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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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狐族,雖然消失之前的賀蘭觽基本上是每問必答、知無不言,可皮皮覺得自己離他的世界很遙遠,寧願把他當作一個人來看待,所以不甚放在心上。狐族歷史悠久,她隻關心與賀蘭有關的那幾段;狐族部落眾多,她也隻想了解自己接觸過的那幾位。不過她知道狐族的壽命取決於修仙的年限及功力。他們的身體固然比人類強壯,受到傷害亦能迅速愈合,如果心髒和頭被催毀,也會像人類一樣立即死亡。除非妥善地保存了軀體和元珠,也不可能復活。一句話,他們絕不是超人。

因此,當槍口對準賀蘭觽時,皮皮連想都沒想就沖到他前麵,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

握槍人迅速將準心向上移了半寸,皮皮抬起頭,正好看到賀蘭觽的下巴。雖知這槍多半是威懾,心下還是慌張。況且這擋也是白搭,賀蘭觽比她高出一個頭,兩人又如此緊挨著,射中他們一顆子彈就夠了。

「別開槍,別開槍!」她大叫,「有話好好說!」

西牆外有一排高大的水杉,枝葉扶疏,木蔭蔽日,夜色中遠離燈光,形成一道絕佳的屏障。除上這位暴露的槍手,皮皮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潛伏其後。驀然間,樹影中又走出來一個人,嘴裡叼著一根煙。走到路燈下,將煙頭一吐,生怕會造成火災似地,用腳摁了一下,又往上吐了一口痰。

皮皮完全不認得這個人。瘦臉,中等個兒,背有點佝,不肯正眼看人,臉往左邊歪著,聳肩斜視,衣袖半卷,露出一雙強壯的手臂。

「關皮皮,是你吧?」那人說。

「對。」她說。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歹徒的行動分工明確,拿槍的隻管拿槍,談判有專人出麵。

可皮皮也不是四年前那個膽小怕事的皮皮。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是——」

「我們找你是為了錢七的事兒。」他拒絕介紹自己,「江湖規矩,我們不動女人。所以這是虎頭幫和你男人之間的事情。」

賀蘭觽的手動了動,立即被皮皮按住。她低聲說:「你別說話,這事我來處理。」

強龍難壓地頭蛇,在這種時候好勇鬥狠沒有任何意義,何況這也有違狐族一向低調的原則。皮皮於是朗聲說道:「我先生剛從外地回來,不大了解貴幫。關於錢七的傷,我們很抱歉,願意出錢賠償。」

那人向她走近了幾步,嗤笑:「怎麼,你家男人不說話,難道是個啞巴?」

「家裡的事我說了算,我先生全聽我的。這位大哥,請開個價好嗎?」

這幾年經營花店、收購白狐,皮皮也算得是個有經驗的生意人。知道談生意第一不能露底牌,第二不能露怯,雖然槍口對著自己內心恐懼得發抖,她仍然保持了穩定的語調。

那人的目光中果然露出另眼相看的意思:「我調查過這套房子,你家很有錢。為什麼開花店,有點讓人想不通。」

「一點個人的愛好。」

那人也不深究:「既然關小姐這麼爽快,我就直說了。錢七的手算是廢了,醫生說經脈已壞,不可能接好,這是右手,將來生活成問題。所以我們要一百萬,支票交易。」

一百萬!皮皮倒抽一口涼氣,真是獅子開大口。

沉默片刻,她說:「我沒有那麼多錢,可以給你二十萬。」

「二十萬?關小姐,你男人的命就值這麼多嗎?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他?」那人說「崩」字的時候用了重音,皮皮的心髒仿佛中了一槍似地停跳了半秒。

「這位大哥,你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吧?淥水山莊裡住了多少本市權貴,若是莫名其妙地死了個人,公安局會罷休嗎?你不怕給你們老大添麻煩?」皮皮這話有點負隅頑抗的意思,聲調卻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那人乾笑了一聲:「想威脅我?有趣。一百萬我們要定了,別急,條件還沒說完哪。除了一百萬,我們還要這棟房子。我不是錢老大,住進來的那個人也不會是我。這宅子的新主人會是個清清白白、老老實實的生意人,所以我希望房產轉讓的手續齊全合法,你填好你們這邊的所有文件,明天我會派人去和你辦理過戶交易。房地產證現在就交給我,支票也請開好。關小姐,奉勸你莫拿你先生的性命開玩笑,我這兄弟可是方圓幾十裡地最好的神槍手。這麼近的距離,絕對腦袋開花。」

