幌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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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柳幽幽躺在床上,冷汗涔涔。

元濟站在殿中,捏著一張追蹤符,他直直地瞪著和光,麵色陰晴不定,「這是你下的?」

和光瞥了一眼,淡淡地開口道:「是我下的。」

尤小五扯扯她的袖子,麵露擔憂。和光頗為嫌棄地瞅了他一眼,揮開了。追蹤符上有她的靈力,和萬佛宗的法紋,難道還能扯謊不成?

看著她一臉雲淡風輕,元濟心中怒氣更盛,「我徒兒被你害成這樣,你一點也不內疚嗎?」

和光挑眉,麵露疑惑,「她進階失敗,關我何事?」

元濟揮了揮手上的追蹤符,把它湊到她眼前,「我徒兒進階時,被你的符引岔了氣,靈力紊亂,落得這個地步。」

和光思忖了片刻,抬起頭異常認真地建議道:「晚輩還是第一次聽說追蹤符有這個功能,前輩還是先不要動她,趕緊送去天道院研究實驗一番,能賺一大筆靈石呢。」

元濟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偏偏她還裝出一副為他好的樣子。

「心如蛇蠍。」

和光取下手臂的念珠,轉起來,「晚輩是出家人,向來慈悲為懷。前輩應該感謝晚輩才是,如果當時沒有路過,您的徒弟怕是已經走完了奈何橋。別說躺在這裡,可能已經碎成一條條,掛在大衍宗的城門上。」

「可是至今為止,晚輩還沒從您或您徒兒口中聽到一句道謝。」

元濟重重地哼了一聲,麵色猙獰地逼視她,「救我徒兒?花燈節那麼多人,殘指是怎麼找到我徒兒?你徒兒與你無緣無故,你為何要給她下追蹤符,殘指是不是你引去的?」

麵對他一步步的逼問,和光抓住了他惱怒的節點。

元濟不知道她下追蹤符的具體時間,莫非他認定她早就給柳幽幽貼上追蹤符,然後把蹤跡泄露給殘指。

和光嘲諷地笑,「我為何要…」

元濟向前一步,逼近和光,「聽說你幫柳依依去萬佛宗渡了心魔,前兩次找的是季禪子,最後一次是你。她前腳剛渡完心魔,後腳就找上邪修。你是怎麼渡的心魔?你和她之間到底有什麼勾當?」

噠噠噠,念珠轉得更快了。

和光抬起眼皮,直視元濟,「你懷疑我幫她殺柳幽幽?」

「也不是不可能。」

和光輕輕笑了笑,「我要是想殺她,那一夜的巷子,不會剩下一個活人。」她的眼神裡透出輕視,「哪怕是你來了,也一樣。」

「倒打一耙、含血噴人,大衍宗如今教出來的,就是你這樣的貨色嗎?」

口頭過了嘴癮,和光的心卻慢慢沉下來,染上冰霜的寒意。

她當時為什麼要下追蹤符?修士的記憶一向很好,可她竟然想不起原因了。

正當和光沉浸在思緒中,元濟的臉色煞白,看向她的眼神淬滿了毒光,怒氣上頭,一掌襲向她,「黃口小兒。」

尤小五驚呼,修為差距太大,無法阻擋。

和光被他提醒,從繁擾的思緒中回過神,遲了好幾拍,沒能躲過這一掌,被元濟傷到了左肩。

她扯著尤小五退開,後腦仿佛被人打了悶棍一樣疼,眼前的畫麵好像蒙上了一層水霧,看不清,冷汗浸濕了衣裳。

她不禁有些後怕,不是因為那一掌,而是因為剛才的自己仿佛被人控製住,像被線扯住的人偶,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可怕的旋渦突然網住了她。

那種將死的恐懼感,與傳送陣時如出一轍。

如果尤小五沒有喊她,元濟的那一掌會拍在哪裡?

天運想讓她死在這裡。

和光的眼神涼了下來,她淡淡地看元濟一眼,扯著尤小五離開了。

變數太多,柳幽幽留不得了。

長夜漫漫,皓月當空。

今夜是花燈節的第一個夜晚,家家燈火、處處管弦。

修士們湊成一對對,從街頭遊到巷尾,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莫長庚坐在自家的房梁上,遙望著火樹星橋的景明街,內心忍不住感慨,熱鬧都是別人的,我什麼都沒有,隻有兩個惱人的房客。

