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回不去的桃花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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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菩提樹下,一個束發冠帽的人正在講道。他坐在懸浮半空、閃耀鵝黃色光芒的蓮花寶座上,身著一襲玄黃色長袍,向外透著霧化的光暈帷幕,看上去神秘莫測,頭上籠罩的金色圓形光環將神聖玄幻的氣氛推到高潮。他是村長帕特裡奇!

綠意蔥蘢的鬆柏樹環繞四周,百種動物聚集,獸類有麒麟、白犀牛、獨角獸、獅子、老虎、豹子、狼等等,鳥類有雄鷹、鸚鵡、百靈、玄鶴、白鷺、黃鵠、鸛、鶬鴰、鴇鶂、鳧鷖、鴻雁、孔雀,還有烏龜、鬆鼠、雞鴨鵝等小動物不一而足。這些動物都張頭伸耳、聚精會神聆聽村長講道,仿佛精神升華而具有人類的靈性,思想和靈魂與人類同化。與動物相比,席地而坐的受眾就顯得不起眼,他們正襟危坐、神情木然,不知道處於麻醉還是沉迷狀態。幾隻仙鶴在翩翩起舞,白色毛絨絨的翅膀扇起陣陣迷蒙的仙霧,一切都沉浸在虛無飄渺的神秘氛圍裡。

村長高聲吟誦,磁性低沉的聲音在空中顯出立體聲震盪的效果,在空曠中轟然回響,「一代人來,一代人走,大地永存,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太陽照常升起。」

L先生這個不速之客邁步踏入神聖的講壇。村長半閉半睜眯縫著的眼睛射出一道精光,照到他的一瞬間,村長臉上的肌肉神經質地抽動,無比的驚駭令他身上的光影抖動、漂浮的蓮花寶座猛烈晃動、黃色的光芒黯然褪色。他竭力控製幾乎要失控的情緒、場麵,手使勁按住蓮花寶座的花瓣邊緣。L先生對於村長的驚嚇和恐懼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他將要揭開村長心中隱藏千百年的秘密。隻有在黝黑的桃花源的世界中,村長才會揭開所有白天的麵具和偽裝而顯露真容和真實內心。如此布景顯然是要成仙、要長生不老,他要做萬能的上帝、造物主,他才是女媧背後的女媧!

村長揮揮顫抖的手,神秘的煙霧消散、動物和信眾散去,信眾們低頭默不作聲地迅捷走遠,仙鶴招搖翅膀走在後麵、落伍的是幾隻慢騰騰的烏龜。蓮花寶座降落,村長站起身,籠罩的光輝和光圈隨之散去,「L先生你怎麼過來了?桃花源的世界晚上不接待遊客的。」他勉力擠出幾絲微笑,和藹可親的麵容顯得難堪,在真人麵前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這些不都是你設計的嘛!馬克魯!」

村長驚駭到了極點,臉上的肌肉觸電般抖動,失去光彩的眼神變得空洞迷離,白皙的皮膚泛出一塊塊豬肝的紅色,他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到蓮花寶座上了,寶座結實生硬,加上摔下去的力道不輕,他「唉吆」一聲痛得叫起來。

馬克魯(村長)用失去精神的眼睛看L先生,向他「坦白」過往,「神可以給古老星球上的哲人畢達哥拉斯一切,除了永生,所以,人類的靈魂在時針的旋轉中永不休止地循環,不得超脫。幾千年前,我帶領盤古公司在火星上殖民,開天辟地建設了一個新世界,誌得意滿的我膨脹地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但在歲月麵前我不堪一擊,衰老無情地降臨,突然間我明白終將死去,軀體終將化作一縷輕煙消散無形,超越星係的雄心在時間中脆弱如玻璃,人類在宇宙無限的維度裡渺小無形!但我不甘心,我還要再活幾百年,不,我要永生。」

