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擁擠的鋼鐵都市（1 / 2）
自城市的概念出現起，人類本身所扮演的角色經歷了兩個不同的階段：從城市最最主要也是最最重要的基礎建設者、體係維護者、文化創造者和文明傳承者，到僅僅隻剩下一個存在的理由——文明傳承者。
從少數商人的聚集到大規模圈地運動，資本主義興起，城市人口爆炸式增加，到科技愈加進步，自動化技術與智能技術取代了大部分基礎建設、體係維護工作，而由科技催生的龐大資本又在金錢的驅使下，用知識產權等法律武器，壟斷了所謂「文化創造」的工作——即商業文娛。
一座城市中，人類的數量經歷了從爆炸增加到逐步減少的趨勢，鋼鐵叢林中，留給人類自由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少，原本建設和維護整個城市的人類，漸漸變成了使城市更加混亂、骯髒的病毒，被自動化和智能化排擠，用層層製度與「暴力」拘束，為了不知道什麼目的而維持著城市的存在。
或許隻有人類的延續本身，是人類繼續存在於城市的唯一理由，而現代化這頭龐大的怪獸，早已脫離了人類創造它時的枷鎖，奔著人類還無法確切描述和預知的未來瘋狂前進了。愈來愈大，愈來愈重，愈來愈密集的城市，擠得人類透不過氣來。
如同此刻的上條星美。
她還記得，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這裡雖然也是調度平台，卻近乎是廢棄，成為了小孩子們嬉戲玩鬧的天堂。那破舊的倉庫像是藏滿寶藏的洞穴，生鏽彎曲的鐵軌像是危險邪惡的怪物，高大嶄新的信號塔像是公主居住的城堡，一截截斷裂的車廂如同勇士們反抗邪惡的秘密基地……
而上條星美的家，就在距離此地一千五百米左右的那片居民區，住著的是並不奢華但足夠溫馨的二層復式小樓，從爺爺的爸爸那一輩就開始住在那了……如今是學園都市第二十三學區的新式航空飛行器實驗園區，隸屬於業界頂尖的航空工業集團婚後重工，天空中那個每天優哉遊哉飛來飛去的熱氣球就是從這裡製造起飛的。
有時候，上條星美甚至覺得，在那個熱氣球上能看到家鄉木板屋的顏色。
無論小孩子作何感想，大人們總是要為生計考慮的，或許這片地方曾經是童年回憶的樂園，但從客觀事實的角度看：這裡是規劃落後，功能殘缺，沒有經濟效益的淘汰鄉鎮，就算沒有學園都市，也會有其他的市政項目說服這裡的居民們搬遷然後改造。相比之下，學園都市項目給出的「拆遷補償」比一般的市政工程更加誘人，甚至大部分人可以直接與學園都市協商爭取在這座未來科幻都市內定居工作的機會。
上條星美的父母並沒有留下，因為當初有更加適合他們工作經驗的東聯民生項目，於是在五歲那年舉家遷往華夏，上條星美便再也沒有回到過這裡。
沒想到再一次踏上故鄉的土地時，就幾乎站在了人生的盡頭。
她忽然再一次生出無比眷戀的情愫，哪怕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在這個不屬於自己的學園都市，哪怕麵前的一切早已不是故鄉的模樣，但這座號稱超越外界科技三十多年的未來科幻之城，卻仿佛一個蠻荒世界中的異種。
那不是現代化這頭猛獸啃噬繁衍出來的模樣，不是那種用鋼筋水泥擠壓著人類**的狹隘，不是除了繁衍本身的意義，連城市建立的初衷都從人們心中剝奪的冰冷科技——正因為如此，上條星美才仍然能在這個樞紐車站中，看到兒時故鄉的影子……它並沒有被抹去，而是溶解在這方寸須臾之間，每一條供人容身的小巷裡，每一處監控網絡的死角中，每一片被忘卻改造，鏽跡斑駁，殘垣斷壁的廢墟中……
除了學園都市，沒有人知道「人類三十年後的城市」究竟會是什麼樣，也許從來不該是學園都市的模樣，也許這裡與真正的「未來」存在著巨大的差異和矛盾……但上條星美知道，這是她喜歡的模樣，也是這裡千千萬萬的人們享受生活和學習，看著日出和日落，與友人消遣共鳴的地方，是值得人們守護和愛著的地方。
不管它是否真的存在於未來，哪怕隻是一片幻想，也值得。
「可是我……已經沒有機會了……」少女喃喃地說著，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那鋼鐵勾勒的天際線，似乎染上了些水霧……
也許有那麼一瞬間，上條星美會有些後悔，如果不是那麼急著接觸上條當麻，不是那麼草率地試圖「扭轉他的命運」，她也不會驟然落入這步田地……學園都市的溫柔，與學園都市的冷酷，在這裡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當自己從「研究所」蘇醒的那一刻，從自己為生存開始戰鬥的那一刻，從發現自己擁有了超能力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了。
她早已變成了幻想的一份子。
「不是這樣的，你還有機會！」
那幾乎隻存在於幻想中的聲音忽然從下方響起，上條星美一怔，猛地站起身子，一隻手攀附在豎梯上，另一隻手已經握上了月要間那把奇異的長刀——通體棕黃，木紋雕花，顯然是一把做工精美的木質工藝日本刀，但不知為何卻鋒利到削鐵如泥的地步。
「上條君……」上條星美眼前的水霧剛剛散去，卻在看到這個白衣身影的剎那，忍不住再次升起，甚至抑製不住地化為一滴滴晶瑩的露珠。
「還有機會的，隻要你願意相信，就一定有機會！」少年堅定的聲音從下方的車軌間隙中傳出來，他仰頭看著豎梯「籠中」的上條星美，那不算寬厚的身軀硬生生在這鋼鐵逼仄的調度場內擠出了一片潔白的空地。
「相信……什麼呢？」上條星美苦笑一聲，她閉上眼睛喃喃地自語道，再次睜開時，薄薄的水霧已經化作一縷縷鮮紅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