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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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會離開長安。

或許也是好事,當初主動求取的功名,如今又主動放下了。

「想什麼?」山宗手在她月要後按一下。

神容隨著他手上力道貼緊了他,反問:「你說我想什麼?」

他低笑:「想我怎麼『回敬』你?」

話音未落,他手已移到她頸後,按下來,薄唇貼上去。

……

在長安待了不長不短小半月,熟悉的人都見了個遍。

待山宗述職已畢,便要啟程返回了。

當日城中一如既往的喧囂繁華,趙國公府的送行隊伍直至長街鬧市,長孫信和山英更是親自跨馬相送,道路便清讓開了。

直至城中那間熟悉的酒樓前,隊伍停了一下。

那樓前站著一身寬大圓領袍,風姿翩翩的裴元嶺,抄著兩手在袖中,沖著最前麵馬上的人眯眼笑。

旁邊是一身杏紅衫裙的長孫瀾,比起以往好似圓潤了一些,來陪他一道送行的。

山宗勒馬,身側車簾已經掀開,神容的臉探了出來,兩個孩子的小臉也跟著露了出來。

長孫瀾朝她走去,笑著與她低低在車邊說話。

山宗給她們讓地方,便打馬到了裴元嶺麵前。

裴元嶺笑道:「聽聞你嶽父嶽母不舍得,已約好了下次再來的日子了?」

山宗點頭:「他們是不舍得。」

尤其是不舍得兩個孩子,答應了往後還會再來,趙國公和裴夫人才舍得讓他們走。

「那我便等著下回再見之日了,臨走前與你打個商議。」裴元嶺指一下馬車道:「我看你那寶貝女兒標致得跟阿容一樣,又討人喜愛,我家中正好有個兒子,你看是否……」

「不行。」山宗斷然拒絕。

裴元嶺頓生好笑:「好你個山崇君,怎就如此絕情?你我可是少年之交,又是連襟,你看看我幫過你與阿容多少回,這都不行?」

山宗笑一聲:「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才這麼點大你便想著來搶了,自然不行,他日她要找什麼樣的兒郎,得由她自己說了算。」

裴元嶺嘆息:「我本還想早些與你這幽州節度使攀上姻親呢,小氣!」

山宗下馬,拍一下他肩,揚著嘴角道:「也莫要灰心,他日我若再有了女兒,你兒子或許能有機會。」

裴元嶺看他這不羈浪盪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壓低聲:「哪有你這樣的,你已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自然得多生兒子,往後叫他們都隨你行軍作戰,建功立業才是。」

山宗隻是笑:「於我而言,還會在意那些?」

裴元嶺愣了愣,隨即失笑,點頭。

確實,他已歷經了這世間百般滋味,在最高處待過,也落下到過最深淵,風風浪浪裡淌過來,隻是依舊地盡責,做著自己該做的事罷了。

其餘都已看淡了。

眼前長孫瀾已回來,山宗跨上馬,隊伍繼續往前。

……

出長安,很快就到洛陽,這次他們在山家停留下來。

山上護軍和楊郡君得知他們抵達長安時便等著了,還特地於洛陽全城施粥了好幾日,為孫女與孫兒積德祈福,直到他們抵達。

長孫信和山英也帶著孩子送行至此,一時間山家又成了熱鬧之處。

日上正空,小平姬貓在一棵樹後麵。

潤兒從她旁邊湊出來,小心翼翼喚:「姊姊?」

平姬馬上回頭豎著小指頭噓一聲:「不要吵,莫要被我阿爹發現啦,被抓去和鎮兒一樣可怎麼辦呢……」

潤兒年紀小,便聽話得很,連忙點點頭。

兩雙眼睛一並往前望出去,那前麵是一大片開闊的圍場。

那是山家的練武場,場邊站著兩鬢斑白還挺身直背的山上護軍,身邊是山昭和山英,甚至還有湊熱鬧的長孫信。

場中央半蹲著鎮兒,穿著一身玄衫胡衣,愈發像是個小山宗。

身前馬靴一步一步踏過,山宗就在他麵前盯著。

「阿爹。」他開口喚。

「嗯?」山宗應一聲。

「我要練到什麼時候?」

「我說行的時候。」

鎮兒正當頑皮的年紀,小腿都酸了,沒奈何,也隻能硬撐著,小腦袋耷拉了下去。

山宗一手給他托起來:「抬正了,山家兒郎沒有低頭的時候。」

忽而聽見一聲輕輕的笑。

他轉頭,看見神容站在練武場外,剛剛拿開掩口的衣袖,臉朝著他,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