「於是你不斷克隆自己,將生命和意識在克隆人身上永久延續。」

「是的,我利用反物質能量和火星地下的冰川建設桃花源的世界,將身邊的人克隆到這裡。為了讓他們有豐富的生活,我通過女媧設計了江湖的世界,還我每個克隆人植入芯片,他們可以不用設備直接登錄江湖的世界。」

「就是說,整個桃花源的世界隻有你有自主的意識,其他人都不過你設計的世界裡的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活在你的想象之中。」

「也……可以這麼說。」

「這樣道德嗎?難道你是上帝!」

「人如果沒有想象,就會如禽獸般生活。人總活在想象的世界、建構的虛妄空間裡,它是短暫脆弱無望命運的保護罩、能量環,就像火星上如果沒有保護罩,人們就無法存活一樣,沒有這些想象和虛妄,人和無靈魂的禽獸無異,隻是將基因和無望的希望傳遞下去的一個匆匆過客、可有可無的工具。」

L先生無比憤怒和悲傷,扮演上帝、扮演女媧角色的馬克魯將克隆人當做禽獸,他「恩賜」他們思想和生活,還讓他們對他感恩戴德和頂禮膜拜。他決定他們的命運、生死和愛情,像平嫣與桃花源的世界以外的人相愛和生活,會被設計的災難殺死,等待更新克隆人後再植入芯片重新開始,哪裡是用什麼招魂貼招回來,都是馬克魯一手操控的小把戲。他大聲斥責馬克魯,「為了自己的妄念,你設計了一個看似甜蜜實則罪惡的糖籠,將他們的肉體和靈魂囚禁,可憐的人們連一絲自主的幻夢也被你操控。他們是你永生的殉葬品!」

「即使是真正的人生,也不過就是一場戲而已,人們隻是在努力地演好自己的戲,什麼是戲、什麼是生活、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誰能分得清?三界的世界其實如一部充滿了想象和假象的電影,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並不重要,隻要開心就好。你看桃花源世界的人都生活得很幸福,所有來旅遊的人喜歡桃花源超脫、自然的生活,他們獲得了幸福,這就夠了。」

「你錯了,造物主已經給畢達哥拉斯和所有的人類靈魂以答案,擺脫輪回的途徑在於靠美德來淨化靈魂,而生活即美德,庸常生活的沙漠中不僅有沙粒,更有燦燦的金子。吾魂兮無求乎永生,竭盡兮人世之所能。你可以短期騙多數人,長期騙少數人,但是你絕不可能長期騙多數人,緩慢漫長的生活是情感的催化劑,克隆人的覺醒是遲早的事,你終將埋葬於你親手挖掘的墳墓。」L先生提到克隆人的覺醒,似乎敲響了馬克魯的喪鍾,揭開他數年來刻意隱藏秘密的蓋子,他瞬間被擊垮,如同被當頭一棒打倒,癱在寶座上。

馬克魯沉默良久後悠悠地說話,眼神空虛無神,悲哀抽空了他體內的精氣神,他像失去真氣的武林高手一般萎靡不振,「人們都追求永生,但不知道永生便如處於恐怖無望的黑洞之中,隻有無窮無盡的孤寂、空虛和無聊,而且無法擺脫、無法離開。當初開發火星時盤古公司有多輝煌,桃花源的生活就有多落寞,在地麵我看透人間繁華隱身而退,我能忍受十年、一百年、兩百年……的孤獨,但我未曾想到幾千年、永遠的孤獨是多麼可怕。就如古老星球單細胞生物出現前漫漫數十億年毫無生氣的歲月,仿佛時間永久停滯。也許你說得對,這麼多年無數次的的令人惡心的反復克隆讓我難以保持一個完整的自我,我的全部精力都傾注於此,就如普通的人類與衰老和病魔作鬥爭,但隻要生命的齒輪轉動就不可避免記憶磨損,克隆人情感的蘇醒讓我感到越來越力不從心,就連有自主意識的源程序女媧都想反客為主獲得操控的權力,成為三界之主。無盡的孤獨就如看不見扌莫不著的白蟻,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噬永不死亡的靈魂,擎天的柱子搖搖欲墜。」

