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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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牙後忌辛辣刺激,隻能吃流食或半流食,簡清扌莫著縫了針的左掌,叮囑鹿飲溪:「接下來飲食要清淡,我來做飯,有什麼不舒服就和我說。」
鹿飲溪感激地點頭,這些天都是吃食堂或外賣,她還沒吃過簡清親手做的飯菜。
誰料,拔牙後的第一天晚上——
簡清煮了一盆香氣四溢的火鍋,當著鹿飲溪的麵,慢條斯理涮小肥牛、涮毛肚、涮蔬菜,吃得有滋有味。
鹿飲溪在香氣騰騰中,木著一張臉,捧著一碗寡淡的雞蛋羹,一勺一勺,咽得艱難。
第二天晚上,簡清下班晚,沒親自下廚,打包了麻辣小龍蝦回來。
她左掌還沒拆線,不方便剝殼,就指使鹿飲溪給她剝。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鹿飲溪聞著麻辣鮮香味,被欺負得快哭出來了,忍住投毒的沖動,給她一隻一隻剝好。
故意的,絕對在故意報復,她左掌受傷也該忌口,偏偏寧願自損八百,也要殺敵一千。
又狠心又小肚雞腸的女人……
簡清長相斯文,吃相也斯文,夾起一隻蝦肉細嚼慢咽吃下,目光黏在鹿飲溪臉上,慢悠悠開口:「又在心裡罵我?」
冷冰冰的口口勿,嚇得鹿飲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捧起米粥慢慢吞咽。
第三天晚上,鹿飲溪實在受不了她了,打算離家出走。
跑外麵一個人吹寒風吃麵糊糊,也好過被簡清折磨。
沒成想,還沒走出家門,腳步一陣虛浮,接著渾身發燙,燙得腦袋一片混沌。
發熱了。
拔牙後引起的感染性發熱。
口腔是有菌環境,拔牙後,免疫力低下的人群,如老人、小孩,稍不注意就容易引發感染。
她之前在醫院輸過液,沒想到還是中招了。
這具身體的素質比現實世界弱了許多。
鹿飲溪扶著腦袋,冷靜地翻找出藥箱,給自己測體溫。
38c。
拔牙後引起的發熱,不超過385c,在家吃粒消炎藥就好。
鹿飲溪給自己餵了藥,灌了一大杯熱水,拿了個抱枕躺沙發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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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清下班回來時,客廳不像前幾日那般亮著燈,一片昏黑,冷意森森。
她站在玄關口,怔了幾秒,回過神後,雙手慢條斯理剝大衣排扣,眼中陰鬱寒意卻在一點點堆積。
褪下黑色大衣,掛衣帽架上,視線掃向鞋櫃——
鹿飲溪的長靴還在。
沒離開。
陰鬱的神色瞬時緩和了幾分。
簡清換好鞋,走到客廳,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看見沙發上縮著的一團身影。
她走過去,想伸手探一探鹿飲溪的額頭,又怕自己冰涼的手凍著人,於是先貼在自己脖頸上暖了暖,然後再去扌莫。
滾燙的額頭。
本就半睡半醒的鹿飲溪聽見細碎的動靜,皺了皺眉。
吸入呼出的氣都是燙的,喉嚨又痛又乾,她睜開眼睛,望見一張漂亮冷淡的麵孔。
鼻翼聳動,用力嗅了嗅,某人原本清冽的冷香被手消毒凝膠的酒精味掩蓋。
於是微微皺眉,小小聲嘟囔一句:「你都被醫院醃入味了……」
也就燒糊塗了,才敢這麼大膽,嫌棄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
簡清輕輕彈了一下鹿飲溪的腦門,拿測溫儀給她測量體溫,問:「吃藥了麼?」
鹿飲溪躺在沙發上,摟著抱枕,輕聲道:「吃了消炎藥……」
嗓音乾澀嘶啞,不如往常悅耳。
簡清開燈,去倒了一杯溫開水:「多喝熱水。」
鹿飲溪接過水杯,笑了一笑。
這話經常被調侃直男、敷衍,其實從醫學角度出發,多喝熱水挺好的。
當然,不能太燙(65c以上),太燙的食物會損傷食管粘膜,粘膜上皮細胞灼傷後脫落,食管內又會分裂生長出新細胞。
反復燙傷脫落,就反復分裂生長,而基因突變發生在細胞分裂期,分裂次數越多,突變的概率越大。
其中有種突變的細胞,會打開桎梏自身的枷鎖,避開免疫係統的追殺,掠奪正常細胞的營養,在人體內橫行無忌、攻城掠地——即所謂的癌細胞。
一言以蔽之,長期食用太燙的水或食物,會提高罹患食管癌的風險。
昔年學過知識在腦海一一回放,鹿飲溪曾有意逃避與醫學相關的一切事物,如今卻總在不經意間想起。
她小口小口抿著溫水,潤嗓,默默思索其中緣由。
也許,在陌生的世界,麵對一個個陌生人,熟悉的東西能帶來一些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她的大腦,在潛意識裡幫她尋找安全感。
人體是一台精妙的儀器,無論主觀上接不接受外界環境的變化,機體總在潛移默化協調適應變化,以求盡快融入環境。
酒精味還在鼻尖飄浮,鹿飲溪像是想起什麼,忽地丟開抱枕,踉踉蹌蹌跑回臥室,又跑出來,往簡清懷裡塞了一盒東西。
簡清拆開包裝一看,是一支嶄新的護手霜。
前幾天逛街采辦生活用品,鹿飲溪看見展架上的護手霜,莫名就想起了簡清的手,於是順手買下,但一直找不到理由拿給她。
今天正好,有了正當理由——
「一雙手都是酒精味,抹點香香的。」
簡清看著鹿飲溪,沒說話。
她一向話少,情緒不外露,一雙眼睛極為漂亮,墨玉色的瞳仁,直勾勾盯著人看時,能把人心勾得砰砰跳。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鹿飲溪捏緊水杯,鼓起勇氣,小聲凶她:「看什麼看?用你的錢買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穿到這個世界,身無分文,連軀體都被人包養了,目前一切開支都由簡清負擔。
她在手機上記了賬,打算等離開時,全部還給簡清。
被人凶了,簡清也隻是淡淡哦了一聲,收起護手霜,說:「待會抹,我還要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