和光在院內,澆花。

為了避免陷入天運的圈套,她必須冷靜冷靜。嗔怒禪的功法使她動肝火,嗔怒的心魔趁機鑽出來,火上澆油,容易讓她喪失理智。

對付心魔,嗔怒禪有祖傳的方法,種花。

她的盆栽留在嗔怒峰,沒帶來,索性拿莫長庚院內的花草玩一玩。

莫長庚眼睜睜看著價值千金的靈液滴入雜草中,忍不住嘖嘖嘖,嗟嘆三聲,有錢人的快樂,真是想象不到。平時他連滴水都不會給草滋。

莫長庚提著一壺酒,尤小五坐在他旁邊,長籲短嘆。

莫長庚拍拍他的肩,把酒遞給他,尤小五連忙擺擺手,拒絕了。大師姐在下麵想事,他在上麵玩樂,被她知道了,又是一頓好打。

被拒絕也不介意,莫長庚仰天灌了一口酒,湊近尤小五,輕聲問道:「她受了什麼刺激?」

尤小五若無表情,瞟了他一眼,右手撐著下巴,有氣無力地回答道:「大師姐的煩惱,你不懂。」

莫長庚挑眉,「失戀了?」

和光猛地抬起頭,目光朝他射去,大家都是修士,說得再小有什麼用。她向他勾勾手指,挑釁地笑了笑,「比劃比劃?」

尤小五擔憂道:「大師姐,你還受著傷。」

和光嘖了一聲,「元濟那軟趴趴的掌法,能打傷隻蝦就不錯了。」

莫長庚把酒壺扔進尤小五懷裡,跳下屋簷,從角落的雜物堆裡翻出一根木劍,「那行,不用靈力,比比招式。」

尤小五好奇地問道:「前輩,你是昆侖劍宗的弟子嗎?」

莫長庚把劍扛在肩上,眉毛壓低,似乎有點不高興,他橫了尤小五一眼,拖長著聲音說道:「難不成是個劍修就出自昆侖?」

尤小五眨巴眨巴眼,閉緊嘴。

行吧,看來前輩被冒犯到了。

哪怕沒用靈力,尤小五還是看不懂高修為的比試,有些招式,他連影子都沒看清。隻見兩人你一掌,我一劍,擋住,再挑開。

你來我往了三個時辰,兩人打得樂此不疲。和光承認,莫長庚的實力夠硬,一場下來,全是他在給她餵招,一步步升階,試探她的底限,然後把解法教給她。

尤小五看得昏昏欲睡,餘光中門外閃過一抹白影。

「大師姐,謝鯤來了。」

兩人同時收了招,和光朝他抱拳,謝道:「受教。」

莫長庚把木劍重新丟入雜物堆,朝她擺擺手,「我也好久沒鬆鬆筋骨了。」

與初見時意氣風發的樣子相比,謝鯤憔悴了許多。他出門前特意剃乾淨胡子,換了身清爽的衣服,塗靈藥消除深深的眼袋,卻依舊遮不住眼底的疲憊。

最近發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前往萬佛宗渡心魔之前,他和謝玄都以為隻是一次簡單的開解,開解完回家,就可以重新結丹。

直到引出異界來魂的事兒,傳送陣上突生的事故。

這幾日,他一直在來回奔波,照看走火入魔的謝玄,同執法堂的人解釋,聯係謝家的人來處理。從練氣到結丹,他隻關心修為和實力,沒有放心思在人際交往上。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處理事務不比修煉簡單,甚至比它更復雜,牽扯的團體和利益更多。

謝玄還被關在監獄內,昏迷不醒,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族裡的長老和執法堂溝通後,同意暫時放他出獄,治好後再審案判刑。

謝鯤說完事情的經過,頓了頓,緩緩說道:「此次前來,是向大師辭行。」

和光上下打量著他,嘴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幾日的工夫,那個有點悶騷的不諳世事的少年,開始麵對現實,手忙腳亂過後,開始蹩腳地應對處理。

「柳幽幽的事,不必擔心,不久就會解決,到時候謝玄也會無事。」

謝鯤點點頭,從懷裡取出一隻做工精巧的木盒,遞給和光。「聽聞大師每年都會種一株花,不知今年大師種完了嗎?如若沒有,不如種上它,這是來自異界的彼岸花種子。」

和光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說的「異界」不是柳幽幽的異界,而是坤輿界之外的界域。她搖頭笑了笑,對於異界來魂,她都快魔怔了。

打開木盒,裡麵鋪著一層鮫紗織成的白帕子,帕子上躺著一顆深紅色的種子。

異界的花,她還沒嘗試過。

謝鯤喉嚨動了動,移開目光,掩在袖子裡的手捏成拳,故作鎮定說道:「門派納新之日,大師來盛京之時,鯤必將掃榻相迎、虛左以待。」

謝鯤走後,莫長庚吹了聲口哨,饒有興趣地看著和光,「那小子對你有意思。」

和光收起木盒,斜了他一眼,「怎麼看出來的?眼睛沒毛病?」她揚揚手裡的水壺,「要不要給你洗洗眼?」

莫長庚眯眼,認真地看著她,過了片刻,笑著搖搖頭,砸吧砸吧嘴,語氣有點心疼,「現在的年輕人玩刺激都喜歡找和尚,嘖嘖,世風日下,可惜和尚不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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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節持續三天,最後一夜是高潮,來自各地的修仙者蜂擁進九曲城。酒樓、青樓、酒肆客棧人滿為患、座無虛席,一晚賺的錢足足抵得上一個月。

酉正,鼓敲八下,所有傳送陣關閉。

封曜在樊樓設宴,代表大衍宗,向和光道謝,向柳幽幽等人賠個歉意。季禪子醒了,陪同柳幽幽赴宴,蕭玉成跛著腳一拐一拐地去了。倒是被當做傀儡的路人們受傷最重,一個動不了。

和光與他們不熟,僅僅認識,沒到喝酒談天的地步。

她和封曜都是熱場高手,對於核心弟子來說,酒桌文化是門派外交中不可缺少的一環。從築基期,他們就和各大派的弟子在青樓酒肆談天侃地。

酒過三巡,氛圍漸漸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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