L先生是可以永生的,他周圍的親人朋友一個個老去、逝去,他對這種痛苦深有感觸,但這不能成為馬克魯控製其他人的理由,他對於事情的本質看得很透,直戳馬克魯的要害,「女媧的自主意識其實是你抵抗信息磨損,處心積慮謀劃新的罪惡陰謀思想的投射。」

L先生問放棄抵抗但閉口不言的馬克魯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選擇我?」

「我從來自H星球的遊客處聽到你從機器人被確認為人的故事,就想到把我的意識和記憶存到你的腦子裡,通過你充滿智慧的不死之身達到我的永生。」

「你這是想寄生,你是宇宙中遊盪的可怕異形!」L先生氣惱到極點,無辜的他平白無故被人算計、被馬克魯設計成一個等同於承載信息的軀殼,這一切讓他的自尊心、數十個周期積累的人生閱歷、情感情緒受到侮辱傷害。

「女媧和我的意識、記憶其實還在你的存儲器裡,你隻要釋放他,那麼你就是我,你與童飛宇治安官是朋友,你擁有控製桃花源的世界、江湖的世界和火星地麵的能力和權力,你就是三界之主,也就是永遠的上帝、不死的上帝。」馬克魯垂死掙紮,妄想用超能的權力來誘惑L先生步他後塵。

「對不起,我不是機器人,我是人,我有我的人生,可能不如你的精彩,但那是獨一無二的我。」L先生心中所有的疑團都解開,他揮揮衣袖離開桃花源的世界。

L先生回到火星上,陰魂不散的馬克魯並不罷休,他的意識喧賓奪主折磨著L先生,像有千萬條蟲子在他腦海裡翻江倒海,要將他的良知和靈魂吞噬。睡在床上的他被噩夢囚禁,意識被麻痹、四肢被捆綁,無法動彈、無法醒來、無法睜眼,他仿佛陷進無法逃脫的流沙之中,源源不斷的細沙往下流淌,一直往下流淌,他一直往下陷,往下陷,上下左右前後、無時無刻不充斥沙子。

L先生凝聚丹田之氣形成原初的陰陽之球,吐納之間力量向全身散布,與萬千的蟲子和無盡的流沙對抗,狂風呼嘯、鼓喧馬鳴、沉沙折戟、哀嚎與歡呼同在。他出竅的魂靈飄到一個空靈清亮的四維空間,除了淡黃色的光什麼都沒有,馬克魯的聲音在和L先生對話。

「如果你關掉了程序,那麼江湖的世界將會關閉,桃花源世界的人們將無法登錄,他們就會變成行屍走肉的僵屍。」

「桃花源世界的克隆人有自己的人生,緩慢進化的他們擁有真摯的情感和閃光的回憶,隻要你放手,他們可以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如同當初我一個機器人成為堂堂正正的人。另一個桃花源是虛擬的世界,是生活的一段經歷、一段記憶,存在也好、關閉也好都是它的宿命。」L先生對馬克魯挾持桃花源的世界的威脅嗤之以鼻。

L先生要離開火星回H星球,在此之前,他最後一次去桃花源世界的牡丹亭咖啡館。那一天是感祖節,它脫胎於古老星球的清明節,人們在這一天祭拜先祖、感念故鄉。桃花源的世界沒有墳墓可以祭掃,他見到人們聚在一起開追思會,追思遙遠的古老星球上的先祖,一張張肅穆的臉、一雙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讓L先生堅信桃花源世界的克隆人能夠形成自我意識,進化成真正的人。他吟誦詩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雖然桃花源的世界沒有雨,但憂傷的氣氛是有的,L先生不到杏花村去喝酒,他要去牡丹亭咖啡館喝咖啡。

