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挾天子以令諸侯(4)捉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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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壽辰在即,又逢蠻族使臣進京納貢,太後不喜奢靡,為免無端浪費,特許蠻族使臣可入壽宴之上納供。

為備壽宴,宮中忙碌起來,各地的果蔬進了宮城,樂宮之中日日歌舞不斷,隻為太後排練賀壽之舞。

宮宴整整籌備了半月,雖不是金絲玉帛,重重奢靡,卻也是鮮花盛開,一看便覺得熱鬧至極。

宮宴開,群臣先入其中,再過一刻,年輕的帝王攜太後入內,群臣拜見,隻是待帝王扶著太後入座,宮宴之上仍然沒有絲竹管弦之聲。

直到宮門外一輛豪華至極的馬車停下,車凳急忙擺放,車中之人從其中邁步下來。

「翊王爺到!」一聲傳喚,遠遠的宮廷之中一聲又接著一聲。

鳳飛白坐於帝位之上,袍服下的手指收緊,他看了旁邊的太後一眼,得其微微點頭後看向了那從大殿之內走進來的人,眸中閃過一抹復雜之色。

不論何時何地,這人皆是目光所及之處最耀眼的存在,隻是今日若事成,這身蟒袍玉冠,卻是再不能加於他的身上了。

群臣皆起,雖不像對著帝王行那跪拜大禮,卻也是人人恭謹至極:「參加翊王,翊王千歲。」

「諸位平身。」沈醇邁上台階,在太後麵前站定笑道,「臣來遲了,賀太後萬壽無疆,請太後萬勿見怪。」

「翊王忙碌,哀家自是體諒,不必多禮。」太後說道,「快坐吧。」

沈醇落座,有太監傳喚,歌舞之聲這才響起。

聲音靡靡,酒香彌漫,群臣賀壽。

京中壽禮,無非是金玉掛畫一類,再有壽山之石,似乎就圖那麼一個熱鬧。

群臣與宗族親貴送完,便輪到上座之人,沈醇未動,鳳飛白招手,有太監取來了一副卷軸,當眾打開。

卷軸極長,需兩人托著打開,其上水墨細膩,色彩鮮明卻不穠艷,愈發顯得那觀音慈悲愛世。

「此畫為兒臣親手所畫,以供母後禮佛之用。」鳳飛白起身道。

「極好。」太後看著那觀音圖道,「陛下有心了。」

皇室最不缺金銀玉器之物,最缺的反而是真心和用心。

此畫一出,群臣皆是贊譽,隻是目光皆是若有似無的落在了沈醇的身上。

沈醇抬手,自有人捧上一個匣子奉了上來,打開其中卻是一串佛珠,其玉質細膩,在燭火之下令人忘俗。

「這是?」

「此佛珠乃是羊脂暖玉所製,108顆佛珠之上乃眾佛之像,請太後笑納。」沈醇說道。

羊脂暖玉乃天下珍物,觸手生溫,製成108像佛珠更是世間少有的寶物。

太後將那佛珠從匣中取出握於手上,本該覺得高興,卻不知為何覺得有幾分的燙手:「多謝翊王,此物甚合哀家心意。」

禮佛之人本不該摻和生殺之事,可這後宮之人禮佛,卻是因為手上染了太多的血。

賀壽之後,禮樂之聲未停,又有太監高聲傳揚:「傳蠻族使臣覲見!!!」

宮宴推杯換盞舉動皆停,大殿之外邁入數人,雖皆是身著禮服,可是衣服樣式還有那些梳起的小辮子都讓群臣投去了異樣的眼光。

使臣皆是身量頗高,皮膚曬的黝黑之人,他們到了近前,躬身行禮:「拜見陛下,祝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他們的雍朝語說的並不熟練,但是群臣也皆能聽懂其意思。

