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團子(1 / 2)
「莫師弟留步。」
許長歡微垂眼眸,默然踏出天星峰後陡然側頭喚住了一旁正準備離去的莫從寧。
其餘長老見狀知是有事,自行禮歸去了。
莫從寧猛然被喚,眉間下意識一蹙,抬眸瞥了眼許長歡,到底還是未曾在眾人麵前下她的麵子。
「掌門何事,說罷。」
他隨許長歡行至掌門所居主峰淩青峰,大步踏入殿中,撩擺而坐,舉止放肆。莫從寧自倒了杯茶水,也不願與許掌門多待半刻,隻冷聲催促了一聲。
許長歡見此眉目無波,淡淡瞥了他一眼,亦未曾計較什麼。
「魔域那邊……如何了?」
她拂袖坐下,指尖輕點了點身旁茶幾桌麵,古井無波般的瞳孔中陡然閃過幾分光亮來。
許長歡問得平淡,卻叫一旁本就心懷芥蒂的莫從寧瞬間攥緊了指尖,兀的抬眸直直朝她瞪來,滿是警惕與厭惡。
「你又想做什麼?」
莫從寧聲音陰沉,緊握手中杯子。
「別打她的主意。」
「我在你眼中就是這種人?」
許長歡揉了揉眉心,輕嘆了聲,臉色也微微冷了下來。
「不必做出這副神色,好似你又有幾分無辜似的。」
許掌門任他放肆多時,此刻也著實忍不住冷嗬了聲。
她眯眸,細細打量了眼殿中這個據說是常年閉關不出的師弟,也無法將他與印象中的人聯係比較起來。
莫從寧一怔,臉色剎那間白了下去,唇瓣輕顫了下,究竟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長樂近來可否有何消息?」
許長歡按捺下自己心底的些許火氣,扶額跳過了這個話題,愈為直白地詢問了句。
「……沒有。」
莫從寧沉默了下,垂眸瞧了瞧自己杯中茶水,就像是被人拔下了層皮子一樣,沒了方才的放肆和理直氣壯。
「……師姐……據說還在閉關,尚未出來。」
他張張合合了數次,到底是輕聲呢喃出了那兩字。
還在閉關?
那便是無甚新消息了。
許長歡眸色微動,想到了那個天星峰上的孩子,指尖輕按扶手。
女人也沉默了片刻,隨後低低嘆息了聲,揮手讓他歸去了。
「也罷,去吧。」
莫從寧放下茶杯,默然轉身。
他背上掛著一把用布裹著的長刀,身形高大,慢慢走出殿中,踏進落日餘暉裡。
許長歡淡淡抬眸瞥了他一眼,瞧見了那暖黃光線下的影子,並無記憶中意氣風發的模樣,隻覺隱約有了幾分如被重重鎖鏈捆綁住的佝僂,行如老者。
背影漸遠,餘暉空盪。
殿中再無他人。
這場談話來得莫名突然,結束得也快。似是不曾說些什麼,實則是將兩人揣在心底深處的舊疤都撕裂了一遍。
就在不久之前的正魔大戰之中,仙界諸門都派出重重精英,唯有天玄門僅出了兩位化神長老。
一位是近來名震眾人的道君楚南知,一位便是曾經群英榜上有名的天才、如今的刀峰峰主莫從寧。
楚南知當日送去的那一劍重傷了魔君殷晚舟,叫仙界修士歡喜崇敬。可這消息傳進了天玄門中,卻隻叫一眾人沉默不語,其中這位刀峰的長老更是在次日便約了道君上門中擂台比試了一場,使盡了全力,打了個平手。
【師姐~】
【師姐!】
【長歡!】
一身道袍的女人高坐於殿上,眸色微怔,恍惚了瞬間。她月要間垂著那塊雙魚玉佩,此時蔥白指尖正不覺輕撫著。
耳畔似有熟悉明媚的聲音,帶著朝氣和快活,親昵含笑地喚著她。
一聲又一聲。
「……長樂……」
流蘇輕搖,玉佩垂落膝上,指尖頹然鬆開。
這麼多年過去了,麻木平靜、身旁無人的日子她也習慣下來了。
可那孩子的模樣……那孩子的笑容聲音……與她的長樂幼時一模一樣。
