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悉數吐露你的野心吧!(1 / 2)
古雅人眼神銳利,完全認真起來,帶著審視的目光像是磨礪鋒芒的刀子。
「眼神不錯。」
繪裡奈依舊凜然淡漠。
古雅人本能地察覺到這位「名義上的母親」,身上彌漫著不悅的情緒。
仿佛過去形成的身體記憶,從沉睡中蘇醒。
他能感覺到,「母親」散發的氣壓驟降,更加沉悶。
「但我不記得我教過你用這樣的眼神看人。」
繪裡奈一臉嚴肅不變,語調稍冷三分。
「或許吧。」
古雅人突然笑了。
「這可能取決於我麵前坐著的是誰。」
「我應該稱呼您『鳩山夫人』,還是『母親大人』呢?」
繪裡奈仿佛沒聽出古雅人的譏諷,平淡道:「我是你父親的妻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鳩山家代族長?嗬,真威風。」
「你不該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
「那我應該恭恭敬敬地拜服在地嗎?就像那些匍匐在鳩山家族腳下的政客商人?」
「還是說,您想教會我謙卑呢,母、親、大、人。」
古雅人一字一頓,嘴角扯出大大的嘲笑,掩飾自己的憤怒。
他很奇怪。
這股憤怒來得莫名其妙。
明明這位「繪裡奈」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哪怕繪裡奈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哪怕前身曾經和「母親」生活過很長時間。
可是。
古雅人從醒來開始,對這個世界的記憶一直是空白的,對親朋好友毫無印象,而且沒有一點要恢復的跡象。
奇怪的是。
當他真正麵對「母親」,端坐在她對麵時。
望著那平靜的麵容,熟悉的疼痛感不斷從身體各處湧現出來。
每說一句話,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從肚臍竄出來,在胃裡倒騰,然後一股腦往天靈蓋沖。
古雅人努力壓製住。
保持冷靜是很困難的,他隻能咬住後槽牙,把這團莫名的怒火死死咽在喉嚨裡,不讓它燒了腦子裡的理智。
但,語氣已經變得不善。
表情漸漸不受控製。
離開!
古雅人心裡有個聲音,這麼告訴他。
直覺告訴他,繼續留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他掌控不了的事情。
這感覺很討厭。
他總是在苦苦收集情報、不斷完善計劃,因為意料之外就意味著死人。
古雅人討厭掌控之外的感覺。
母親也好,妹妹也好,突然和那個鼎鼎大名的鳩山家族扯上了關係。
古雅人沒有高興,隻覺得詭異,仿佛無形的手在編織大網,準備把他一籮筐兜進去。
他按住膝蓋,作勢要起身。
「謎語就說到這兒吧,實在是沒有意思。」
「我是因為您說有重要的事,一定要我回來,我才會特意過來的。」
「如果隻是這種無聊的事情,那還真是掃興。」
「走了,繪美,下次請你吃雪糕。」
古雅人十分自然地朝妹妹打了個招呼,直到話出口,他才悚然。
剛剛那是什麼?
習慣記憶?
壓住心頭的一抹不平靜,古雅人第一次生出逃離這個地方的沖動。
「坐下。」
母親平靜卻不容置喙的聲音響起。
鏗鏘有力。
「你把我教的東西都忘了嗎?」
古雅人頓了一瞬,直起月要板,居高臨下俯瞰繪裡奈。
「如果是家庭聚餐,我很樂意陪您享受整個下午或者晚上閒適的時光。」
「但。」
「若是鳩山夫人的邀請。」
「抱歉,沒空。」
古雅人整了整領帶,輕彈了一下月匈口的警徽。
認真道:「警察先生,可是很忙的。」
繪裡奈麵不改色,似乎一點不介意兒子的冷嘲熱諷。
平靜道:「忙著追凶?調查線索?還是抱團取暖,爭取一點可笑的調查權?」
古雅人絲毫不驚訝繪裡奈會知道他近期的動向。
如果真是鳩山家族的代族長,幾個「後起之秀」算什麼?
別說他們幾個「新星」,就算是別府敏子、九條玲子、黑崎駿一、岩寺雲雀等人背後的大佬靠山,鳩山家族也有足夠的底氣平淡視之。
就算背後的這幾位大佬聯合起來又怎樣?
小麻煩變成大麻煩,終究隻是麻煩罷了,傷筋動骨都算不上。
古雅人相信,麵前這位「女王」根本不需要刻意打聽,隻要流露出一絲關注的意向,就有無數人願意討好著把他最近的消息送到繪裡奈桌前。
「起碼不是為了蠅營狗苟,陪著一幫政客做些荒唐事。我可以走一些曲折的路,但絕不會枉墨矯繩。」
「不錯。看來當了警察,沒讓你鬆懈文化的修養,這很好。」
古雅人眉頭微蹙,一時沒跟上繪裡奈的思路。
婦人優雅斟茶,自顧自道:「華夏的文化博大精深,始終能從中汲取到無限的營養。」
「日本底蘊貧瘠,侵略也好、謙卑求取也好,隻要能壯大自己的,就要不吝嗇地去做。」
「然而,現在一點點起勢的苗頭就被自大的老家夥們敗壞了,他們忘乎所以,忘記了日本這個國家究竟是怎麼一點點崛起的。」
「沉溺於平衡和權術。」
「爭權奪利?」
「島國之地,又有多少年的繁華夠他們折騰?」
古雅人聽著婦人慢條斯理的話,背後驚出一身毛汗!