「巴布特使臣,雍朝拜見陛下該以跪禮。」太監總管說道。

「我蠻族之人從不跪人。」為首的使臣說道。

他們雖然被打敗,但骨子裡的驕傲和不屈誰都能看得出。

糧食短缺是草原民族無法避免的東西,但自己短缺食物便來燒殺搶掠,搶完便跑,沈醇實看不上這樣的傲氣。

大殿之上氣氛有些尷尬,沈醇輕聲開口道:「看來雍朝的軍隊撤退的太早了。」

巴布特等人聞言看了過去,在看到沈醇時直言道:「你是何人?」

群臣皆嘩然,卻是無人敢出聲。

「你覺得我是何人?」沈醇問道。

「看你生的細皮嫩肉,必是這京城中金尊玉貴嬌養的人,雍朝軍隊豈是你一個富貴散人說了算的。」巴布特的眸中有著輕蔑。

他的確看不上這京中靡靡,若無翊王,整個大雍早已被他們蠻族拿下,這皇宮田地皆是他們的。

如此話語當叫群臣變色,沈醇不怒反笑道:「巴布特將軍此言差矣,不知當日本王刺穿的肩膀可好了麼?」

他一句話讓巴布特為首的使臣皆是變了臉色。

蠻族個個驍勇善戰,卻偏偏碰上了翊王這個煞星,招招見血,不過幾個回合,便將他們最驍勇的勇士斬落馬下。

他們不怕雍朝的皇帝,卻怕雍朝的翊王。

這滿殿的金碧輝煌並不見那煞星,巴布特本是放鬆,如今卻是整個身體都僵硬了起來。

當年過招,那馬上之人青麵獠牙,仿佛有萬鈞之力,一杆□□直沖門麵而來,若非他躲的及時,拔出刺入肩膀的□□便滾落馬下,隻怕性命不保。

此事隻有少數人知,這大雍朝能知的人便隻有翊王一人。

「你,你便是那人,不可能!」巴布特滿臉驚訝否定。

「不管你相信於否,本王隻問你,跪還是不跪?」沈醇輕輕問道。

巴布特捏緊了拳頭,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協同其後之人皆是跪下行禮:「巴布特拜見翊王。」

成王敗寇,他蠻族的確無從抵抗,待來日羽翼豐滿,自然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起來吧。」沈醇說道。

他們如此行動,群臣也隻是互相悄悄打量,不僅是雍朝的百姓,連蠻族之地也是隻認翊王,不認陛下。

巴布特協同族人起來,從袖中取出了羊皮卷:「此次進京,我蠻族一是為太後賀壽,二是為雍朝納貢,特進獻瑪瑙十箱,牛羊十萬頭,羊脂玉……」

蠻族之地多礦山,貴族也以珠寶玉器點綴居多,雍朝所缺寶石玉器蠻族最是不缺,他們所缺的是糧食和蔬果。

一應貢品悉數讀完,已讓旁觀的群臣皆是咽了口唾沫。

一次進貢,便可讓國庫再度豐腴不少。

巴布特將羊皮卷卷起遞上,太監總管接過,卻是呈到了沈醇的手上。

巴布特觀此景,笑容中頗有些諷刺:「除此之外,我蠻族還將為雍朝的翊王獻上一顆明珠。」

雍朝現狀,連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太後看向了鳳飛白,年輕的帝王不動聲色,他雖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雍朝能讓蠻族如此的隻有沈醇一人。

「哦?本王願意一觀。」沈醇笑道。

巴布特看著他的笑臉,目光反復確認,到底無法將戰場上青麵獠牙的將軍與眼前言笑晏晏的男人重合在一起,他擊掌道:「帶上來吧。」

兩個皮膚黝黑的蠻族大漢將一口嵌滿珠寶的箱子抬了上來。

沈醇耳朵微動,眸中若有所思,巴布特將箱子掀開,眾臣皆是看了過去,可其中卻不見什麼碩大的明珠,而是從中伸出了一條手臂。

那人從箱中伸著懶月要出來,綴著的珠飾輕輕響動,人已然立在了其中。

眾皆嘩然,並非那箱中人生的不美,而是恰恰絕美。

眉眼深邃,鎖骨修長,月要肢若隱若現,雖不似女子柔軟,卻是柔韌有力,露出極為漂亮的線條出來。

他皮膚雖黑,卻是細膩均勻,在燭火之下仿佛有光澤閃動,長腿從箱中邁出,已然讓不少人看直了眼睛,雖有大臣不適男子如此,可到底難忍好奇之意。

珠飾隨其動作晃動的極有規律,在這燭火下熠熠生輝,讓一個男子也有萬千風情,隻是那些光輝,皆是不如那男子綠色如翡翠一樣的瞳孔,仿佛暗夜中的貓眼一眼,輕輕眯起時,便真的帶了貓的神秘和慵懶。