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將她努力維持的平靜盡數打破。
許長歡困於心魔三百年,心魔中無他,僅一人而已。
既怨且恨。
亦悔亦……不甘。
時間轉瞬即過,已是一年冬季。
「舟舟。」
女人方踏入峰中,便瞧見了不遠處高樹之上垂下的一小片火紅裙角,在枝上隨風搖曳,邊角處銀紋繡花於光線下微微亮著,是滿目皚皚白雪間的一抹驕陽之色。
楚南知足下一頓,冷清眉目間霎時微軟了下來,含笑輕喚了聲。
那裙角動了動,隨即的白雪枝葉間伸出一個小腦袋來。
是十七八歲大的小姑娘,容貌精致綺麗,大而明亮的鳳眸中自帶著幾分笑意,眉眼間意氣飛揚,此時探出了腦袋來瞧她,一見著女人便彎著眼眸笑開了,唇邊一個酒窩中都盛滿了甜意,滿目星辰般璀璨的光芒。
「師父~~」
小姑娘紮著一個長長的馬尾辮,辮尾係著一個火紅綢緞的蝴蝶結,蝴蝶結下麵垂著兩個小金鈴鐺。她一動,那兩個小金鈴鐺便碰撞著響了一聲,清脆動人。
樹上滿是白雪,小姑娘躲著趴在樹枝上,此時一動,頭頂上便也落上了些許雪花。
「師父在呢。」
楚南知輕笑著搖了搖頭,抬了抬手中提著的一個小油紙包。
「小祖宗快下來吃吧。」
小姑娘晃了晃腦袋,好不得意地對她張開了手臂。
「師父接著我!」
火紅的身影一動,隨著枝上白雪一同飄落。
那些雪花全落進了地上,可小姑娘卻是落到了一個溫軟的懷中去了。
啵唧。
軟軟的口勿落在了女人的下顎上,小姑娘摟著她的脖子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你的小祖宗原諒你了。」
小姑娘湊在女人的耳畔邊,笑得快活,小聲地用著氣音這般告知她。
「多謝小祖宗原諒。」
女人垂眸含笑瞧著她,穩穩地抱著自己的小姑娘,亦用著氣音小聲回了她。
楚南知精心嬌寵著的小祖宗最是不能說的,可又極其調皮搗蛋,一趁她不注意便要上房揭瓦、尋人打架。前幾日將隔壁藥峰長老的弟子給生生打哭了,那藥峰長老自己也覺丟人不願計較、提著自家弟子就回去了,可楚南知卻是對自家越長越調皮的軟團子這般霸道的性子說上了兩句,希望她能多交些好友。
殷晚舟:交個屁的好友。
本尊堂堂的魔域魔君,跟這群小屁孩交朋友?
就離譜!
反正不管楚南知是軟聲勸阻還是硬聲嚴肅,隻要她說了小祖宗,小祖宗便要鬧脾氣了。
「我才是你的徒弟!你都不關心我有沒有受傷,就知道說我!」
當日的小祖宗氣呼呼地朝著女人冷哼了聲,轉頭就走,氣得一天都沒理楚南知。
而那日的楚南知默默看著自家小姑娘眉目飛揚、毫發無損的樣子,忍不住想了想那被她硬生生打哭的鼻青臉腫的小師侄,著實啞然了片刻。
小祖宗的氣勢上來了,楚南知便要弱上兩分來。
更別說後來她也知曉了事情的全過程,是那藥峰的師侄主動來找殷晚舟挑釁切磋的,仗著自己修為高上些許想來找茬,沒想到反是被殷晚舟壓著打了一頓。
自尊受不了,堂堂男兒竟落淚。
殷晚舟:垃圾玩意兒。
楚南知無奈又好笑,隻得去哄著被自己說了幾句、正在鬧脾氣的小祖宗。
殷晚舟最喜歡的桃花酥也不吃了,趁此機會便委委屈屈地指使女人給她紮小蝴蝶結、做小鈴鐺。也不肯吃楚南知為她做的點心,非要吃天玄門管轄鎮子上點心鋪子裡的糕點。
楚南知今日正好出去辦事,也記著這事,為她買來了。
「且嘗嘗人家的點心罷。」
楚南知抱著自家的小姑娘進了屋,將人好生放在了桌邊,為她打開了油紙。
「自是沒有師父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