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準備縣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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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輅不由多看了兩眼,忽然又想起了昨日謝蘭庭的那句「風生竹院,月上蕉窗」,不禁心道,小師弟的確生得風流韻致,一嗔一怒都令人忘俗。

他想到這暗暗搖頭一笑,轉身朝齊鳶走去。

齊鳶正在腹誹幾個態度不好的士子,抬頭就見孫輅含笑朝自己走來,忙放下東西。

原本在遠處冷眼觀察他的學子們也看到了孫輅,又見這位齋長頭戴雲巾,穿著湖藍色行衣,以青色玉扣大帶束出月要身,腳上一雙同色雲頭鞋,看著格外神清骨秀,器宇軒昂,不由暗暗贊嘆。

然而很快,眾人的贊嘆就變成了驚訝——孫齋長怎麼直直沖齊鳶去了?

甚至對小紈絝十分恭敬有禮的樣子?

「齊師弟。」孫輅並不管眾人神色,幾步過來,與齊鳶見禮,隨後笑道,「師弟,縣試報名已經開始了,若師弟不嫌棄,下午便讓師兄給你做保人,陪你去報名如何?」

齊鳶這才知道今天竟是縣試報名日。

隻是他也看出了孫輅還沒來得及換衣服,麵色也有幾分疲憊,想是昨天在藏書館徹夜苦讀,今天一得消息就來找自己,未曾休息的緣故。

齊鳶忙擺手,笑道:「不用,我找張師兄一起去便可。」

孫輅搖頭:「如緒兄家裡有事,怕是來不及。怎麼,我給你做保人你還不願意?」

齊鳶一愣,心想張如緒家裡有事?張師兄可是學館裡最勤奮苦讀的,怪不得今天沒來學館,看來不是喝醉酒了,隻是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他心裡有點擔憂。孫輅原本是開玩笑的,這會兒見齊鳶皺眉不語,心裡到真有些不是滋味了,「嘿」了一聲,道:「你這家夥,你師兄我可是頭一次給人做保,以前別人拿了多少銀子找我,我可從來沒答應過。」

擔保人是要保應試生童身家清白,非娼優皂隸、奴仆及其子孫,保住生童無冒籍、匿喪,頂替,假捏姓名等,雖然一縣之人彼此也算了解,但孫輅嫌麻煩,他又不缺那點保銀,因此從不攬這些事情。

齊鳶回神,見這位要羞惱了,趕緊笑道:「有師兄這個院試案首做保,師弟可求之不得呢,先謝過師兄。」

倆人這邊有說有笑,遠處的士子們卻完全看不懂了。孫齋長可是他們學館最清高自傲的了,怎麼對齊鳶這個公子哥兒這麼好?!

有一位圓臉士子膽子大,忍不住朝這邊走了兩步問:「齊……齊師弟可是又要參加縣試?」

一個「又」字特意咬重了講。

齊鳶回頭看向他,沒等說話,就聽孫輅道:「朱兄可是有什麼提醒師弟的?」

姓朱的士子隻是實在好奇,心想這位年年考,年年不通的,也不知道折騰這一遭圖什麼。但孫輅快要把「多管閒事」四個字摔他臉上了,他也隻能嘿嘿笑笑,故意道:「沒什麼,就是聽說今年江都縣可有好幾個神童呢,齊師弟怕是遇到勁敵嘍!」

說完,遠處幾人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各自三三兩兩走開了。

齊鳶並不在意這幾人的取笑,隻是好奇地問:「孫師兄,本縣也有神童?」

孫輅皺眉看那幾人遠去,隨後才轉過臉點了點頭:「說有幾位有些誇張了,倒是有兩個案首預定,一位是周家巷的何進,此人自幼聰慧,博通經史,讀書數遍即能稱誦,十歲時便做過幾篇八股,還被收進了本府的時文輯錄之中。但他時運差些,之後喪父喪母,守孝六年,今年十七歲,才剛剛能參加科考。這位可是連錢知府都很看好的,也是眾人認定的本次縣試的案首。」

齊鳶沒想到果真有勁敵。其實神童之才雖少,但也不算罕見,當年他進宮時也是三神童麵聖——除他之外,還有另外兩位,一位來自紹興,一位來自福建。三人同歲,文思也相差不大。

如今江都縣這位,要不是因守孝耽誤了,恐怕也是少年成名之之輩。

「還有嗎?」齊鳶問。

「另兩位尋常些,一位叫孟大仁,讀書十分刻苦,另一位叫曾奎,是本地狀元巷曾家的人。他本人學問如何尚不清楚,但狀元巷的曾家不少人都已入仕,曾奎的外祖又是吏部侍郎,我曾聽人說,他放言要當本縣案首……若他家中助力,也未嘗不可能。」

