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武林大會（1 / 2）
讓人神清氣爽的清晨，L先生從蒙特斯酒店的大床上醒來，下意識地看看無人的枕邊，聞聞枕頭上似乎有的一絲餘香。他長長地伸一個懶月要，「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他洗漱完畢到天元廳吃飯，安德利不在，他一個人在窗戶邊草草吃完，趕回房間準備登錄另一個桃花源，路過大堂時心中感覺有一點不習慣，有一段時間沒遇到盡職的、時刻關心住客的崔泰信吉領班了，每天看到他熱乎的臉嫌煩，幾日不見又有些「想念」。
L先生登錄另一個桃花源，直接來到瀛洲島上主樓的房間裡。青鳥不在，他坐下來歇歇神，過了好一會兒，青鳥仍然沒來，他就出去看比賽，今天是七級人員的預先比賽，可以觀摩學習。
他到擂台時比賽已經開始。擂台上有兩人正在打鬥，台下的人們大聲喝彩叫好，絕大多數人像L先生一樣戴麵具，看不出具體容貌。擂台麵對「觀眾」的正中間坐著五個裁判，他們不戴麵具但如同戴了——長得差不多，似乎都按照裁判的標準復製，濃眉大眼、古銅色皮膚、高大強健，看上去威嚴肅穆、不怒自威。他們的服裝也統一，穿褐色罩衫、戴褐色罩帽，帽簷兩邊垂下長長的帽穗，其中，兩邊四個人帽子的長穗是黃色，中間一人為紫色，他應該是主裁判。
正在比武的兩人是身材高大的火星人類，因為戴著白色貼麵的麵具，看不出相貌。不過即使不戴麵具，L先生估計也不會認識，來到火星這麼久，相對於另一個桃花源和桃花源的世界他在火星上活動的時間和範圍都有限，對火星人類不熟悉。兩個火星人類與其說是在打鬥，還不如說在「賭氣」，他們紮著馬步離得遠遠兒的，肢體不直接接觸，用內力在比試。一個用掌、一個用拳互相運氣，「嗬嗬」地打出呼呼作響的氣流。氣流緩慢有力推進，如同針管推藥水，在中間匯合相撞迸發出巨響，綻開如煙花，光亮閃爍不定，照得舞台上一片幻彩，驚訝的觀眾、鎮定自若的裁判、拚命的比武之人的臉（麵具）都淹沒在光彩中。通過中間「煙花」的位置，可以看出誰占優、誰落後，「煙花」此消彼長，像拔河的繩子中的紅布，移來移去，有時候左有時候右。看不清兩個火星人類臉上的表情，但從他們漲紅的脖子和手臂膨出來的青筋，可以知道他們已經竭盡全力，現在就看誰的意誌力強。好長一段時間，中間的「煙花」停止移動，兩人陷入僵持局麵。最後，用掌的選手左腳一個趔趄，往後退了一小步，就是這小小的一步決定他的命運，中間的「煙花」立刻消失，一股力量強大的氣流沖向後退的火星人類，「砰」一下擊中他的月匈膛，他「啊」地一聲往後飛去，兩隻手和兩隻腳受慣性控製伸張在後，身體受沖擊力率先向前飛，整體造型宛如一隻逃逸的水母，他屁股著地摔到擂台下麵，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地。有工作人員抬著擔架沖過去，將他抬到擔架上迅速抬走，組織工作應該經過反復演練，銜接順暢毫不拖遝。
擂台上麵，主裁判「啪」一下敲響木錘，宣布擂台上的選手古傑獲勝，L先生聽著古傑的名字耳熟，奧！他想起來了，古傑是HQ體驗店的老板，秦希元攻破盤古公司庫房安防係統的那晚，安德利與他在迷鹿酒吧喝酒，而HQ體驗店就是他兩次掃二維碼取東西的地方，這樣說來古傑在火星上與他有一兩次絲縷的聯係，一直未曾見到本人，想不到在另一個桃花源的擂台上見到真人（戴著麵具的虛擬人），看來古傑沒少完成任務，否則無法升級到七級。
L先生看完這一場比賽，算對武林大會有了直觀的感受，想著等待比賽時覺得時間過得慢，為之準備這準備那，但真正比賽起來倒也迅捷，仿佛幾聲「嗬嗬」就解決戰鬥，有點像學生參加考試，考場鈴聲一響，離結束就不遠了。這時，擂台上是兩位女生比賽，她們不似剛才的火星人類那般力道剛猛，動作優雅柔美像美女在舞蹈，有那麼一瞬間，L先生覺得不是在看武林大會生死搏鬥的比賽，而是在看一場舞林大會輕描淡寫的表演。
右首的女生頭戴一方紫金冠，脖子上掛一串珍珠項鏈，上身穿黃色緊身衣衫，下身是長裙，麵窄頸長、額寬頤瘦、鼻直眼秀、眉細疏朗，看起來漂亮非凡。她身材修長姿態裊裊，肩上長長的彩帶是她的武器，看似柔弱無力，實則柔中帶剛，在她魔術般的手中一會兒如蟒蛇纏繞、一會兒如棍棒生風，實力不可小覷。左首的女生，頭發束成長長高高的發髻，彎眉大眼、直鼻小唇、臉如鵝蛋般豐潤，紅色的緊身上衣月匈前飾有瓔珞，繡滿彩雲紋身的手臂和腿腳外露，臂膀套滿鐲釧，月要間長裙隨風飄曳，動態之中「彩雲」千姿百態、變化萬千，看起來自有一番野性的韻味。她斜身彈撥琵琶，姿態優雅的纖纖指尖飛出美妙動聽的樂聲，擂台下的觀眾聽得入神，擂台上右首紫金冠女生卻聽出殺氣騰騰的氣息，隨著琵琶琴弦的彈跳，萬千的劍氣如同千軍萬馬殺向她。她毫不示弱，嘴角上翹、麵帶笑意，變身為一個笑麵殺手,長帶在身體前後左右翻飛，如同彩雲在天宮中流轉、老鷹淩空翱翔，她笑意愈來愈深，彩帶化作千萬條韌勁十足的藤曼將萬千的劍氣團團纏繞。