路旁的一塊空地上,一群年輕人在踢蹴鞠,圍觀的觀眾在加油喝彩,觀眾中有一些遊客,他們興高采烈地議論蹴鞠,「這個運動增加大家的團隊意識和協作意識」「對,這是集體運動,能夠凝聚人心」「你看那人多瀟灑,像個球星」。L先生對蹴鞠不感冒,對遊客的話也不以為然,在古老星球時,足球隊上演一出又一出悲喜劇,有時候甚至是滑稽戲,在場上的比賽就是一場戲,不止是場上的運動員是演員,觀眾也配合著演好自己的角色,球場內外、戲裡戲外都是成癡成迷的演員,分不清什麼時候是比賽、什麼時候是戲、什麼時候又是真正的生活。哨聲響起,比賽中場休息,球員們大汗淋漓地到旁邊擦汗、喝水,觀眾高聲鼓噪討論球賽、說著各自的故事。生活的戲永不落幕,就如球賽隻有短暫的中場休息,當哨聲響起,大幕會再次拉開。

在牡丹亭咖啡館,L先生照舊點一杯黑咖啡,忙碌的、容貌依舊但不熟悉的青鳥把他當做來過咖啡館一次的「熟客」,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大概對他的孟浪言行還記著仇。他無限感慨,軀體猶在、記憶全無,即使朝夕相處又有什麼意味呢?他心中輕聲吟唱: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在牡丹亭咖啡館的L先生最後一次登錄另一個桃花源。桃花依舊笑春風,物是人非,落花流水連綰著離愁別緒、感傷命運的無情。久未有人來的宅院裡青苔野蠻生長,盆景鮮花破敗寥落,在犄角旮旯裡有一隻孤單的蝸牛在移動,在身後留下兩三厘米長的銀色足跡,有浪漫的人說粘稠的粘液是蝸牛的淚痕,他想照這種說法蝸牛要比他幸福一千倍,因為它的淚水實在太短了,因此,傷心的情緒也不會太深。連綿的陰雨帶來的悶濕氣息讓他感到鬱悶難受,他打開折扇要驅散汙濁之氣,青鳥的題字映入眼簾,哎,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吟誦一首詩:我多麼希望,有一個門口\/早晨,陽光照在草上\/我們站著\/扶著自己的門窗\/門很低,但太陽是明亮的\/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青鳥在什麼都好,綠植長勢喜人,翠綠蔥蘢,鮮花燦爛怒放,煥發勃勃生機,庭院裡永遠是春天,她不在陽光都不來。

「需要續杯嗎?」L先生身在桃花源的世界,精神在另一個桃花源,情感勃發,軀體響應。他在庭院裡吟詩的聲音讓牡丹亭咖啡館的青鳥聽見了,她過來給L先生加咖啡。

「好的,謝謝!」L先生的軀體本能地回答。

青鳥回到服務台,捂著嘴巴和服務員說笑,聲音低低的,一邊說話一邊用眼睛的餘光偷偷地瞄L先生。

L先生退出另一個桃花源,精神回歸軀體,回歸桃花源的世界。他敏銳的耳朵聽到青鳥的話,她說:「這人在做夢,我從他呆滯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夢短夢長俱是夢,年來年去是何年,L先生想如果真是一場夢就好了,不需要這麼了無希望地牽腸掛肚、哀傷憂愁。

「我不能再吃了,最近有些胖。」服務台的青鳥纖細的玉手推開服務員遞來的青團,L先生轉頭看到生活中可愛的青鳥,在另一個桃花源,他喜歡傻傻地看青鳥,在桃花源的世界中他也總是癡癡地看她。她不高不矮體態適中、肩窄如削、月要細如束,秀美的脖子線條流暢、皮膚溫潤白皙,兩個頸骨深凹成美人窩,長眉彎曲細長、紅唇鮮潤、牙齒呈象牙白色,閃亮的眼睛顧盼生輝、笑意盈盈,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他要將她的容顏牢牢地印在腦海裡,決不能忘記半份。

「那人好奇怪,手裡拎著黃金麵具呆癡一樣看我們這邊。」服務員悄聲對青鳥說。

「你長得美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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