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一 鄢陵舊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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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然咳了一聲:「瞿前輩,你認識我這麼久了,你看看我,我像是連這都想不到的麼?青龍穀——我當然派人去過了。不過趕盡殺絕不是我的目的,漁翁得利才是——我就算要動手,我也是走暗的,總不能讓人曉得是我做的。我的人沿當初夏君黎逃走的那條路,找到了能潛入青龍穀的一處絕壁,你猜怎麼?那處絕壁,上麵下麵,竟是布滿了機簧暗箭!我還不知,拓跋孤什麼時候也懂得用機簧了,之前怎麼卻沒見過——這要是你就好了,什麼機關,都給它拆了。可我派去的那兩個人,武功雖高,對機關機簧卻並無良策,隻能退回來了。你不提還好,提了我更消求你幫忙了——我不大好離開臨安,沒法去看到底是何等厲害的東西,你卻定能……」

「宋然,」瞿安抬手止他,「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再往下說,你我隻怕話不投機。」

宋然停頓了下,還是道:「你要是真不想出手,那再送我幾件機簧怎麼樣?我可是翻了黑竹的機簧冊子,三十年前你就能做比上回用來對付單疾泉那鋼針筒厲害得多的東西——這些年,你定還做下了不少新物件,想必有不少合用的。」

瞿安冷聲:「那可真是要叫你失望了——我這手早就懶得動了,你若是要煙花我那還有幾個,別的實在是無能為力。」

宋然的麵色亦冷了下來:「說了這麼多,瞿前輩還是決定要置身事外?你忘了那時候單疾泉已經猜到了你——夏君黎和拓跋孤,一旦見麵,先猜到的也必定是你——我是沒什麼好擔心的,這難道不都是為了前輩你著想麼?」

「那也是我的事。」

宋然露出匪夷所思之色:「你真以為你還能全身而退?你可別忘了,你殺了單疾泉,單刺刺也好,青龍穀也好,遲早都會來向你尋仇,現在有絕好的機會,為何不斬草除根?」

「殺單疾泉的人是你,要怕也該是你怕被尋仇?」

「是我。可機簧和毒藥都是你製的——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知道,難道你以為還能撇清了自己,在他們跟前繼續做好人?」

「我沒打算做好人,隻不過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瞿安不為所動,「言盡於此,我便先走了,下回……」

他頓了一頓,「沒有下回了。」

「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宋然望住他的背影,語氣終是沉狠狠的了,「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放心找你聯手?我自然早將你的一切都打聽清楚了——你恨的根本就不是朱雀一個人——你想殺的也遠不止他一個。江湖傳說,聽聽就罷了,我可不會信。你要真是因傳說的那種緣故憎恨朱雀,當年在朱雀山莊早就動手了,怎麼可能那麼多年一直留在他那?肯這般忍辱不言的人卻也不多,我早就猜你身上定另有極大隱情,早就在黑竹舊錄裡找過關於你的記錄。『瞿安』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黑竹記錄之中是宣和四年——很是奇怪,人人初來黑竹都要登錄姓名籍貫,生辰年紀,可我卻找不到你『瞿安』新來時的記錄,第一次出現就已是你接了任務了。我一年年往前仔細找,在宣和二年新人簿裡發現一條奇怪的記載——這新人生辰年紀與你相符,籍貫也有,偏偏沒寫名字。旁人,哪怕是個阿大阿二,也是個稱呼——可這條,在本來應是名字的地方,卻隻畫了個不清不楚的符號。我立時想到——在宣和二年、三年其他地方也見過這個符號,但瞿安這個名字出現之後——宣和四年往後——就再也沒有過了。我猜那個沒有名字的新人就是你——瞿安是個你來兩年後才定下來的假名,而你真實的來歷名姓,一定有某種連黑竹都不敢直麵之禁諱,才隻能以符號代替。

「我翻了下年記,宣和二年最大的一件事,是『食菜事魔』教造反。我初時懷疑你是賊首遺子之類,但有兩件事說不通,一是,造反出自浙江一帶,可黑竹在陳州,你籍貫也寫著開封,不應該與南麵的反賊有什麼關聯;二是,那造反確切來說是宣和二年的秋天方起始,你來黑竹卻也是秋天,那會兒反賊勢頭正洶,勝負尚在未知,遠沒有反賊家眷遺孤之說,你若是賊子,也遠沒到至於逃難投奔的時候。

