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君埋泉下泥銷骨(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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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雲搖隻看了一眼, 麵上血色就褪了乾淨。

慕寒淵似乎有些意外,一點異色深藏在他眼底,隨他撩起長睫而剝離了幾分清冷。

『師尊?』

旁人看不到的血色絲絡輕抖了抖尾尖, 在紅衣女子的手腕上試探地點了點。

雲搖僵硬著從窗外慢慢挪開眼。

作為司天宮一個掌管三千小世界時間流速的小仙, 雲搖過得散漫倦怠, 天不怕地不怕, 唯一怕的,就一樣東西。

「鬼」。

民間俗稱阿飄。

白骨一具還言笑晏晏地走在你身邊跟你打招呼什麼的, 就更是要了她的命了。

為此, 雲搖做小仙那會,就一直懷疑自己在飛升仙界前的一世裡, 是不是做過什麼滅人全家的虧心事,不然作為仙人, 怕鬼敲門得算是仙界第一笑話了。

可惜仙界生怕飛上去的仙人們裡藏著哪個小心眼, 忘不了凡間那點愛恨情仇, 拚著天罰也要用仙力下去禍害三千小世界, 因此凡飛升上去的, 全在仙格神紋烙印的時候,就洗掉了全部的凡界記憶。

雲搖做不得天上地下獨一個的例外, 所以她也不記得,想查都無從考證。

但怕鬼這事,顯然刻在神魂裡了,到了乾元界也沒改過來。

「我, 那個……」

雲搖緩緩轉身,隻覺得思維凝滯。

連向她求救的丁筱都看出她臉色不對:「師叔,你怎麼也?」

雲搖有苦難言。

一想到身後窗外那滿城行動自如的白骨架子骷髏頭,還都咧著嘴笑得燦爛, 雲搖就從頭發絲兒酥到腳尖。

慕寒淵終於從雲搖的詭異狀態裡察覺什麼,他有些難解,隨即是一點極淡的笑色擦過他眸底。

修長溫涼的指骨輕抬,離了雲搖皓白的腕子,就要將血色絲絡撤去。

然而掌心一空,帶來的更大的驚懼感,讓雲搖想都沒想就向下一扣,用力握回了慕寒淵的手。

他微曲的指節都被她捏得泛白。

「?」慕寒淵緩抬了眸。

師徒有倫,雲搖散漫慣了,隨性妄為,但於禮於理他都該罷手。

隻是那丁點薄溫,纏著熟悉的冷香,像從指骨相抵的每一寸肌理處浸潤。

要將他陷進昏昧無底的深淵裡。

慕寒淵忽想起來。

幾日前,從藏龍山山神廟回到客棧裡,他將懷中昏睡的紅裙女子放在榻上,離身之際,也是這樣三根纖細指節虛虛握住了他手腕。

一段炙燙的靈力從她指腹下送入了他經脈,分明是奔著鉗製他而去。

彼時清明,他明明能躲,卻停在榻前,等足了十息——

直到那段靈力徹底封住了他的靈脈。

他任榻上的紅衣少女翻起身,將他推抵在榻前。她鬆了發簪的青絲拂下,籠過他修長的頸。女子灼人的呼吸慢慢貼近,幾縷最不聽話的發梢拂過他鎖骨,鑽進了他被她的指節扯得鬆垮的衣襟裡。

彼時他才大夢初醒。

像將要溺死的凡人在最後一刻被撈起,他仿佛渾身濕透,窒息難行,隻能放任自己落進茫茫星河間的夜色裡。

唯一的光俯在身畔。

[慕寒淵。]

紅衣女子騎在榻前,弄皺了他不染片塵的袍帶,在他眸裡盈滿了她的神情。

[為師有沒有誇過你?]

