還有一路南下。

如今各地戰事迭起,傳聞南下大軍勢如破竹,兵鋒之利無人可擋,於是沿路兵師,或戰而失城,或降而被屠城,於是最後隻剩下了逃。

今天下午有前線消息傳來,蠻軍連克十五城,如今已過慕涼,下一個可能就是流雲城,以荒人行軍速度,半日腳程罷了。

地上散落著些許金銀細軟,羅帕錦緞……有的漸漸被火焰吞噬,城可丟,或許還有可能奪回來,但卻萬萬不能資敵。

可別說真的奪回來,連守住,那似乎都是需要一個奇跡,可這世間,可以改變整個人間的奇跡,幾曾見過。

萬事萬物,不過依舊在天理之中罷了。

城門樓上,已然無兵卒駐守,連兵甲都脫下散落原地。他們曾自以為軍武無雙,於是死戰,慘敗;他們曾以為降卒不殺,於是納降,被敵人幾乎毫無傷亡的屠城;現在他們又以為作為逃難平民,便能躲過一劫了嗎?中原所謂義戰尚且不盡仁義,更何況這瘋狂嗜血的荒人呢?有人看著這一切,似乎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流雲城西門外已無人,便是西門附近的城內都空了,那些明知逃不掉的老弱也都拚盡全力向著東南爬,祈求能離這駭人大軍入城的西門遠一點。也許在他們眼裡,西門是凶地;在逃走的人眼裡,流雲城是凶地;那麼有沒有可能對於活著的人而言,整個人間都是呢?若整個人間都是凶地,還能逃到哪裡去呢?

西城門外的竹製拒馬被淩亂扔到一邊,連堵下城門的微弱掙紮都懶得做做了嗎?還是明知無用呢?若知是無用,逃便有用了嗎。

不知何時火星飄落到了拒馬上,竟燃了起來,平常人家生個火或許都需要費好大的勁,可此刻怎麼就這麼易燃了呢?

步兵頭疼,尤其讓沖鋒騎兵畏懼的拒馬上鋒銳尖刺被火燒完後,便應隻剩下一觸即散的灰燼了吧。

西城門外漸漸聽不到那原本勢必再度響起的哭喊,隻有木材被燒烈的火星迸濺聲,一絲風都沒有,漸漸安靜得令人窒息。

突然,拒馬上的火苗微微晃動了下,原本空曠的城門口,憑空多出了一個黑衣男人。他神色冰冷,似乎一路上所見殺戮,身後的沖天大火,這場人間浩劫都與自己無關,那些無端橫死性命他更不在乎——可他還是站在這裡了,或是在和什麼賭氣一般的站在了地獄之前,他已度過的不長的前半生都是在殺,在攻,這是將他第一次守,卻不是想要去守護什麼逃難的百姓,權力的正統,而是隻如下棋一般,單純的攻守的守罷了,隻是依舊以殺來守。

漸漸火苗又開始晃動,這次不是起風了,也不是又有人來,而是大地在震動,漸漸劇烈。

似乎城內又遠遠起了恐慌聲……

西城門外火光亮徹,恍如白晝,可卻偏偏照不清那個黑衣衣男人的臉色,隻依稀可見胡亂長著的絡腮胡,還有垂著的粗糙的手。

先鋒騎軍方至,待第一杆泛著冷光的骨槍伴著馬嘶進入火光的時候,男人下意識將手伸向月要間,卻沒有扌莫到熟悉的劍柄,這才醒覺原來在上一場廝殺中整柄純鈞都化作了齏粉,月要間隻有空盪盪的劍鞘。於是男人愣了下神,帶著點幼稚與乖張,賭氣般地看向了黑漆漆的天空,略略走神後,抬手,並下兩指,遙遙點向那就要在黑暗中顯露身形的雄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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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蘭山脈中,千年未止的大雪還在下。

日月台,茅屋簷下,沒有躺椅,沒有羊毛毯,老者就這麼站著,兩指間,夾著一片雪花,若落子般點向簷外紛繁大雪。

隻是這一次,老人少有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探究的神色,讓人驚訝這世間原來還有能讓他有興趣的事物。

簷外紛揚大雪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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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翰歷,廣成元年秋。

一個老人帶著稚童在山下買辦東西,教他熟悉著這一切,說以後這些事就要交給稚童一人來做了,稚童口中答應,心中卻有些揣揣不安,畢竟才四五歲的模樣,下山之時在一座寺廟前遇見個肉嘟嘟的小姑娘被人抱著,從一駕綴著杏黃色家旗的華貴馬車上下來,稚童好羨慕那姑娘身上的錦羅綢緞,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買完了東西,要回去時,沒想到在山下鎮子另一側又看到了那個小姑娘,她站在街上那麼可愛,卻不時東張西望不知在等待什麼,稚童看了眼小姑娘粉嫩嫩的肉臉,又看了看自己生了凍瘡的手,打算上前,卻又回頭看向師傅,問道『師傅,隻要我好好練功,以後我一定會成為高手的,對嗎?』,老者默然點點頭,於是稚童走向了小女孩,眼中目光灼灼,似有燎原烈火。

方才還熱熱鬧鬧的街上,突然好像就冷清了下來,一個人漸漸都沒有。

師傅說,是因為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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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成元年末,臘月將近,人間一片喜氣洋洋的歡笑聲中,江夏李家宅院內卻不時響起破碎聲。

簷外臉色有些愁苦的男人看向門外守著的婢女和官家。

」夫人還在——「捧著食盒的婢女有些小心翼翼婉轉回復到。

門外男人深吸一口氣,推開門,一個瓷瓶就向自己砸過來。

」你個殺千刀的,你還我女兒!你還我女兒!「一有些歲數的女人披頭散發,狀若瘋癲地對著男人喊道。她麵色蠟黃,形容枯槁,對著男人撕扯。

男人任她抓撓,然後猛然緊緊抱住她,任她拍打道。

」我明白,我明白。「

」你還我女兒,我可憐的女兒還那麼小~「滿頭亂發中,兩行淚水從女人眼角流下,滴在男人肩上。

江夏人都知道,大族李家的幼女在這年秋深時節在去寺廟祈願時走丟了,重金懸賞尋了好幾月,卻絲毫不見消息。

她姓李,名錦芸,字殊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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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天快亮的時候,和人對峙著,隨時會有性命之憂的謝道生竟在破曉之前睡著了,他做了個夢。

夢中他又見到了師傅,自己還是未下山時的模樣,師傅帶他走進一處古剎,四下似乎人影綽綽,可怎麼看都是些影子,師傅正盯著前方一片正掛堂中的幡布看得出神,那幡布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緣』字。

」師傅,你在看什麼?「謝道生走到近前出聲道,就真隻是塊幡布,也不知師傅為何入神看了那麼久。

」緣。「師傅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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