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 定鼎大局（一）（1 / 1）
在這一剎那，香氛萬裡，光焰沖天。 李柃所凝聚的香魄之力全數化作了沖開穢土濁氣的力量，使得這一方被魔道統治已久的大地展露出了前所未見的晨曦。 玄天的化身，帝尊又再一次顯露出來，麵上帶著些微的訝異之色。 他能感受得到，自己正在受到李柃的召喚，重新凝聚於塵世。 「這等請神之術，竟然能夠召顯本座的力量！」 合道煉真者一貫以來的疑難問題都是化身天道之後需得太上忘情，斬斷前塵，借以適應恢弘無邊的天道，防止被其吞噬。 自此之後，原本意誌就被壓縮至一枚道種那般，徹底沉寂下去。 唯有以化身或者其他方式顯聖人前的時候，方才能夠再度顯化。 即便如此，所能調動的力量層次最高也隻是在不死境巔峰，剛好超越化神那麼一點，但卻不能超越太多的境地。 一旦超過，就會引起整個天地大道的劇烈反應，從而被排斥出去。 在失去主觀意誌的前提下，想要做到這一步是非常困難的，唯有借助合道之前留下的種種後手，以及徒子徒孫們的努力配合，才能做到。 這是一些前輩高人要留下道統，留下傳承的根本原因所在。 無論血脈，還是香火，都可以起到一個錨點的作用，能夠幫助他們在無限光陰之河當中定位自己的時代，自己的起源和歷史。 李柃此刻動用的請神之術其實也沒有超過這個限度，但卻妥帖的幫助玄天帝尊凝聚了自己的意誌和力量，使得其化身穩固下來，擁有了一個極佳的降臨憑依。 這是極大的加持。 「帝尊，我已經將眾生香火和神道之術融合，轉化成為可供你利用的力量，還請速戰速決！」 李柃調動這種層次的力量也沒有那麼容易，若非自己達到了不死境界，怕是連嘗試的資格都沒有。 因此，連忙傳音提醒道。 玄天帝尊卻不急著動手，反而意味深長道：「李柃，你可知道，此術有可能成為化神和道境之間溝通的橋梁，使得你等更易合道煉真，乃至鞏固整個天地大道？」 李柃微怔，旋即也意識到了些什麼。 玄天帝尊見他已然領悟，也不再多說什麼，即刻轉身，大手一揮。 萬千雷光憑空落下，連綿不絕的轟鳴之中，上方蒼穹一片亮堂。 頓時間，幽天消退，被逐漸鎮壓了下去。 這裡的每一道雷光都不是普通的神通法術，而是天地之間最為激烈，最為迅猛的天劫之雷，蘊藏著劫道的法則與本源。 它可以消磨一切的強者大能，令得元氣歸藏，神魂意誌也為之消散。 無論幽天本尊，還是降臨在這一塵世之間的化身都經受不起這種力量的攻擊，隻能被不斷磨滅。 虛空中，無數如雲似物的黑影掙紮起來，扭曲變化，如有怪物要從漆黑深淵之中跳出，擇人而噬。 但在天雷的攻擊之下，莫說是祂們，就連漆黑深淵本身都在消散。 這是幽天投射在這一時空的投影被祓除。 等到絕大部分的本源力量消散，幽天的氣息愈發的孱弱，竟是連那名承載幽天意誌的冥宗聖女身影都被迫顯現出來，直麵雷霆天劫。 轟隆！ 轟隆隆！ 雷霆仿佛無窮無盡，繼續不斷轟擊。 祂的化身逐漸消融於雷光之中，徹底化為灰燼。 在這一刻，整個穢土的天空都仿佛被擊穿，顯露出巨大的豁口。 耀目的金光從虛空照了下來，放眼看去，天光大亮。 眾人紛紛抬頭望去，但見真陽高掛，宇內澄清，一切妖魔鬼怪的末日到了。 四周響起鬼哭狼嚎的聲音，越來越多的僵屍鬼怪被暴露在太陽的直射之下，紛紛燃燒起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幽天已死，玄天當立，此間再也不是我等天下！」 「快逃！」 意識到這一點的魔道修士們如喪考妣，不顧一切的拋下戰陣向外逃去。 其實從之前開始，就已經有許多魔道高手逃跑了，但是身處局中，為人棋子，並不容易感受到這一點。 棋子從來都沒有縱覽全局的能力，隻能看到自己眼前。 連這些螻蟻般的棋子都能看到冥宗和魔道完蛋的那一刻，那就是真的天崩地裂。