她的指尖點下,像要落上他眼睛——慕寒淵長睫一顫,闔了眸,卻覺眼尾一涼。

雲搖點著他睫下那顆淺色的小痣,忽輕聲笑起來。

她俯到他耳邊,像一個口勿。

[你生得,當真好看。]

——

「…腿軟。」

身旁聲音,疊上記憶裡耳邊無隙的輕語,令慕寒淵身影微微一滯。

他抬眸望去。

當日作惡的紅衣少女此刻就在桌邊,握著他手腕,眼神卻沒有往他身上落半點。

「借我扶一會,就一會。」

雲搖很想逞強,端一端她為人師長的架子,可惜身體不允許——尤其是此刻麵向樓內,還在重復著方才那段話的崔小二拎著熱茶壺的手就在她眼皮前。

準確說,那是五根冒著森寒青氣還沾著腐肉的白骨。

雲搖痛苦得想扭臉。

等終於熬到崔小二離開,雲搖才感覺自己的魂兒回到身體裡,她蒼白著臉色看向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幾名弟子:「此境……確實詭異。」

何鳳鳴一直觀察她神色,這會也遲疑:「你…師叔是不是發現什麼了,為何臉色這般難看?」

丁筱同樣點頭:「難道我們真出不去了?」

雲搖:「……」

如果有的選,她選死外麵。

但這話自然是不能說出來嚇唬小弟子們的,於是雲搖隻能隨口扯話:「沒什麼……我隻是想探查這個秘境,強行催動靈力,受了反噬。」

幾名弟子將信將疑,但切實鬆了口氣。

丁筱問:「師叔探查出什麼結果了嗎?」

滿樓喧囂這會再入耳,堪比鬼哭狼嚎。

雲搖輕吸了口氣,慢慢鬆開有些僵硬的五指,從方才看了她一眼後便始終未作任何反應的慕寒淵那兒撤走胳膊,然後她笑了下:「結果麼,很不幸,那個崔小二說的多半是真的。此地的人確實沒有靈力,也確是,嗯,長生不老。」

——雖然是另一種形式的。

「這麼說,真的隻有找到他說的龍心鱗,才能離開這裡了?」

「大概是了,出去找城中人多探查一番便知真假。」雲搖假意伸了下懶月要,活動過嚇得發僵的身體,「三日時間極短,這侍龍城又無邊無際,沒有靈力的情況下就像大海撈針,我們便分頭行事。」

雲搖頓了下,想起此行該以慕寒淵為首,有些訕訕地扭頭看向她都沒好意思再看過去的方向,硬著頭皮問道:「師…兄,意下如何?」

慕寒淵頷首:「那便以此地為中心,分散向外。」

一名弟子問:「可是萬一得到消息,如何通知其他人呢?」

慕寒淵淡然垂眸:「我每隔三個時辰,會向你們確定一次。」

丁筱等人眼睛一亮,紛紛點頭。

——顯然沒人懷疑他們的寒淵尊要如何在這個靈力、神識都用不得的奇怪地方,完成傳訊。

簡單分了方向後,弟子們下樓,四散入人群裡。

等最後一個何鳳鳴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視線裡。

雲搖維係的慈愛的笑容頓時垮了,她麵無表情地轉回身,對上正在溫茶盞的慕寒淵:「你從一進此地開始,就已經看出來這些人的古怪了?」

「是。」慕寒淵垂著長睫,聲線溫潤地答。

「這麼一具具的白骨骷髏從你旁邊走,你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雲搖一時都不知道是這一樓一城的白骨更可怕,還是麵前這個在白骨眾生間也能行事淵懿清寂,一派端方峻雅之風的乖徒更可怕了。

慕寒淵沒有答話,隻將手中溫好的茶盞遞向雲搖。

雲搖下意識接過去,跟著想起崔小二的爪子:「……」

慕寒淵似乎看穿什麼,薄唇淡抿,跟著眼尾長睫的弧度輕微翹起:「淨過的。」

「……上一杯也是?」

「嗯。」

雲搖抱著杯子,剛好方才嚇得口乾舌燥,這會迫不及待就一飲而盡了。

隻是這邊杯子還沒放下。

樓梯口:「——茶水來嘍!」

雲搖本能一抖:「………………」

還、有、完、沒、完、了!?

