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愛情之二:愛情與相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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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人之癡

詩詞是情感的抒發,也是情感的積聚。好的詩詞都以充沛的情感感染心靈、動人心魄;優秀詞人也必是情感豐富的癡情之人。

之一:李煜

南唐後主李煜被人譽作「詞中之帝」、「詞祖」,這因為他是詞初生期的代表人物,也因為他的詞風華絕代。他是一個非常癡情的君主。

李煜非常寵愛皇後周娥皇。古代帝王,多是後宮佳麗三千,很少將全部情感寄托在一個後妃身上,而李後主卻癡情於周後。

周後資質佳惠,美艷多才,與李後主琴瑟和諧,互為知己。據陸遊《南唐書》載:周後精通書史,善音律,尤工琵琶。元宗(後主父親)賞其藝,賜以焦桐琵琶。後主作念家山,後亦作邀醉舞。二人曾重訂霓裳羽衣曲,後主獨得其譜,乃與周後變易訛謬,使其清越動聽,享譽後世。

周後又常彈奏後主的詞調,極得後主贊美,這也成為後主作詞的原動力之一。

從李煜早期的詞作中,流露出對周後深深的喜愛和依戀,且看這首《浣溪紗》:

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此詞把迷戀周後的情感,深宮香艷的情形,細致描寫出來。再看李煜的《一斛珠》:

曉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後主把與周後的香閨韻事,兒女柔情,情真真意切切寫了出來。「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多麼浪漫,多麼柔情。

周後的多情,感動了後主的詞筆,後主的詞筆,渲染了多情的周後。

可惜世間「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當後主二十八歲那年,周後生病了。後主疼愛有加,關懷備至,朝夕視察周後進食情況,藥也要親嘗後送進。為了照顧周後,李煜「衣不解帶者累夕,如侍父母之癡。」然而,周後終被秋風吹去了,其時,「後主哀苦骨立,杖而後起,亦如其喪考妣。且將投井以殉,賴救之獲免。又自製誄詞數千言,皆極酸楚。」

周後葬於懿陵,諡號昭惠。李後主又血淚交迸書寫詞章,訴其悲悼哀情:

珠碎眼前珍,花雕世外春,未銷心裡恨,又失掌中身。玉笥猶殘藥,香奩已染塵。前哀將後感,無淚可沾巾。

艷質同芳樹,浮危道略同。正悲春落實,又苦雨傷叢。穠麗今何在?飄零事已空。沉沉無問處,千載謝東風。

後主自失了他心愛的周後,悲痛殊深,從溫柔沉醉的暖鄉,進到悲哀淒慘的冷域,於是他的詞也從「爛嚼紅茸」而轉變為「為誰和淚倚欄杆」、「秋風多……夜長人奈何」的淒涼調子,由香艷輕柔轉為感傷悲切。

之二:蘇軾

高歌「大江東去」,蘇軾是豪放詞的代表。但他又是情癡,癡情恰如東逝水,年年歲歲繞花前。

十八歲,蘇軾娶了小三歲的妻子王弗。王弗嬌小文靜,敏而聰慧。蘇軾夜讀,她,又於恰當處補缺拾遺。蘇軾待客,她端茶送扇,過後又能指出夫之缺失。蘇軾深愛其賢慧,更欽佩其聰敏。王弗對蘇軾的俊逸多才亦是愛慕殊深。夫妻齊眉舉案,相敬如賓;恩愛有加,相期白頭。

「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壠中,卿何薄命。」蘇軾王弗正應了這句話。恩愛夫妻隻度過十一年歲月,王弗因病芳魂西歸。蘇軾悲痛欲絕,含淚書寫悼文,在王弗的墓前仰天長嘆:「嗚呼哀哉!餘永無所一怙!

蘇軾又在愛妻墓前植鬆苗三萬株,萬縷相思萬株鬆,日日夜夜守卿前。

由於過分悲痛,已在文壇嶄露頭角的蘇軾竟然三年沒有寫詩,就是在殿試時也說不能賦詩,很看重蘇軾的宋神宗居然奏準,讓他徑入二試。直到十年後,蘇軾滿含悲情,滿含思念,為亡妻王弗寫下流傳千古悼婦詞《江城子·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 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詞句明白淺顯,素樸無華,但卻感人至深,因為字字含著血,盈著淚,是肺腑之言,癡情傾訴。此悼婦詞可謂前無古人,後人若想超過,怕也萬難。誰人才華敢比東坡?誰人癡情能勝東坡?

王弗英年早逝,殊可堪悲,但得東坡此詞,可永遠心慰九泉之下矣。

蘇軾的第二個妻子名叫王閏之。她是進士之女,又比蘇軾小十一歲,但卻甘心嫁個蘇軾做填房,愛的是蘇軾的才華和癡情。蘇軾性格豪放,不拘小節,不善周旋,故而仕途多舛,屢被降職流放,而且越走越遠,直到荒涼蠻地。可王閏之毫無怨言,逆來順受,專心相夫教子,與東坡同甘苦、共患難。

二十五年後,王閏之又病逝。蘇軾萬分悲痛,深情寫下祭文:

「婦職既修,母儀甚敦。三子如一,愛出於天。從我南行,菽水欣然。湯沐兩郡,喜不見顏。我曰歸哉,行返丘園。曾不少許,棄我而先。孰迎我門,孰饋我田?已矣奈何!淚盡目乾。旅殯國門,我少實恩。惟有同穴,尚蹈此言。嗚呼哀哉!」

王閏之靈柩一直停放京西寺院裡,十年後蘇子由將其遺骸與東坡屍骨埋到一個墳墓裡,實現了東坡祭文「惟有同穴」的誓願。

蘇軾的第三個妻子名王朝雲。蘇軾對她也是一片癡情,稱之為「天女維摩」,視其為紅顏知己。有一故事可見紅顏知己的知和趣。「東坡一日退朝,食罷。捫腹徐行,顧謂侍兒曰:『汝輩且道是中有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為然。又一人曰:『滿腹都是見識』。坡亦未以為當。至朝雲乃曰:『學士一肚皮不入時宜。』坡捧腹大笑。」

東坡寫下一首《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

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

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詞罷讓朝雲歌唱,朝雲紅唇末啟,淚滿衣襟。蘇軾問其故,朝雲說:「奴所不能歌者,惟『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二句。因這兩句顯現世事無常,令人心悲。」

此詞如讖語。沒過多久朝雲就患病去世,年三十四歲。蘇軾為其寫祭文,無一句表現男女柔情、兒女情長,而如寫給一同道,一知己,充分表明朝雲在蘇軾心中的獨特位置。

東坡遵照朝雲遺願葬其於惠州城西豐湖側,墓上築六如亭以紀念。亭柱上鐫有一副蘇軾楹聯:

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

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東坡還為朝雲寫了墓誌銘,稱她「敏而好義」、「忠敬如一」。

那年東坡六十歲。自此,東坡一直鰥居未娶。

之三:陸遊

陸遊20歲時與美貌多情的唐婉成婚。二人詩詞相和,情趣相投,十分恩愛。可惜婆婆不喜唐婉,強令兒子休妻,一對並頭鴛鴦生生拆散。

十年後,陸遊和唐婉在沈園偶然相遇,不由激起多年相思之情。別後陸遊悲切難禁,在粉牆上揮毫疾書,寫下淒絕千古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此詞極盡懷念、淒切之情,令人痛徹肺腑。陸遊一腔癡情,揮灑筆端。

唐婉思念陸遊,再遊沈園,見壁上此詞,淚如雨下,當即相和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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