當然,後者指的是於官場施壓。

孫輅經過這兩次已經知道了齊鳶有些宿慧,但還真沒想過這位小師弟跟案首能有什麼關係,說完後便又道:「這些倒也不必在意,你這次縣試應當是能考過的。走吧,收拾一下東西,師兄帶你去報名。」

縣試報名的地方在縣學或縣衙的門禮房。

齊鳶先告訴了褚若貞一聲,褚若貞便又將孫輅叫了過去,卻是叮囑孫輅去縣學時直接找何教諭就行。

何教諭是他的小舅子,若看到他的得意門生過去,一定會大開方便之門。

齊鳶在一旁聽著,本來還沒明白什麼意思,等下山去到縣學後,看著眼前人頭攢動的報名處才傻了眼。江浙地方文風極盛,縣學內外竟然擠滿了人。

幸好孫輅早已得了褚若貞的囑托,找了縣學的人捎話給何教諭,不多會兒,便有人出來,領他們繞路走後門,單獨去辦手續。

齊鳶進了禮房認真填寫姓名、年齡、籍貫以及父母、祖父母和曾祖父母的三代履歷。這些都是他決定縣試時便開始背的,齊家世代為商,倒也不麻煩。

另一旁,何教諭卻將孫輅拉到一邊,壓低聲震驚道:「姐夫讓你來的?你怎麼給這位大爺作保了呢?我都怕他在考場鬧起來。去年龍門未開呢,這位大爺就鬧著要出去吃酒。」

孫輅很難將小師弟跟傳言中嬌慣張揚的小公子聯係起來,哭笑不得道:「他今年應當不會了。是老師讓我陪他來的,齊師弟現在是老師的得意門生呢。」

何教諭「謔」了一聲,瞪圓了眼。

齊鳶已經快謄寫完了,聽到身後倆人嘀嘀咕咕,便故意放慢速度,極為磨蹭地寫最後幾個大字。

何教諭瞪著眼看了他好幾次,最後雖仍覺得匪夷所思,但也不再糾結這個,隻壓低聲提醒孫輅:「張如緒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孫輅有些詫異:「學生下山時聽家仆說張家有點事,張兄不能給齊師弟作保了。至於具體如何還不清楚。」

何教諭喟然嘆息道:「怪不得,一會兒你若是有空還是去張家看看吧。張如緒被人打斷腿了。」

「啊?!」孫輅大驚失色,聲音不由拔高了一些,「怎麼會這樣?張兄可是本縣生員!」

若真的被打斷腿,今年還怎麼參加鄉試?

齊鳶聽到了倆人說話,心裡也是大吃一驚。揚州城看似治安嚴謹,如今還有禦史等人在此,竟會發生毆打生員的事情?怪不得張如緒一向勤勉好學的,今天沒有來學館。

不對啊,若說劉文雋那火爆性子跟人起沖突還有可能,張如緒可是十分的膽小老實。

何教諭嘆而不語。

齊鳶收筆看向孫輅,孫輅也無心閒聊了,過來簽字畫押做了擔保,便匆匆跟齊鳶一塊出了縣學。

倆人心中都十分擔憂,張如緒家又在城外,齊鳶正打算找輛驢車趕過去,就見有幾個衣著光鮮的生童帶著小廝奴仆朝自己跑了過來。

他見那幾人身形熟悉,仔細一看,正是社學裡的幾個小夥伴,穿著藍地如意紋錦袍的是遲雪莊,一身上等的紅色湖綢大衫的是王密,小個子崔子明則一身棉布短褐。三人快步如跑,顯然是專門沖他來的,不遠處有個麵生的年輕人慢慢跟著,看穿衣打扮非富即貴。

齊鳶對最後那位沒有印象,因此掃了一眼,隻跟前麵三人作揖見禮。

王密一路叫著跑過來:「齊二!你這兩天去哪兒了?叫我們幾個好找!昨天遲兄要擺酒設宴慶祝你病愈呢,結果派人去你家接你,門子非說你不在。是不是你家人不讓你跟我們玩了啊!」