山宗漆黑的眼動了動,想起了以往,似笑非笑,忽又低低加一句:「隻除了在你阿娘麵前。」

神容眼波一動,隻當場邊上那幾人都沒聽見,若無其事地低頭理一下臂彎裡的披帛,眼卻早已彎了。

楊郡君就在旁邊站著。

終於親眼見到了孫女和孫兒,她喜愛之情無以言表,恨不能時刻看著才好,眼下看著場中那幕,柔聲感嘆道:「阿容,這是當初看你嫁入山家時,我就在想的場麵了。」

神容看她一眼。

雖然到來的晚了些,但應該來的總會來。

隻要撐過去了,就會來的。

最終小平姬還是躲過了一劫,沒有被他阿爹抓去和鎮兒一起練功。

當然山宗本也沒打算讓她吃這個苦。

……

他們後來離開洛陽時已是春日將盡了,與離開長安時一樣,約定好了還會再來。

回到幽州時,卻正當是一年中最舒暢的時節。

無風沙肆虐,隻有艷陽高照。

神容在幽州城下揭開車簾,手裡拿著一份謄抄下來的書卷摘錄。

她遙遙看向北麵道:「何時若能再去探一回地風就好了。」

山宗自馬上扭頭看過來:「隨時都可以,你去探地風,我率人同行去巡邊。」

隻頃刻間,他竟連計劃都定好了。

鎮兒忽從車裡鑽出來,扒著車旁站著的東來手不放:「阿爹阿娘快去,我跟東來叔。」

平姬竟也幫腔:「我一定照顧好弟弟。」

無非是想偷懶不練功罷了。

山宗笑一聲:「阿爹阿娘很快就會回來的。」

鎮兒鼓鼓小腮幫子,又鑽回車裡去了。

……

那一年的秋日,曾經的關外大地,如今的薊州一帶,有人看見一支奇怪的隊伍打馬經過。

隊伍人數不多,不過幾十人而已,但模樣分外彪悍,甚至其中還有個人左眼上聳著道猙獰的白疤,看著就不像好人。

為首的卻是一對夫妻,男人英俊,女人貌美。

這支隊伍一直往前,去了凜凜漠北邊界。

四野蒼茫,一望無垠,天邊茫茫浩盪地鋪著大朵大朵的白雲。

連綿起伏的山脈聳立在眼前,山下是一條湍急的溪流。

神容抬頭仰望著那山,攏一下身上的披風,手裡還拿著謄抄下來的書卷摘錄。

遠處馬蹄聲紛至,是那群跟來的鐵騎長,他們已探完邊防情形回來了。

老遠就聽見龐錄在喊:「無事!」

神容看過去,當年的敵方已退至這漠北深處,而這裡的山,她是第一次來。

無事,說明這片土地都還安分,幽州便能太平。鐵騎長們如今都知道她本事,策馬遠遠奔出去,隻在遠處停馬等待。

山宗從那頭走來,背後正是那綿延不絕的群山,在他烈烈胡服的身影後成了個剪影。

他馬靴踏地,長腿邁步,到了跟前,問:「如何?」

神容揚了揚手裡的紙張:「回去便可以添一筆了。」

山宗笑:「不愧是我的軍師。」

神容竟從他語氣裡聽出了一絲得意和驕傲。

他伸出手來:「回去吧。」

他們的馬已到了溪水對岸。

神容被他牽著到了水邊,停了下來,轉頭盯著他。

山宗看過來,嘴邊浮出笑意:「怎麼?」

神容看他兩眼:「沒什麼。」

說著便要如來時那般去踩河中凸出的石塊。

手上忽的一緊,山宗將她拉住了,而後一彎月要,霍然將她攔月要抱了起來。

神容不禁一把抱住他脖子,正迎上他黑漆漆的眼。

他嘴邊牽開,露出熟悉的笑,又邪又壞:「你不說我又如何知道呢?」

神容盯著他那壞笑的臉,他分明就知道,故意為之罷了。

於是湊近了,在他耳邊低低說:「宗郎,抱我過去。」

山宗耳邊一陣酥酥麻麻的癢,漆黑的眼裡笑又深一層,抱緊了她,笑著往回走:「是,夫人。」

大風恣意吹拂,吹雲現日,莽莽天地浩淼如詩。

隻剩下一同遠去的人,向著幽州方向的山川樹影,身影緊依,漸行漸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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