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紙上談兵(2 / 2)
洪知縣聽著這番建議陷入沉思,他知道齊鳶說的有道理,這一點他自己也想過。但是流民人員混雜,倘若自己沒能將人妥善安置,會不會是自找麻煩?
他暗自糾結,直到齊鳶和謝蘭庭離開,他都沒能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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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天色已黑,齊鳶跟謝蘭庭一前一後地走著,遠處的考棚已經沒有人了。胥吏們也都撤了。
府試徹底結束,接下來就是閱卷了。
齊鳶從縣衙出來,才想起來自己是來背答卷的。褚若貞的意思是讓洪知縣對他的試卷有個印象,這樣萬一錢知府敢私藏齊鳶的試卷,洪知縣可以在初選時就察覺。
但洪知縣現在焦頭爛額,齊鳶剛剛談論地興奮,也把這事忘到腦後了。沒辦法,比起做文章,他更喜歡做實事。可惜現在無官無職,隻能空想而已。
想到這,他忍不住回頭,看了謝蘭庭一眼。
「怎麼?」謝蘭庭察覺到他的動作,並沒有抬頭,隻笑著問,「討論小半天了,還不過癮?」
街道兩側紗燈朦朧,謝蘭庭麵上略有疲色,被燈光一暈,罕見地溫柔起來。
齊鳶聽他口氣親昵,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又忍不住好奇,「我今天說的辦法可用嗎?」
謝蘭庭聞言抬頭,似乎有些意外。
齊鳶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謝蘭庭,不肯放過他臉色的一點點變化。
「可用。」謝蘭庭道,「為何這樣問?」
齊鳶看他不像是說謊,神色一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我怕自己是紙上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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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麵色微赧的齊鳶愈發顯得神清骨秀,眉間傲氣散去,隻有雙眸星光流轉,未語含情。
明明是個心思深沉難以接近的人物,此時卻給人一種錯覺,仿佛他隻是個俊俏少年。還沒有經歷生死,也沒遇到過那些磨難。
謝蘭庭看得怔住,不由想起當年殿中的清貴少年,笑起來會是什麼樣?
「謝大人。」齊鳶輕咳了一聲。
謝蘭庭回過神,「唔」了一聲轉開了臉:「你的策略是對的。隻是實施起來牽扯的關節甚多。你也知道現在軍士多被權要占役,體弱的守備,體強的都去給官老爺抬轎子了。另有賣操軍吃空餉的……無論裁減陸兵,還是整頓水兵都需重新核算糧餉,這便斷了許多人的財路。」
齊鳶的神色凝重了一些,不住地點點頭。
這些他都知道一些,沉屙積弊,不除不行。但真要推行,恐怕阻力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另外造船修船,動輒花費數千金,竭一省之財力,恐怕也造不出多少。這其中還要防止有人貪墨。造成之後,還提防官員借此斂財。」
謝蘭庭說到這,見齊鳶有些茫然,解釋道,「先帝時,江蘇省曾有戰船百餘隻,三年一修,九年一換,每屆花費庫銀十八萬多。直到後來海賊作亂,十艘船從浙江殺過來,如入無人之境,先帝派人一查,才知道這裡並無一船。」
齊鳶駭然,瞪大了眼。
「本朝史書幾修幾改,你不知道也正常。」謝蘭庭笑了笑,「等你入朝為官後,這些事情自然就都知道了。」
齊鳶了然,也跟著笑了笑:「看來我的想法也要等入朝之後再試了。」
洪知縣既沒有權力,也缺些膽氣。
「那倒不一定。我可以先來試試。」謝蘭庭微笑著看他一眼:「你將來的官職,應當不會在我之下吧。」
齊鳶愣了愣,知道謝蘭庭的意思是官職越高,推行政策越順利。他現在先以三品大員的身份去趟趟路,看看能不能走得通。
這可比誇贊他的文章讓人激動多了。
齊鳶眨眨眼,隨後想起那天謝蘭庭的調侃。
「隻要我活得久。」齊鳶一本正經道,「總能熬到你上麵去。」
「你可要好好活,」謝蘭庭輕輕笑了笑,「我等著。」
倆人信步走著,不知不覺便到了東昌街。這邊沒什麼酒樓茶館,路上光線昏暗不少。隻能靠各家門口的燈籠勉強認路。
齊鳶的心思飄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到了何進。
「那個……」
「你……」
倆人同時開口,謝蘭庭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齊宅倆字,率先停下腳步:「你先說。」
齊鳶有點不自在,好像突然停下腳步後,手腳都多餘了似的。
「你跟何進在縣試之前就認識?」齊鳶問。
謝蘭庭沉默了一下,隨後道:「是。」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聽到對方親口承認,齊鳶還是別扭起來。
那種感覺就像他得知韓秀才是順天府案首後,便覺得自己的順天府案首不值錢了一樣。
他不喜歡分享。包括朋友。
齊鳶點點頭,轉身便走。
謝蘭庭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大步追上去,「你問完了?我還沒問。」
齊鳶這才想起來剛剛謝蘭庭也有話要說,於是又停下來。這次手腳倒是不別扭了,他坦然地看著謝蘭庭。
謝蘭庭反而遲疑起來。
齊鳶納悶:「你要問什麼?」
「也沒什麼,我就是」謝蘭庭咳嗽了一聲,突然壓低聲問,「你可好男色?」
齊鳶被這話嚇地往後一蹦,驚駭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