齊鳶失笑:「沒有這事,我昨天的確不在家。」

王密倒也不追問他去哪兒了,隻拍著月匈口道:「那就好,我還當你真要去讀書,跟那幫酸腐秀才們混了呢。」

說完才瞅見齊鳶身後的正是揚州城最厲害的孫大秀才,當即臉上一熱,訕笑了兩聲。

他們這幫頑童雖然嘴上瞧不起酸秀才,但真跟對方比起來到底氣短一截,誰讓當官的都得是讀書人呢。人家那些人平時也瞧不起他們。

遲雪莊和崔子明走的慢了些,也過來跟齊鳶見禮,問了兩句好。

齊鳶雖不習慣跟頑童們相處,但他聽小廝們說過,這幾人對原身一直十分照顧,要不然按照後者漫天花錢的做派,早不知道被人坑蒙多少次了。因此,他對這幾人也格外看重,認真解釋道:「我以後的確要多用些功夫讀書,但也不耽誤跟你們玩,大家有事就派人去齊府找我便可。」

遲雪莊倒是十分支持,含笑道:「如此也好,這兩年你先準備縣試,等考過了,就可以跟我一起參加府試了。我們也做個同年。」

他是已經中過縣試的,言下之意,竟然要乾等上兩三年,等著齊鳶一起府試。

齊鳶對此有些意外,正要說話,就見遲雪莊沖他使了個眼色。

倆人單獨走到一旁,遲雪莊道:「齊二,周嶸這兩天一直想找你,但是怕你發脾氣,所以托我來問問……」

齊鳶心裡「突」的一跳,看了眼遠處麵色尷尬,進退兩難的年輕人,心道原來他就是周嶸?府同知的小兒子?

他們這群小夥伴裡,唯有周嶸是官家子弟。齊鳶剛醒來時借著對方的名號打過掩護,但同樣,他也清楚地記得,傳言說原身遇害當天正是周嶸設宴。

雖然他覺得害死原身的凶手可能另有其人,但要說周嶸對此毫不知情,那也不太可能。

齊鳶的心裡微微一沉,臉色便冷冰冰起來。

遲雪莊看他表情,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你要是不想理他那就算了。不過我聽我父親說,周大人似乎走通了門路,今年大約能生京官,雖然以後咱跟京城的人不會有牽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要是非跟著,你就當沒看見,別惹得他惱羞成怒了記恨你。」

齊鳶聽到京官倆字眉頭一跳,但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希望任何人將齊家跟忠遠伯府聯係到一塊。京城的事情,自己隻能秘密查探。

不過遲雪莊倒是掏心掏肺地對他好,連這種事都要替他分析明白,齊鳶感激地點了點頭:「是,多些遲兄提醒。他要做什麼隨便他便是。」

遲雪莊點點頭,又過去跟周嶸說話。

齊鳶心裡還惦記張如緒,問王密有沒有驢車可用。王密家是大鹽商,作風十分闊氣,當即讓小廝從街上弄來了三輛闊大的馬車,一行人紛紛上車。

齊鳶原本跟孫輅一車的,愣是被王密死皮賴臉地給換走了。

於是齊鳶跟王密一車,遲雪莊跟周嶸緊跟其後,孫輅則跟崔子明在第三輛。王密的小廝被他趕去了車外坐著,他則跟小跟班兒一樣將最近的事情統統拿出來說,什麼趙家的狗下崽了,錢家的雞不下蛋了,也要告訴齊鳶知道。

齊鳶簡直哭笑不得,又不好嫌他聒噪,隻得耐心聽著。

等說到張如緒時候,王密竟也直嚷嚷:「張秀才被打了?我知道啊!不就是昨晚的事情嗎?」

齊鳶「啊」了一聲,有些意外:「昨晚我……我張師兄不是去玲瓏山了嗎?」

「你也知道他去玲瓏山啊?」王密「嘿」道,「就是下山後的事兒。你也知道,那玲瓏山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張秀才昨天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能上山館吃飯!嘿,這等好事,他自然告訴了嚴姑娘。嚴姑娘就在船上等他,後來張秀才下山,說是帶了山上的神思酒下來,要跟嚴姑娘喝酒呢,結果看到曾奎輕薄嚴姑娘,這不就打起來了嗎?曾奎人多,喝了酒下手又狠……反正我聽說昨天張秀才都爬不起來了!」

齊鳶聽得雲裡霧裡,等縷清前後關係後,隻覺血液倒沖腦門,氣憤道:「姓曾的鬧市中輕薄人家姑娘,竟沒人管的嗎?更何況張師兄還有功名在身,他們也敢打?!」

王密習慣性地點頭,點著點著覺得不對,疑惑地看著齊鳶:「輕薄姑娘?」

他覺得這詞兒有些新鮮,一時間又不知道怎麼說,支支吾吾道:「嚴姑娘那……那……輕薄嚴姑娘……也沒人管吧。誰管花船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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