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風起時(1 / 2)

加入書籤

所謂的現實大約就是做了一個夢,很美好或是很悲傷,然後醒來發現生活正好相反。

信秋這一夜沒有睡好,她是那種不敢看恐怖片的人,雖然其他方麵並不是膽小的人,但宿舍裡的人興致高,鄭明川又去了酒會,她捏著夏唯西的胳膊,一邊看一邊收緊。等看完的時候夏唯西才喊疼:「天啊,以後你身旁這位置我可不敢搶了,還是留給鄭師弟吧。」

為了看恐怖片氣氛好,室友把燈都關了,這下白熾燈一開,就看見夏唯西的胳膊上一塊紅,大家七嘴八舌地表達了對夏唯西的同情和對信秋的批評。

信秋也覺得不好意思,她沒想到自己用了那麼大的勁,連連道歉。這麼熱鬧一下還好,等真的睡到各自床上,信秋想起恐怖片的場景不由得害怕起來。

她先給鄭明川發了一條短信,想著這家夥能陪自己聊聊天也好,誰知半天都沒有動靜。

她手裡捏著手機。手機屏幕反射光亮白亮白的,信秋隔一會兒拿出來看看,倒是把也還沒入睡的夏唯西給嚇了一跳。

夏唯西低聲罵:「你乾什麼,演鬼片啊,嚇死我了。」

信秋隻好蓋上薄被,已經是春末,蓋上薄被還是發了汗。信秋想想,給信關平發了一個微信。她是很少會給家長發消息的,一般一周一個電話,信關平和韓瑛麗也不太會回發信息,每次打拚音都要把音在舌頭裡過幾遍才能打準確,而對著手機說話也太令人……不過,信秋知道了考研成績,很想和他們分享,但每次打電話過去家裡都沒有人,這才想起來給信關平發消息。

父母都睡得早,晚上十點基本都入睡了,信秋發了信息後才暗暗擔心不會吵到媽媽吧,但沒有回音,又想他們第二天才會看到了。

她想起如果自己去了寧外,那離家就更遠了,但現在社會競爭這麼激烈,不多讀點兒書又要落人後了。

她又想起鄭明川來,這麼晚難道酒會還沒結束?

越來越喜歡待在一起,分開就會覺得漫長。

她覺得熱,把薄被掀下,給鄭明川撥了電話,響了幾聲,一隻手輕輕拍她的腳後跟,她差點尖叫起來,慌得掐掉電話,捂住嘴,坐起身拍開那雙手,用氣聲說:「夏唯西,你嚇死我了。」

夏唯西抿起淺笑,說:「你自己都能把自己嚇死,賴我頭上做什麼。你是不是正害怕呢,我們來聊天吧。」

宿舍裡,夏唯西是最安分守己的一個,她難得有這興致深夜聊天,信秋轉身躲她:「你自己害怕還拉我,我才不聊,吵醒了阮密,會罵咱們。」

夏唯西撇嘴:「罵個鬼,你自己看看,睡得跟豬似的。」

信秋望望對床,睡得香甜的阮密,羨慕不已。

她給鄭明川發信息,其實是想囑咐他不要喝酒,後來想想,不得不改了措辭,畢竟他們是在戀愛,她不能老那樣管著他。

她想起來自己多像那個糖果廣告裡嘮叨兒子的老媽子啊,那些嘮叨從兒子的耳朵裡飛出來都變成了糖果,不由得笑了,又立刻嘆氣。夏唯西問:「又笑又嘆氣乾什麼?」

信秋隻好把自己的想象說了一遍,夏唯西聽了笑:「你啊,麻煩你不要總是這麼成熟懂事,有什麼事情多依賴一點鄭明川吧,他可能還想嘮叨你,結果你沒給他機會。」

信秋「哦」了一聲,這樣的話,似乎鄭明川也說起過,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旁觀者清,連夏唯西也這麼說。

夏唯西問:「你是怎麼發現自己喜歡鄭明川的?你們青梅竹馬,不會弄錯感情嗎?」

信秋說:「我也說不好,隻是有一天覺得他和我之間好像是不一樣了,也有可能是因為那時候鄭明川對我的態度變了。」想了想,又別扭地加上一句話,「愛很奇怪的,它來的時候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夏唯西琢磨了半天:「原來感覺這麼玄啊。唉,你說我會不會遇上一個特別符合我想象的男人?」夏唯西是個「外貌協會會員」,喜歡眉目硬朗英俊的男人。

信秋笑,打趣了她半天。

兩人也不知道聊什麼,一會兒說感情,一會兒說讀研,一會兒又說學校,一會兒說工作,大概是因為害怕,隨意地起話題,隨意地換另一個話題,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等各自睡去也不知道幾點鍾了。

