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 / 2)
柳今言又夢到了年幼時逃跑被抓之後的畫麵。
她在雪地裡跑了很長時間, 雪水浸濕了鞋子,凍得她雙腳完全沒了知覺,這也正方便了她不知疼痛地往前。
可即便是她不停不歇地跑了一整夜, 在天亮前還是被抓住了。
她被那些人扼住手腕, 拚了命地掙紮, 卻仍然掙脫不了,嘶喊救命的嗓子變得喑啞無力。
柳今言生得漂亮,剛被賣進院裡就選作瘦馬培養, 所以帶回去之後打罵自然是沒有的。
嬤嬤拽著她的頭發將她按進水缸裡, 眼睛鼻子在一瞬間就湧進來冰冷的水, 窒息的感覺將她緊緊包圍。
柳今言隻剩下本能,用力地揮舞雙手去掙紮, 卻完全無法抗衡壓在後腦的力道, 她一張口就喝了滿口的冰水。
她雙耳嗡鳴, 眼前發黑, 似乎距離死亡隻有一步之遙。
但嬤嬤卻不是要殺她,在她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嬤嬤又拽著她的頭發狠狠拉出來, 讓她得以呼吸。
這便是她們懲罰柳今言的方式, 不會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傷痕, 隻讓她在冰冷的水中反復體會瀕臨死亡的感覺。
而其他逃跑的女孩, 就生生打斷了腿骨, 折斷了手臂,拖到了所有女孩麵前看。
這樣的懲罰一度成為柳今言的噩夢,令她很長一段時間難以安眠。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將柳今言從難以掙脫的噩夢中驚醒,她驚坐而起,赫然察覺自己被夢魘嚇出一身冷汗。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她趕忙揚聲,「是誰?」
「今言,是我。」
紀雲蘅的聲音傳進來。
柳今言趕忙拿起手絹擦了擦額角的細汗,揉了兩把臉將眉間的驚慌抹去,而後下榻披衣,來到門邊。
門打開後,紀雲蘅穿著織金的錦衣站在門口,手裡提著紅木食盒,沖她笑了笑,「我來給今言送東西。」
「什麼東西?」柳今言歡喜地將她迎進門,「讓下人送來就是,外麵那麼冷,何必還親自跑一趟?」
紀雲蘅不覺得冷,她出門的時候總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坐馬車來的,不冷。」
食盒擱在桌子上後打開,裡麵裝了各種各樣的糕點,做得華麗又精致。
「這是我從行宮裡帶出來的,你嘗嘗。」紀雲蘅道。
柳今言訝異,「是皇太孫的廚子做的嗎?!那豈不是禦廚?沒想到我們這種人還有機會能吃上皇宮裡的東西!」
紀雲蘅點著頭說:「對,施公公說那些廚子都是從宮中帶來的。」
「那你可有經過皇太孫的同意?該不是悄悄拿出來的吧?」柳今言拿了一塊,抿了一口,唇齒間頓時散開絲絲甜膩。
「是施公公說我可以帶給朋友吃的,沒關係。」紀雲蘅給她拿了不少,雙層的錦盒裡裝得滿滿當當。
柳今言樂不可支,兩三口就吃了一個,「那我今日可有口福了,多謝雲蘅。」
「你若是喜歡,我下次再給你帶點來。」紀雲蘅仿佛隻是來專門給她送這一盒糕點,東西送到便要告辭。
柳今言跟在她身後挽留,「這就走了?不在這裡玩一會兒嗎?」
「不了,我今天算了下日子,也差不多要十五天,良學的眼睛快好了。」紀雲蘅邊往門處走邊說,「這段時日他心情不好,我去給他買些京城裡沒有的好吃的。而且我作畫的顏色用完了,順道再買些。」
若是擱在尋常,柳今言一定會喊著陪她一起去,但今日下午她恰巧有正事,隻得將紀雲蘅送出門。
待她走後,柳今言回房中就著溫熱的茶水多吃了兩塊糕點,隨後瞧著時辰差不多,便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衫,在臉上戴了完全遮住麵容的麵具,自後門出了住所。
這段時間嬤嬤們都忙別的事,再加上她們以為這些舞姬在泠州是人生地不熟,連這裡的方言都聽不懂,所以並不嚴格看管她們,隻要柳今言在日落前回來,便不會引起誰的疑心。
但這些嬤嬤不知,被賣去遊陽之前,柳今言曾被帶著在泠州生活過兩年。
她戴著麵具去了西城區的一間賭坊裡。
西城區本就是泠州人口最雜亂的地方,賭坊裡更是五湖四海的男女都有,輸上頭的賭徒們大聲吆喝著,一進去就被吵得耳朵嗡鳴。
柳今言身輕如燕,在人群中穿梭,避開相互擁擠碰撞的賭徒來到了最角落的一張賭桌上。
賭桌上正是熱鬧的時候,莊稼吆喝著買定離手,人們紛紛拍下銀錢下注。
柳今言擠進去,挨在牆邊的位置,隨便拍下幾個銅板。
身邊就傳來吊兒郎當的聲音,「這把肯定買小,連開了三把小了。」
「我就樂意買大,不用你管。」柳今言回道。
「等你小半時辰了,怎麼才來,我都輸了快一兩銀子了。」那人又抱怨道。
「是你來得太早,我分明是按照約定時間。」柳今言轉頭瞥他一眼,壓低聲音道:「突然叫我過來是什麼事?上頭有動向?」
她隔壁站著的男子斜倚在牆上,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而後一手抓著瓜子,一手將碎銀子壓上了桌子。
此人正是程子墨。
直起身時,他往柳今言身邊靠了靠,道:「鄭褚歸來泠州了。」
「這事我知道。」柳今言低聲回。
程子墨又道:「上麵打了個來回,官家這次將鄭褚歸撇來泠州,怕是想讓他有來無回。前些日子杜家那個出了個損主意,想把手上這批貨活埋。」
柳今言心中一凜,深吸了一口氣,壓著情緒問:「什麼時候?」
「這主意已經報上去了,等著那姓孫的蓋印。」程子墨含糊道:「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大半個月。」
柳今言沉默不言。
這時間太短了,用來做什麼都不夠。
程子墨道:「我有一計。」
柳今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