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三年(1 / 2)
這天,
下了場急雨。
門外起了風沙。
門內,夜雨飄燈,櫃台上點著一綹小指長短的焰苗,昏黃黯淡,在溜進來的夜風中嗤嗤搖曳著。
燈盞旁倚著個人,素袍挽發,漫不經心的發髻上,搖搖欲墜的別著根細長的烏木簪子,斜插在墨發間,隱隱泛著幽光。
這個人的身材頎長挺拔,可不知道是不是穿的單薄,此時此刻瞧著反倒有些清瘦,挽著袖子,一雙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麵,出奇的白,白的像是冰,帶著一種奇異的剔透感,燈火下,仿佛能瞧見皮肉裡的細小脈絡,宛如血管與筋絡都能瞧個一清二楚。
這可不像是沙漠裡的漢子。
他是低著頭的,月要間別著個嗩吶,似在忙著什麼,纖長飽滿的十指輕輕翻動著一遝朝廷頒布的懸賞令,若非掌心關節處生著老繭,恐怕這雙玉手一拿出來,天底下怕是不知道多少女人要黯然失色。
掌心輕動,腕間的一串銀製鈴鐺便叮叮當當的晃了晃,算是給這冷清的地兒添了幾許生氣。
外麵的雨勢不大,甚至還能聽見屋簷下的雨落,大的是風。
仿佛覺得燈火有些暗,男人挑了挑燈盞裡的燈芯,本來隻是小指長短的火苗,立馬又漲了一寸,屋裡又敞亮了些。
他忽然抬起了頭。
他一抬起頭,剛剛亮起的光,似是又暗了,黯淡無光。
一張輪廓清晰,膚色白皙的臉也跟著抬了起來。
剎那,屋裡真的像是暗了,仿佛所有的光被吸扯了過去。
這是個青年,一個渾身上下都透著股清寒的青年,盡管是在這大風大沙的沙漠中,可瞧見他那張臉,剎那間,所有的塵灰飛沙都像是消失了一樣,乾淨,明眸皓齒,乾淨到像是不沾半點塵俗。
他的眼睛很朦朧,宛如罩著層水霧,眼尾有些狹長且彎弧上翹,眼頭傾斜而下,光潔白淨的額前散亂著幾綹發絲,半遮半掩著兩條細長且堅韌的墨眉,還有那顆眼角下泛紅的痣。
他有一雙薄唇,薄的像是兩柄劍,冷冽清寒正是由此而來,一抿嘴,竟能帶出殺氣。
好在他會笑,笑的瀟灑,以至於眉宇間又有種恣意人生的疏狂,連帶著那雙勾魂攝魄的眸子都明淨了一些。
人生不就該如此麼,怎麼活,怎麼生,怎麼死,都應該由自己決定,盡情盡興,豈不快哉?
他很漂亮,漂亮這個詞用來形容一個男人或許不是很合適,可事實就是如此,過去的十幾年他已生的令人驚心動魄,如今這張臉愈發的漂亮了,漂亮的都有些近乎妖邪,筆墨難表,天人化生。
他是蘇青,三年後的蘇青。
而他之所以抬頭,是因為聽到了外麵趕來的馬蹄聲。
眼皮一顫,蘇青這才放下懸賞令,慢吞吞的起身,收拾著客人們吃剩下的殘酒,還有沒啃淨的骨頭。
收拾到一半。
店外便起了拍打。
「砰砰砰~」
自曹少卿莫名消失之後,東廠如日中天之勢暫緩,這片大漠上又來了不少的新鮮麵孔,走走停停,來來去去,客棧後頭他都不記得自己斂了多少具屍身了。
人生如戲,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坐這斂屍的活計。
「開門吶你倒是!」
外麵的人已等的不耐,索性放聲吆喝了起來。
蘇青拉開門拴,木門「嘩啦」被人推開,一個慌裡慌張的青年腳下踉蹌的跌撞了進來,看來蘇青再不開門他都打算撞了。
那人身穿素白長衫,劍眉朗目,背著行囊,頭戴布帽,係著麵巾,身後還有一匹駱駝,像是個落第的秀才,慌慌張張的,有些呆裡呆氣。
「我說風裡刀,你就那麼點本事,大晚上的也敢在這大漠裡闖盪,就不怕餵了狼崽子!」蘇青擦了擦手,饒有興致的打趣道。
大概是龍門客棧重開不久,差不多是半年的時間,這小子便孤身一人來了這大漠裡頭,在路邊都快渴死了,被蘇青撿了回來,救活後,隻說是來找他爹的,問他有沒有看見個買賣消息的中年男人,留著短須,膚色黝黑,像是個教書先生。
蘇青說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