「這天底下的忌諱不過兩個極端,一是反賊,若不是,那另一便應是皇親國戚了,加之你又是京城開封府的籍貫,我自然便有了另一層猜想。可惜這層在黑竹記載中無從查證,我隻好去內城架閣庫查看史錄。也不知是不是史錄不全,宣和二年前後哪個宗室貴戚家也沒發生過幼孩失蹤叛逃之事。我心想,能值忌諱地步的宗室貴戚,真要有什麼不可告人,確也無處可查。這事我有許久百思無法自圓其說,本來想放棄的,也是湊巧,偶遇刑部也有人來庫中調閱陳年案本,我忽然有悟,便也請調了宣和二年的要案卷宗來看——雖說這些卷宗顛沛南下,多有散佚,但如此更證明留下的這些,每件都必是駭世驚俗——一看之下,便竟發現,那年確實有個驚天大案:當年七月——就在你投奔黑竹前一個多月——開封府所轄畿縣,天子腳下一箭之地,竟給發現有人私研火器,而這背後抽絲剝繭,正與『食菜事魔』有關。偷造火器自然不是尋常人能乾的,得有錢,有地,有人,還得有本事,若非有勢力的家族,恐怕還做不了。這案子私研火器的不是別家,正是京畿當地甚至得以本縣古稱『鄢陵』冠為族姓的最大世家鄢家。案卷中詳說,按那搜找出來的圖紙所見,此種火器叫作『突火槍』,鄢家已試驗數年,被發現時進展不詳,未見成品——假若當真造了出來,那可比最厲害的勁弩還更厲害十倍,什麼樣高手都難當其凶,要是給反賊拿在手裡,怕是世道就要變了。這事一見光,鄢家當然是滿門抄斬,甚至九族株連,都不必等到來年秋後;當地百姓大多依附於這等大家族,也都牽連在內,加上官府派兵銷毀火藥與器具,連續半月聲響隆隆,大半個畿縣幾乎都為此事給夷為了白地,隻逃出了很少的人。我當時心中便已知是了——畿縣鄢氏如今早湮沒無聞,但當時自然是深諳奇兵異物、機關營造的顯赫世家,才能有鑽研火器的本事,而你向來長於機關造物,若是從小在機關圖紙之中耳濡目染的,便說得通了。雖不知你那時是怎麼逃脫的,但總之你對黑竹自是隱藏不說真名真姓,這事在執錄家的記錄中也沒有留痕,可見當時執錄也並不知你的身份——但既然名姓這裡偏畫了個符號,證明收你進來的人,隻怕卻是知道的,隻是不好將真名落筆,替你瞞了。這人想來總應便是當時剛剛上位黑竹之首的俞瑞,也就是你入門的師父。他也不是吃素的,京中這麼大的案子不可能沒聽說,你那個時候投上門來,就算什麼真相都不吐,他也能從你舉止言談裡看出你不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孩童——你定當認字、識數,還說一口汴京官話,他隻要稍一求證,便能得真相。」

宋然說到這裡,長嘆一口:「瞿前輩——或者應該叫你——鄢前輩,你敢說你心裡不是對這誅你滿門的大宋朝廷恨之入骨?你投奔黑竹,暗圖將來復仇,但恐怕並不十分如意;你便又去了朱雀山莊,一直留在那裡——卻根本不是出於朱雀什麼強迫,而是你本就想和他還有慕容一起顛覆江山;事敗之後,別人死的死,下獄的下獄,你倒是靠著那江湖風言脫了乾係,隱居起來,但想必憎恨之心不死——所以這麼多年後你才那麼想殺朱雀,因為他竟然去做了皇帝的走狗。如今朱雀雖然死了,夏君黎卻還在——他們都一樣是給那個朝廷辦事,難道你不想也殺之後快?殺夏君黎也還不夠吧?你說你有要做的事——你要做的事,和當年鄢家想做的是不是一樣?突火槍的圖紙是否還留存於世我不清楚,但你心裡一定還留存了一份。你做煙花看似是消遣,其實——多半是火器的某種試驗,隻是你雖精於此道,一個人的力量未免不足,這麼多年默默無聞,想必還是沒能完全成功——直到,最近大概是有了些端倪,你不能再讓淩厲他們看見你是在做什麼,隻能離家獨居——我鬥膽猜測,這林中應該就有你的秘密——我說的這些,前輩,你說,有沒有一個字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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