他步步皆舞,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坎之上,卻是在沈醇含笑的目光中朝著他走了過去。

鳳飛白本也好奇是何明珠,見此景時,指甲已然深深的陷入了肉中。

他知曉龍陽斷袖是何,年歲漸長,宮中總有藏書,自然也知道沈醇好男色,更是收了男子入府的專寵之言,但那男子多年未出,再聽時似乎當日便被送走了,從那以後沈醇再未收用他人,才讓鳳飛白得以隱忍至今。

他為男子,卻戀慕上了同樣是男子的沈醇,立場對立,隻怕今生難以兩全,每每想到日後可能有其他人在他的床榻和懷裡,都讓他心如火燎一般。

慶幸的是沈醇沒有,一直沒有。

然後便是現在。

手心疼的愈發鮮明,便愈讓鳳飛白看得清楚那男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心上人的,而沈醇……並無任何阻止的動作。

他若不奪權,隻怕今夜就是他擁抱他人的日子。

美人走到了麵前,手指已然扶上了沈醇的肩膀,唇角含了笑容,出口時別有韻律:「翊王。」

沈醇看著他的動作,伸手撚了撚他耳邊的耳飾道:「不愧是草原上的明珠,你叫什麼?」

他語氣之中明顯帶著滿意,鳳飛白已然感覺到了手心之中的濕潤。

「西紮第。」男子輕聲說道。

「真是溫柔的名字。」沈醇握住了他扶在肩膀上的手,淡淡笑道,「隻是你的行為實在太愧對你的名字了。」

燭光之下鋒芒驟現,鳳飛白看的仔細,瞬息之間竟是什麼都顧不得,站起身來道:「小心!」

沈醇的手握住了那指節上突出短刃的手,反手刺向,手指微鬆,那剛才含嬌帶媚的美人已然跌落在了地上,月匈口處淌著滾燙的鮮血,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麼,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便已然死去。

「有刺客!」太監總管喊道。

厚重的衣角帶動了杯盞落地,叮當破碎,巴布特等人戒備,沈醇的目光卻是看向了慌亂至極的帝王。

流毓晃動,卻難掩帝王焦急擔憂之色。

沈醇尚未開口,卻是從殿外湧入無數的黑衣人,個個持著蠻族的馬刀,宮宴亂成一片,王公親貴皆是躲閃,沈醇並未起身,以手阻擋住了劈來的手,捏動的時候那手骨已然斷掉了,馬刀落於沈醇手上,他直接起身,刀未劈向那黑衣人,而是瞬息間架在了帝王的脖子上,距離極近,也讓他聽到了帝王喃喃出聲的兩個字:「住手……」

沈醇此舉讓大殿之上更加亂了起來,連巴布特都不明白為何沈醇不向他們發難,而是挾持了皇帝。

「陛下,讓你的人住手。」沈醇扣著鳳飛白的月要說道,「要不然會讓對方渾水扌莫魚的。」

鳳飛白內心大慟,來不及思索其中的關係,喊了一聲道:「住手!」

他一語出,剛才還在控製殿中人的黑衣人皆是停下了動作。

局勢的混亂停下,巴布特等人卻是個個手中持著武器,看著這殿內眾人,眸中赤紅一片。

沈醇鬆開了鳳飛白,看向了梁文棟,侍衛從大殿門口湧入,不過瞬息之間便已經包圍了整個大殿,那些黑衣人的脖子上個個架上了數把刀。

「將軍所贈明珠的確美麗,隻是可惜帶毒,讓這份美麗變得十分的汙穢。」沈醇將手中的刀插在了禦桌之上,彎月要提起了躺在地上的西紮第,隨手扔到了巴布特等人麵前,就好像剛才與美人調笑的不是他一樣。