信秋難得地做了很長的夢,醒來劇情都忘記了,隻記得有鄭明川,有明黃的花。

許西慈給信秋夾了一小塊蛋糕,西式的早餐,在景天的臨江旋轉餐廳,是抹茶口味,信秋一直喜歡,於是說謝謝。

信秋有一雙很靜的眼睛,氣息柔和,沉靜溫柔。許西慈暗暗看去,也贊嘆她的動人出色。

許西慈寬慰她:「家裡的事情你也不要擔心,我們既然知道了,自然幫你打點,隻是不好做得太顯眼。」

信秋稍有些走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謝謝許姨。」

喝的咖啡,舀過幾勺糖,依然覺得苦,她終於露出一個笑,略帶撒嬌和親昵:「還好有許姨在。」

許西慈笑:「這孩子,和我這麼生疏乾什麼。」又問,「聽說你考研成績不錯?」

信秋點頭說:「嗯,準備去寧外。」

許西慈於是說:「九月從小成績就好,又懂事,多讓你父母省心,鄭明川就不行了,初中的成績勉強平平,到高中才突然用功起來,真的讓他考進臨大,可見也不是不聰明,就是不肯努力。他這個專業,臨大也算是頂尖的了,他卻突然鬧著要去國外讀。你說他一個人在外國,沒人照顧,我們怎麼能放心呢?好在我好友的女兒現在也在那所學校,有個照應。」清晰、和藹、委婉。

信秋摩挲著杯柄,她突然想起昨夜她看了一部恐怖片。有什麼害怕的嗎?大約沒有吧,電影外的謎團和絕望明明更加精彩,深刻而冰涼。

她是否應該若無其事地接話,仿佛今早的談話隻是平常,信關平沒有出事,韓瑛麗沒有住院,鄭明川不會突然遠赴他國。

或許這一切都隻是各自發生,沒有錯綜復雜的關聯?

她素來能忍,少時她下學路上摔傷了手肘,為怕父母擔心,在家時隻作若無其事。鄭明川那時剛進變聲期,聲音粗噶難聽,他來接她上學,隻是淡淡掃她的手,就說:「你真能忍。」拖著她去了醫院。

她試著去接話,平淡的家常,長輩托付照顧的弟弟,她卻不敢開口。她不得不低下頭,有那麼一瞬間,她害怕自己突然號啕大哭起來。

她沒想到鄭明川會出現。

他拉開椅子,坐在她的身邊,笑著問許西慈:「媽媽,怎麼請姐姐出來吃早餐都不叫我?」

許西慈也笑著說:「媽媽讓你陪你都是難得陪的,怎麼一叫你姐姐就來了?」

應該是匆忙趕來,鄭明川有些氣喘,拿起信秋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抱怨道:「怎麼這麼甜?」

許西慈輕皺眉頭,伶俐的服務生已經送上新的餐具。許西慈說:「我正說到你出國我還擔著心事呢,你英語又不算拔尖的。」

鄭明川來前在楚河生病房裡已經吃了不少東西,隻是喝著檸檬水,也不看信秋,隻說:「那也是夠用的。」

他們又說了幾句,信秋才抬頭說:「許姨,我吃飽了,學校這兩天也沒事,我想回家一趟。」

好在許西慈沒有多挽留,他們三人一起走出景天大廈,門口已經停了兩輛車。許西慈指著黑色那輛,說:「我請司機送你回去。不用擔心,你爸爸過幾天也就沒事了。」

信秋正要說謝謝,許西慈從包裡拿出一張卡,說:「九月,這是一點錢,你拿著用,有什麼需要再和我們說。」

卡是塞到信秋手裡的,很普通的一張儲值卡,信秋甚至來不及反應,她驚惶而不敢相信地看了許西慈一眼。

許西慈幾乎是看著信秋長大的,有那麼一瞬間,她多少也有些不忍心。

信秋突然想起宿舍裡經常集體看的有年代感的偶像劇,才會有這樣的橋段,為了拆散一對愛人,於是男方家長給了女方一筆錢,女孩兒義正詞嚴地將那張支票撕碎,或者更煽情,加上一句:「我的愛情是用錢買不到的。」

信秋隻覺得可笑,她是連不要的勇氣都沒有的。她隻覺得腳下柔軟似棉花,身後竟然無所依靠,就像地震,突然所有的地方都在下陷。

是什麼,那樣疼痛?

醒過來的時候信秋覺得疼,她被鄭明川抱在懷裡,車在路上行駛,遠處高懸的藍色路牌顯示快要到濱江。

鄭明川親口勿她的頭發,問:「醒了?還疼嗎?」

她有些迷茫,她不知道哪裡在疼。難道她如同嬌弱的韓劇女主角,有隱性的心髒病,每到大事發生,無法麵對,可以暈倒過去,醒來已經雨過天晴?