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脫出去，該往哪裡逃，逃往何方。 總之，就是逃。 也有一些展開了最後的瘋狂，紛紛選擇自爆或者拚命，但仍然隻是這時代大潮之中的一抹浪花，轉眼即逝，根本毫無意義。 「太好了，諸位，眼下正是趁勝追擊，一舉拿下整個穢土的好時機！」 雷禦天尊吩咐了一聲，然後便帶著幾位化神修士沖了出去，四處掃盪殘敵。 彌羅天尊等人則留了下來，處置六道天輪。 他們終於將留置在此的一切法陣禁止打破，成功奪取了這件魔道的重寶。 從此之後，大小輪回的法則都被掌控在了天庭的手中，他們冊立的地府也終於正式擁有了存在的意義。 不過此刻還不是考慮這麼長遠的時候，因為陽世人間，穢土之中，黃泉宗的山門還在，冥河血海也仍然還在。 元洲，祖洲，長洲，流洲…… 各自都還有一些魔道餘孽。 甚至於，那些逃脫出去的化神修士都有可能形成威脅。 玄天帝尊那樣的絕世大能固然可以居中坐鎮，壓服一切邪魔，但具體到下麵的那些事情，不可能隻讓祂一個去做的。 終究還是得正道眾仙門合力一處，才能完成橫掃宇內的大業。 各方仙門道友繼續出去，把全麵追剿擴散到了所有地方。 …… 「眼下仙門大勝，斬妖除魔正當其時，該是時候清理掉十洲之內的那些魔道山門了。 一切冥宗餘孽都將被消滅，到時候，便是正道人間。」 各方仙門的人都紛紛動員起來，展現出了空前的熱情。 正所謂成王敗寇，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但卻是古往今來墨守的規矩。 勝利的一方，往往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如果說之前的戰爭還有可能是樁虧本的買賣，即便天庭贏得最終的勝利，自己也未必能夠得到應有的好處，那麼此刻，就是隻有賺到，沒有虧本了。 但具體到能夠得到多少，還得看自家宗門的能力。 各個仙門宗派，散修勢力都踴躍參加，積極無比。 尤其後者，因為此前建功立業較少，都要在這最後關頭搭上勝利者的戰車，否則今後就算是冊立仙位都得是太乙散仙，無來由的低上一頭。 相較之下，原本的那些仙門大宗就輕鬆多了。 積香宗從一開始就是所謂「老牌仙門」的末席，千年投資，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回報。 自然沒有什麼可愁的。 此後的屢番攻伐之中，池英庭等人都得到了極佳的機會，得以執行一些較為輕鬆，但卻功勞巨大的任務。 比如說，占據冥界穢土和中層冥土的地盤。 一路過去，冥宗那邊幾乎已經沒有像樣的敵人，全部都跑到了其他地界，隱藏在草莽散修之中。 「歷來失敗的一方都會把自己打散，化整為零的隱藏起來，留待後世尋機而動。 他們當中或許有人保留了冥宗的道統，但若想要光復宗門，卷土重來，可沒有那麼容易。 除非，仙門正道內部自己亂起來。」 臨行之前，池英庭向李柃稟報自己接到的差遣，李柃也乾脆把話挑明了，向他麵授機宜。 「你們此刻的任務，是多多為宗門爭取一些好處，不必像那些散修和跟從宗門那樣致力於建功立業，隻需要把那些好處攥緊在手中便可以了。 當中靈峰福地和洞天世界價值遠遠大於一切浮財，所以，除非是含有本源道蘊的那等仙根道種，尋常上品之流，蘊含法則之力的，都不必和其他人發生爭執。 多交好友，廣結善緣，讓讓別人無妨，關鍵時刻，才可得到支持。」 「師尊放心，這些我都曉得的，此刻為宗門爭利益，當以長遠為計，取大舍小，取難舍易！」 池英庭一貫以來都是被作為道統繼承人而培養的，這樣的耳提麵命自是能夠領會。 「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你去吧。」 