這個女人——
有非常恐怖的野心和實現野心的氣魄!
這樣一個人物坐上了日本政壇大家族的首位,恐怕會帶來不可預知的驚變,哪怕她是個女人……
古雅人定了定心神,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個可怕的大勢漩渦中。
這是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有動漫人物、有影視人物,但這也是個真實的世界,而且很可能是和原地球不同走向的現實世界。
古雅人前世也僅僅是個臥底精英,對政治不說一竅不通,也僅限於義務教育裡的「屠龍術」。
大勢走向、政壇博弈,這些他都缺乏敏銳的嗅覺。
即便是這樣,古雅人也隱約察覺到,繪裡奈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仿佛要揭露驚天動地的大計劃。
比起一國之走向,他在酒廠和警視廳之間橫跳的計劃,都顯得格局小了。
氣魄被碾壓了。
古雅人緩緩吐氣,直覺告訴他,不能喪失主動權,否則他可能會成為一個工具人,被隨波逐流。
「這就是您上位的原因?」
古雅人站定,俯瞰。
「再造繁華?」
繪裡奈氣勢一變,如猛虎蘇醒,眸光銳利,令人不敢直視。
她久久盯著古雅人。
「我聽出了一絲忌憚,」繪裡奈緩緩道,「難道我的兒子,也是瞧不起女流之輩的庸人?」
古雅人微微心驚。
島國對表麵秩序有變態的執著,他當然不是因為男尊女卑的糟粕思想,而是他骨子裡認為自己仍是海對岸的民族,對島國崛起的苗頭本能地感到警惕。
尤其是從繪裡奈的話裡,古雅人察覺到絲絲縷縷復辟的味道。
一個把戰爭作為崛起手段的上位者,骨子裡就透著侵略的鐵鏽味。
「坐下。」
繪裡奈再次重復,加重了語氣。
「我不想仰著頭和你說話。」
古雅人思緒如電,順遂正坐,努力讓自己合規禮儀。
他聽出了這場會談的本意。
現在,他不是以兒子見母親的姿態,也不是以警部的身份拜訪鳩山家的大人物,而是合作者。
受到鳩山代族長邀請的「合作者」。
這場會談就是鳩山家的「考驗」。
古雅人有預感,即便他是鳩山繪裡奈的兒子,通不過考驗也沒資格接觸那些秘密。
和鳩山家合作,哪怕是代族長的親兒子,沒通過考驗,不配就是不配,沒有絲毫情麵可講。
「請開誠布公地談談吧,鳩山夫人。」
「我並不想以這麼生硬的氣氛開始我們母子的談話。」
「你是我選定的第一個人物,也是我的兒子,」繪裡奈再次強調,「而且,我說過,我是你父親的妻子,是你的母親,所以『鳩山』這個姓不必再提。」
「喔?」
古雅人吃驚不小。
嫁入夫家改姓是很正常的。
他原以為父親是入贅,要麼就是古龍之介帶著鳩山繪裡奈私奔,然後現在鳩山繪裡奈重回家族,執掌權柄。
以鳩山家族的權勢,母親繪裡奈改回「鳩山」姓氏,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但,保持夫姓,還能執掌鳩山家,這就很不正常了。
相當於一個外人,入主了這個龐大的家族。
古雅人不禁重新衡量起自己這位母親的能量和手腕。
新世紀又一位「女皇」式人物?
繪裡奈仿佛看出了古雅人的震驚,淡淡道:「雖說族老都是一些垂垂老朽的家夥,但鳩山家族發展至今,早就深入這個國家的各個領域。」
「錯綜復雜的關係和人脈,龐大到不可思議。」
「如此體量驚人的家族,從來不缺人傑。」
「能夠縱橫各領域的人傑,又怎麼可能屈服於幾個老家夥?」
「族老們年輕時也是人中龍鳳,年紀漸長,人脈能量是日益壯大,但他們始終要為家族服務,是代理人。」
「為了讓鳩山家更加充滿生機和活力,不允許任何腐朽的思想把持家族走向的。」
「雛虎幼獅雖然力弱,但血性已生,牙口正利。人傑們聚合起來的洪流,就是家族前進的方向。」
「哪怕是血海滔天、白骨翻浪,滾滾禹行的腳步,也不為任何犧牲停留。」
「這,就是鳩山家最大的財富。」
鳩山夫人輕描淡寫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你,明白嗎?」
古雅人微微垂下眼簾。
一個人的氣場來源於他的經歷、資本,包括他所擁有的一切力量。
如果是個中二少年說出這番話,古雅人隻會覺得好笑。
但是麵前這位端坐的婦人。
是他的母親,也是鳩山家的掌門人,更是這個國家真正握有權柄的少數人,能夠一言而牽動天下的大人物。
古雅人仿佛能感受到話語中的腥風血雨,竟被鳩山繪裡奈平淡的語氣說的心神激盪。
宛如一道歷史長河,湧現出無數英傑人雄的魂影,沖著他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