「可惜未能將翊王毒死,辜負了他的作用。」巴布特看著沈醇,眸中皆是恨意。

沈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笑道:「將軍這恨,倒是莫名奇妙。」

「莫名奇妙,你可知隻是一冬的時間,我蠻族餓死多少牛羊和孩子?」巴布特看著沈醇道,「若無你沈醇,大雍不過是我蠻族的囊中之物!!!」

此話讓諸臣皆是麵麵相覷,沈醇不言,巴布特四下打量,又將目光定格在了鳳飛白身上道:「隻是如今看來,想殺翊王者不僅僅有我蠻族,還有你們雍朝的皇帝,哈哈哈哈哈哈,可笑,當真可笑!」

他笑到深處,毅然決然咬下牙關,其他人皆是如此,不過瞬息,幾位使臣便已然躺在地上,口鼻之中滲出了黑血。

宮宴之上更加寂靜,仿佛連呼吸都停滯了一樣,不是因為巴布特的死,而是因為他最後說的話。

沈醇看向了失魂落魄的帝王,鳳飛白對上他的視線,試圖解釋,卻發現言語如此的蒼白無力:「朕沒有……」

他從未想過要他的性命。

「是哀家……」太後試圖說話,卻被一道蒼老的聲音截住了話頭。

「是老臣出此主意,與陛下無關,請翊王發落。」姚國公出列跪地道。

太後如今發間已是根根白發,姚國公身為其父,發間已然如雪一般,他跪在地上,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行大禮道:「請翊王發落。」

鳳飛白明白姚國公此舉是在保全自己,他此時隻需撇清乾係便是,可是心中哀痛,竟生了自棄之意:「是朕。」

看到沈醇與他人調笑是痛,看到他差點兒被人所害是懼,計劃貿然發動時是驚,親人為保全自己,古稀之年跪於地上請求發落申飭,驚懼傷痛,一切都超乎了他的預料。

而沈醇在第一眼看到那些黑衣人時便知是他,可他卻不知自己輸在哪裡,哪裡出了漏洞,那樣的壓力如同高山一樣壓來,讓他無從抵擋。

沈醇看向了年輕的帝王,卻是嘖了一聲:【好像逼的太過了。】

壓力太大,也並非全然都是好事。

原世界線中的鳳飛白幼時隱忍,一路籌謀終登帝位,得掌大權,可親人皆逝,心中無愛,連唯一相許之人都以死離他而去,即便坐在了高位上,也隻是一具沒有感情的空殼。

帝王需無情,但不能全然無情,如今的鳳飛白有親情,雖是隱忍,卻仍是一個鮮活的人,心中有愛,才能夠愛民如子。

壓力要一點點給,給的少了容易飄,給的多了容易垮。

【是的,宿主。】521說道。

【養孩子果然麻煩。】沈醇說道。

521安慰道:【宿主放寬心,已經養大了。】

「請翊王發落!!!」姚國公仍在磕頭。

群臣並不敢言,竇昀試圖起身,可此情此景,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挽回。

帝王想要殺沈醇,一旦沈醇想要撕破臉,江山便要改姓易主了。

「姚國公起來吧。」沈醇垂目看著他說道。

「翊王,此事的確是老臣所為,與陛下無關!」姚國公老淚縱橫道。

「既然如此,摘去姚國公的國公之位,貶為庶人,回鄉養老去吧。」沈醇說道。

姚國公的頭磕到了一半頓住,本以為性命不保,卻不想如此的峰回路轉,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沈醇話音落,已有侍衛上前拿過了姚國公的帽子,將人攙扶著扶了出去。

「太後壽宴,血腥之事實在不該。」沈醇開口道,「東西都清理出去,諸位想來也無心思飲酒,都回去吧。」

得此令,諸位大臣連忙起身,紛紛告辭,仿佛有惡鬼索命一般匆匆離開。

殿中的黑衣人與侍衛早已退了個乾淨,血跡被打掃清理,宮宴菜品被撤走,即便是剩下的宮人,也不敢輕易靠近此處。

沈醇看向了高座上的太後道:「太後今日應該累了,早些回去安歇吧。」

「翊王,陛下他……」太後試圖開口。

沈醇笑道:「陛下也回去吧。」

鳳飛白以為他遣散眾人有話要說,卻不想隻是如此。

他滿腔的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隻能攙扶著太後離開。

大殿皆靜,沈醇從禦桌上執了一壺酒,坐在了座椅之上,微微仰頭,酒水傾瀉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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