李柃揮了揮手，笑言道：「冥宗此前可是富有整個冥界，或許收藏了一些好東西，也不見得要全部舍棄。 若有機會，為自己尋找一些晉升資糧，說不得，紀元之末僅有晉升化神的機緣就在裡麵了。」 仙魔大戰終於分出了勝負，天地大劫演化到最為激烈的時刻。 所有的靈蘊，所有的道果，所有的人才，地盤，資糧…… 統統都要參與重新分配。 一名小小的仙門弟子，有可能憑空獲得奇遇，一躍而起。 高高在上的結丹長老，元嬰大修士，也有可能倒黴的遇到強敵而被殺。 窮途末路的敵人，可不會跟你講什麼武德。 但相應的，仙門掠奪起他們，收獲其地盤，資糧，法寶，一切的一切……同樣不必再講什麼因果。 因果業力都將化作時代的洪流，不再由個人所承擔。 或許，自己的這一名弟子還真有機會在這紀元尾聲之中迎來晉升化神的曙光。 …… 此後，捷報陸續傳來。 各方的仙門道友們接連攻破屍山，血海，黑淵，封鎮了一處又一處的邪穢之地，養魔之所。 玄天也在抓緊時間侵蝕幽天，奪取其所能掌控的領域。 李柃以休養之名暫居後方坐鎮，並沒有參與到這場大亂鬥。 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立下大功，已然成為正道勢力不可或缺的頂級巨擘。 就連過往的三大天尊，五方五老，也沒有他在這一戰之中的貢獻大。 這換來的，是一躍而居上的身份地位…… 以及，權柄！ 正當池英庭等人在外奮戰的時候，同樣負傷休養，留在後方坐鎮的雷禦天尊找了過來，向他通告最近的諸事。 然後，他又提及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幽冥黃泉，又或者說，整個冥界下層，穢土世界的治理……應當如何展開？ 「李道友，如今我方大軍已然攻破冥宗祖庭黃泉所在，連帶著冥河也被斷流，血海被圍，暫時禁絕交通，封印起來。 但以冥界之廣袤，魔氣之豐厚，恐怕難以徹底禁絕。 雖然我等對下層修士的宣傳是正義一方取得了最終的勝利，魔道根絕，徹底不興，但隻要稍微仔細那麼一想，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冥宗和魔道，永遠也不可能斷絕！ 我們所能做到的，也隻不過是好生治理此間，防止冥河泛濫，血海重新凝聚出又一魔尊罷了。 還有修羅，夜叉兩族，必然不斷孳生，各種妖魔鬼怪也仍然還會從陽世人間不斷匯聚過來，這裡的治理必將成為一大問題。」 李柃並沒有直接回答雷禦天尊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以天尊之見，應該如何是好？」 雷禦天尊道：「目前所能做到，也理應去做的，當然是以地府承攬統轄此間一切職能與責任，但具體到是否應當放棄下層穢土，我等還在斟酌之中。」 雷禦天尊所言，是早已在天庭陣營內部興起的一個討論。 那就是，把冥界打下來，成功統禦萬方之後，是否應當直接統轄穢土的問題。 穢土是一個特殊的所在，斯惡居之，萬魔匯聚，若不管理，遲早會有類似黃泉之主，血海魔尊這樣的大魔頭重新孳生。 無論香道的靈魄理論，還是神道的香火氣運，還是法道的靈機道蘊…… 都支持這一預見。 正如善良的反麵是邪惡，光明的背麵是黑暗，想要徹底剿滅它，永生永世不再為禍，完全不可能。 但若不管…… 同樣不行。 冥宗有可能很快就重新積聚起力量，卷土重來。 而天庭想要再度興兵，凝聚起這麼多的大能修士，強者高手，是很不容易的。 這口心氣散了，所有人都會懈怠，包括在場的兩位天庭巨擘自己。 這同樣是人心的規律，也是利益分配的規律。 雷禦天尊顯然把這件事情看得恨透，所以才會在這種見到勝利到來的關鍵時刻，略顯憂慮的前來找李柃商議這個問題。 因為這的確是關乎正邪仙魔，諸界生靈的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