她問:「哪裡疼?」

鄭明川心疼又好笑:「你咬破舌頭了,突然暈過去,嘴裡又流出血,我媽媽都被你嚇到了。」

她這才想起一個詞來,咬緊牙關。生活這麼難,不咬緊牙關又能如何是好?

她舌頭疼,說不出話。他口勿她的額頭,口勿她的鼻子,然後溫柔地口勿她的唇。

然後,他用誘哄的口氣,說:「別怕,我在這裡。」

她突然哭了起來,淚模糊了眼睛。她是平躺在後座上的,頭枕在他的懷裡,她的眼淚落下,直接落在他的衣服上。他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依然是宴會的那一身,versace的襯衣、zenga的灰色西服,眼淚落在上頭,都是黑色。

鄭明川把她抱坐起來,口勿她的眼睛。她睫毛扇動,仿佛受驚的蝴蝶,很長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許久後,信秋才說:「我以為天都塌了。」

鄭明川隻覺得心裡酸楚,他何嘗不是,他甚至想過,大概她以後都不肯再見他了吧,她從小就聰明。少時還有老師問他,可是信秋的弟弟,說她的弟弟,一定也聰明懂事。有些事情,她怕是一聽提起,前因後果迅速想通。

他曾經那麼努力想要靠近她,曾經那麼想要把她擁在懷裡,然而這一切已經都不再重要,她的天都塌了,他隻希望能幫她一塊塊地縫補回去。

有那麼多話壓在心裡,或者也想抱著她痛快哭一場,然而他也隻是微微側過頭,看道路兩旁不停掠過的山林,蔥蔥鬱鬱,樹很靜,風不止。

如果心痛可以衡量,可不可以稱量出幾斤幾兩?

鄭明川在信秋家待了一個星期。

韓瑛麗憂思過重,人懨懨地躺在家裡,好在鄭明川來了,她心裡知道鄭家會幫忙這事,心裡安定下來,在醫院觀察了兩天就接回家休息。

信關平的事情像他們所預料的那樣,他的性格老實,當時又被借調到另外一個科室忙項目,沒有卷進腐敗窩案。隻是信關平曾經得罪了一個同事,那人已經脫不開身,就實名檢舉了信關平,實名的檢舉是一定要調查的。

調查過程漫長,信秋覺得無從下手。

午後,她和鄭明川坐在陽台上,屋裡有濃重的中藥味,是給韓瑛麗傍晚喝的藥。

天氣大約並不十分陰沉,信秋抬頭望去,隻覺得天色如灰,樹都是死氣沉沉。她靠在鄭明川肩頭,說:「真是苦瓜樹上結黃連,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

鄭明川笑了一聲:「還能開玩笑,了不起。」

他給她剝生的花生,紅皮的,她最近氣色不好,有時看去真比韓瑛麗還像個病人。

有些輕鬆真的隻是強撐,他在想,或許真的有心比黃連苦,他小時候寫作文,還以為那不過是比喻詞。

她去廚房看藥的時候,葉盛打電話過來。鄭明川背靠著陽台,他很久都沒有抽煙,因為韓瑛麗不能聞煙味。

葉盛問起如何了,鄭明川簡單答了。

葉盛說:「紀委調查應該是按有罪推定的,直到證明無罪,信叔叔既然沒有什麼劣行,不是早就應該回家了嗎?」

鄭明川笑,聲音低沉,說:「其實還是那點兒破事,信叔叔不是和我們家多少沾著點兒關係嗎?」

葉盛聽了一愣,鄭明川又說:「我這次陪我姐來也是答應了不做什麼的。」

葉盛笑:「你是沒做什麼,你遙控指揮讓我求著鄧衡辦事呢。」

鄭明川趕緊說:「盛哥,咱是自家人,不讓你們幫忙讓誰幫啊。鄧衡他們家不同的,向來獨來獨往,哪邊都沒他們什麼事。」又加上一句,「錢我這邊有的,有需要你在那邊盡管取。」

隱約聽見那頭楚河生的聲音:「用不了多少錢的。」

葉盛說:「主要就是打點關係。鄧衡對你還是真朋友的,該用就用,不該用也沒多要,你手上也沒多少錢,需要我和楚河生先墊著。」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都市相关阅读: 大宋最強縣令 退婚後在爵爺懷裡肆意撒野 心獄難越 甜蜜告白:霍總,你別跑 太子妃畫風不對[大唐] 佳期如夢之海上繁花 寵入心扉 別動我要親你了 旅法師日誌 賽車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