在雲搖幾乎準備把崔小二扔到樓外時,卻見慕寒淵忽抬袖,指節淩空一點。

極淡的血色在他指尖下一掠而過。

滿麵笑容的崔小二忽然停在原地,僵了幾息,扭頭朝身後走去。

雲搖眼皮輕跳了下。

……操控之術。

在仙界話本裡,入了魔的慕寒淵隨手一拂琴弦,便能叫仙域修者自相殘殺的可怖邪法。

這些邪法的根源,果然和惡鬼相本體留在他體內的那些血色絲絡有關嗎。

「這些術法……」雲搖出聲。

慕寒淵便在此刻回眸,像不曾設防地抬眸望她。

雲搖遲疑了下:「以後還是不要在人前顯露了。即便是乾門弟子,最好也不要。」

說完之後,雲搖又覺得自己多話。

三百年來慕寒淵聖人君子的名號遍及仙域,人人仰他如仙門明月,天巔之雪;即便是在話本裡的那個慕寒淵,在他入魔血洗仙域前,也無人有半分料及。

在掩藏自己所思所想這方麵,大概全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厲害的。

哪裡用得著她提醒?

但慕寒淵似乎毫無芥蒂:「是,一切聽師尊安排。」

「……」

慕寒淵聽之任之的態度,叫雲搖莫名有些不自在,她輕咳了聲,轉開臉:「你確定,侍龍城裡這些白骨,不會傷到丁筱他們吧?」

「我查探過,不會。」

見雲搖似乎猶有不安,視線也懸係在離了樓的幾名弟子身上,慕寒淵作罷的話聲又起:「城中白骨並無傷人之意,更甚者,他們自己未必察覺到自己的狀態已非活人。」

雲搖果然轉回視線:「那便是有人在背後操控了?」

「待取得龍心鱗,一切自解。」

「那好,我們也下樓吧。抓緊時間,至少在明日午時前,先搜集到全部有關龍心鱗的消息。」

「是。」

雲搖下了樓,在「人」來「人」往的熱鬧夜市前,她僵站了數息,終於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朝城中還沒有弟子前去查探的其中一個方向走去。

隻是剛走出去兩步,雲搖察覺了什麼。

她停身,回眸——

瞥見了一截雪不染塵的白袍,又向上挪,直到對上慕寒淵清孤如遠山晴雪的眸子。

雲搖:「……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同師尊一道。」

「?可那樣不是要多費一倍時間嗎?」雲搖脫口而出後,恍然了什麼,心虛地轉過臉,「嗯,我之前不是怕,隻是有些……太意外了。」

「弟子明白。」

慕寒淵溫潤答過,卻依然走在雲搖身後。

雲搖有些微惱:「那你還跟著我?」

「嗯,弟子怕,請師尊護佑。」

雲搖:「……隨你吧。」

雲搖莫名有些臉熱地捏緊了手指,轉身快步往前走。

那絲涼淡如雪後山林的氣息,一直若即若離,不遠不近地縈在她身周。無論她與誰探聽消息,都感覺得到,慕寒淵就在身旁,像是觸手可及之處。

許是眉心邪焰的影響,雲搖發現,除了會渴望和慕寒淵的身體接觸外,在這種極為陌生的境況下,慕寒淵離她愈近,她似乎就愈安心些。

始終提在月匈口的那口氣不知不覺就鬆懈下去。

……有個徒弟的感覺。

好像還是不錯的。

-

在侍龍城,龍心鱗似乎是人人得知的聖物。關於它的消息,如過江之鯽,層出不盡。

雲搖打聽了一晚上加半天,挑揀了其中看似靠譜些的,逐一查證了——

無一例外,全撲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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