不覺間，比武的女生陷入僵持，她們感覺森森殺氣，其他人則沉浸式地欣賞，擂台之下的人們屏息靜氣、全神貫注看得沉醉，L先生也如癡如醉，像在觀看精美絕倫的舞蹈。兩位女生體態飄逸、姿態多樣，迎風舒卷飄曳的長裙富有生氣、層次動感，擂台之上彩雲飄浮、香花紛落，如同兩位天女在仙境散花。他心中贊美，口中輕聲吟誦，「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飄浮升天行。」
「看到美女發癡啊！」不知什麼時候青鳥站到L先生的身邊，正撇嘴嘲笑他。L先生喜不自禁，要去拉青鳥的手，她輕輕甩開，嬌聲說道，「好好看比賽，可以從中看出些門道吧。」
在他們說話的功夫，擂台上形勢已明朗，柔軟的彩帶終於沒能抵擋住利刃的鋒利，被切割成一段段的碎片紙片般四處飄散。發髻女生抓住時機，大喝一聲作最後一擊，手指以極品飛梭般的極快速度彈撥琵琶，隻見一道道白光在弦上飛轉，匯合成一股強大的氣流，如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刀以雷霆之勢劈向對手。紫金冠女生「哎呀」叫一聲，雙手捂著月匈口踉蹌倒退兩步後倒在地上，工作人員用與上一場一樣的速度沖出，將她放到擔架上抬走。擂台上，發髻女生高舉雙手慶祝勝利，用勝利者的姿態環繞全場走動。
如此這般，幾場比賽看下來，L先生大體知道比賽的套路。後麵的比賽與前兩場大同小異，沒有什麼新鮮的值得看的內容，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故事，他和青鳥回房間去。
「看懂了！」
「看不看無所謂的，都跟你說的一樣。」
「馬屁精，不過明天參加比賽的都是絕頂高手，你必須要全力以赴，保持必勝的信心堅持到底，我看好你。」
兩人正說話，房間外麵有嘈雜聲，一會兒是門打開的聲音，一會兒是工作人員的吵鬧聲，中間摻雜驚呼聲、慌亂的腳步聲、不知何物的磕碰聲，他們打開房門觀看，原來隔壁兩個房間的八級參賽選手中了迷毒，魂飛魄散消失不見。L先生拍拍月匈脯、吐了吐舌頭，想到青鳥送過來的牡丹花，那應該是迷毒的解藥，怪不得聞著比牡丹亭咖啡館裡的牡丹花香要濃鬱奇特，他激動得一把抱起青鳥，「你是我的保護神。」「你要勒死我啊！」青鳥滿臉甜蜜、兩頰嬌紅，化做水、化做泥，倚在L先生的身上繾綣深情、燕語呢喃。
L先生的手環「嘟嘟」響，他點開流動字幕，顯示明天的比賽時間、地點、場次和注意事項。
「正式通知到了，明天比賽。」
「是啊！」青鳥如同從繁花似錦的春天抬腳間走進冰凍三尺的嚴冬，聲音淒冷，熾熱的歡愉之情即刻封凍，寒風吹得她嬌艷的臉冰冷憂傷，眼睛紅艷如有晶瑩的冰花，堅強能乾的青鳥變得楚楚可憐。L先生一直以為青鳥的情緒多變是女生天生的多愁善感使然，但此時此刻青鳥突然的感傷讓他心驚，感受到一種不祥和恐懼的氣息，他看過太多的神話、童話、小說，類似的橋段無一不預示災禍：不可避免的生死離別、陽光明媚的晴天會有傾盆大雨、牢不可破的大船會沉沒。但是，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看清又有什麼用呢，他什麼也乾不了，在自我選擇的另一個桃花源他第一次切實感到命運的無法選擇，他和青鳥一樣困在具有無盡伸縮力的鳥籠中無可逃脫。他隻能牢牢地抱住青鳥，爭取在一起時能盡可能多地給她溫存、給她幸福感，他感到她和他一起顫抖的心跳，無力感如同狂風暴雨無情地摧毀他們的愛巢。
L先生在另一個桃花源瀛洲島上的第二天平安無事地結束，他退出登錄，在火星上蒙特斯酒店也一夜無事。第三天，他養足精神起床，早早地登錄到另一個桃花源瀛洲島主樓的房間，青鳥早已等在那裡，兩人戴上黃金麵具去擂台參加決賽。
青鳥牽著L先生的手默默地低頭走路，他們到了擂台邊，青鳥將手撒開，抱了抱L先生，說聲加油後與他分開。青鳥在擂台下麵觀看，L先生掃描手環進入等候區休息，他依依不舍回頭望青鳥，她一邊沖他揮手，一邊遮掩紅紅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