不管當真不當真,這話從他口裡說出,還真是字正腔圓、鏗鏘有力,令皮皮懷疑他以前是演話劇的。當下隻得苦笑:「大哥你也不多想想?死了一個人,就在這大門口,這屋子還能交易嗎?」

那人眼光一橫:「關小姐的先生是賀蘭靜霆吧?聽說是個有名的古董商,常年在國外做生意。若是別人呢,我還真不敢開這麼大的口。賀蘭先生離開本地已經四年多了,杳無音信,這次悄悄地回來,又悄悄地死掉——除了你和我還有誰知道?——我覺得沒有。」

罪犯的頭腦往往清晰過人。那人陰笑數聲,腔調中有一股殺氣,顯然是有備而來誌在必得。

皮皮的心哆嗦了一下:「如果交給你支票和房產證,你能保證我們全家的安全嗎?」

「絕對不再打擾,這是虎頭幫的保證。」

這麼大一筆錢,還要交出房子,賀蘭觽肯定不同意。可惜她擋在他月匈前,一點也看不見他的神態。一旁的金鸐一直握著行李箱,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冷觀。皮皮知道黑暗中多半也有一把槍指著他,就算沒有,這麼近的距離,眼前的槍手也能在一兩秒之內將二人同時擊斃。

算來算去自己這邊沒什麼籌碼,若是賀蘭、金鸐想動手,也不是沒有勝算,隻是不敢想象這兩位真相畢露時會是什麼樣子。而這樣子被這麼多人看見,會是一種什麼後果。她閉了閉眼,看見了血腥,看見了吃人,看見了爆炸新聞,不敢再想下去,連忙說道:「那好吧,我去拿支票。」

正欲動身,那人將她攔住:「不,告訴我放東西的位置,我派人去取。關小姐,看你這麼冷靜,我可不知道你有什麼花花腸子,該不會是取把槍過來和我們拚個魚死網破吧?」

「大哥多慮了。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東西都放在臥室床頭櫃左邊的抽屜裡呢。」

她細細地說了方向,有人進去拿來了支票和證書,她寫好錢數,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熟練地檢查了一下:「嗯,關小姐很爽快。明早九點,會有人過來和你們辦理過戶手續。錢我也會在第一時間過賬。——別跟我玩花樣,也別想連夜潛逃,除非你們不想活了。」

說罷打了一個手勢,和槍手同時撤入陰影。緊接著一陣雜亂的腳步,一輛小型黑色麵包車的尾燈閃了一下,迅速離去。

人走光了,皮皮這才鬆下一口氣,發覺自己早已緊張出一身冷汗,那心還兀自咚咚地跳著,不禁有點佩服自己的勇敢。隻是緊崩的神經突然鬆懈下來,身子便仿佛被抽了魂似地站立不住,肺裡的氧氣也好似用盡了一般,隻得扶著門框大口喘氣。

身後有人吹了一聲口哨。

她轉過頭去,見賀蘭觽輕蔑地看著她,臉上的譏諷裝得下滿滿一調羹,夠她一口吞進去的。

「大方,真大方。」他輕輕地鼓了鼓掌,「一下子就把我的錢和房子全賠光了。」

皮皮急了,一把火燒到臉上:「我知道你心疼錢,可人家拿槍比著你呢!」

可不是嗎?千鈞一發之際是皮皮舍命地維護了他,不領情就罷了還要挖苦,這是什麼人啊。

皮皮的臉是紅的,祭司大人的臉是黑的,仿佛受到侮辱一般。他一把將她的身子拉直,附耳過去,冷笑著說道:「保護女人是男人的事,這裡有兩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居然要受你的保護。皮皮,這樣做很不好,太不給麵子了。你讓我們今後怎麼見人呢。」

「見什麼人啊?你又不是人你還怕見人嗎?」做生意這幾年,別的沒練,嘴皮子倒是磨練了不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甜的酸的苦的辣的皮皮張口就來。

賀蘭觽的力氣自然大,皮皮給他一拉,身子一歪,幾乎跌倒,正好跌進他懷裡,他順勢一把摟住。那月匈膛、那臂膀都硬如岩石,被他雄性的氣息一吹,皮皮不禁渾身發軟,就這麼半夾半抱地由著賀蘭觽將自己拖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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