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烏龍嶺石寶論舊 新安江四龍破敵(2 / 2)

加入書籤

分調十員將佐,引軍三萬,攻打衢州:

鐵平、安海傑、朱星、章寶、袁果平、顏楚玉、李雙營、王進先、龔宙、丁義

分調十員將佐,引軍三萬,攻打婺州:

王煥、張開、韓存保、項元鎮、馬公直、翼景、韓澤、韓瀅、項飛鵠、項飛瑩

高太尉管領正偏將佐三十八員,並五萬人馬,收取歙州並昱嶺關:

正將十二員:

聞煥章、蔣超、劉廷燦、魏豹、鬱斌、辛興宗、何灌、劉鎮、楊可世、折可存、劉光世、盧俊義

偏將二十五員:

楊惟忠、趙明、趙許、馬擴、王淵、韓世忠、辛興猛、辛興烈、朱仝、董平、張清、楊雄、燕青、裴宣、杜遷、宋萬、李雲、張青、時遷、王江、董海、李榮祖、衛忠、金節、許定、段愷

童樞密親率正偏將佐三十二員,並十萬人馬,攻取睦州並烏龍嶺:

正將十員:

李光裕、酆美、畢勝、王稟、趙譚、慕容彥達、秦明、卓運遠、韓羽、宋江

偏將二十二員:

段鵬舉、周信、黃信、魏定國、袁皓辰、葉進、王海、吳用、關勝、花榮、柴進、李應、戴宗、李逵、史斌、吳角、閻光、餘誌旺、火萬城、王良、馬元、皇甫雄

另有水師將佐八員,部領船隻,沿江征進:

劉夢龍、牛邦喜、李俊、張橫、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張榮

指揮使劉延慶引餘下將佐,帶五萬人馬坐鎮杭州,兼管屬下郡縣,並督運糧草。那些身虛力怯、尚未起病的將士,都寄留下療養。

卻說童貫部領大隊人馬軍兵,水陸並進,船騎同行。離了杭州,望富陽縣進發。時有鳳儀五個,引了敗殘軍馬一千餘人,守住富陽縣關隘。石寶卻獨一個帶了乾坤寶刀,不知何處去了。宋江一眾梁山好漢,帶領先鋒軍馬已到七裡灣,水軍引著馬軍,一發前進。鳳儀見了,持鞭上馬,離了富陽縣山頭,來迎宋江。李逵怒罵道:「把俺魯智深、武鬆兩個哥哥交出來!」史斌叫道:「兄長少停,看史斌和這賤人鬥幾合。」宋江在門旗影裡看時,白玉龍史斌一騎馬一條棍,直取鳳儀。鳳儀使五毒透龍鞭相迎。兩個鬥到四十餘合,史斌急切贏不得鳳儀,將棒一掣,卻望鳳儀懷裡直搠將來。隻見鳳儀一揮毒鞭,鞭頭的蛤蟆嘴霍然張開,一團紫氣揮灑而出。史斌暈倒馬下,被嘍囉緝拿歸陣。原來這毒鞭隻有上端一頭安嵌金屬打磨,裡間卻是鏤空絲絮,內含毒蛇、蠍子、蜈蚣、蟾蜍、壁虎等五毒之物,若是按動機關,毒藥一出,即可迷殺敵手。火萬城、王良二將欲飛馬上前搶人,南邊王績急鳴鑼收軍。原來見大江裡戰船乘著順風,都上灘來,卻來傍岸。怕他兩處夾攻,因此鳴鑼收軍。宋江鞭梢一指,直殺過富陽山嶺。鳳儀軍馬於路屯紮不住,又害怕方臘降罪,因越州守備空虛,隻好東竄至越州落腳。

且說鳳儀一行人,押解著三個好漢,自思機關算盡,反先賠城池,又失寶刀。心中又氣又惱,一路上飢餐渴飲,曉行夜宿,不覺已到越州境內山陰縣東浦。眼見得蘆葦叢中燈火之光,卻到得一處山村,遠遠望見兩個團練,一個如鬧海夜叉,一個似酆都惡鬼,各仗一口尖刀,引著一班莊客操練武藝。探馬報知罷,狠陀羅王績見村中人馬稀少,不足為慮,當先挺槍縱馬前去抵敵。凶破軍晁中恐其有詐,急叫休去時,兩個團練一齊猛撲過來,邀住王績、晁中便鬥。兩邊正難拆解,不知何處飛出一把飛刀,早把王績打落馬下。晁中急去救時,卻又隻聽得一聲,「著!」晁中急閃不迭,刀鋒颼地從頸上刮過,死於馬下。

那狂地劫趙毅見損了二將,惱怒已極,那裡肯歇,揮軍狠命追上。隻聽一聲鳴金,那班莊客都雲收霧卷地退了,露出那一帶法壇來。看那第一壇上,立著軍師模樣的一個人,身邊不過三五個兵丁,裡麵卻有無數人馬。趙毅便望人多處殺進來,早已殺到第三壇,隻用鐮刀亂斫。村中一彪人馬東騖西馳,趙毅看著許多人,卻到一處空地,心內暴躁,腳步亂踏,不覺跌落一個丈餘深的大泥潭,沒頂地沉下去,一夥殘兵敗將不留一個,盡皆落入坑中。兩邊一齊撓鈎搭去,把鳳儀、魯智深兩夥都俘虜了,按下慢表。

再說石寶奪得那口寶刀,匹馬單刀逃得性命,不見一個人伴,心下暗道:「今日失了杭州,卻是望何處去得好?」忽一轉念道:「那時星君左遷至烏龍嶺之時,本欲追隨前去,奈何星君堅決推辭,隻得留於杭州,今日有這口寶刀在此,正可至烏龍嶺相投。」原來白欽起兵響應方臘之時,因有勸進之功,故得封為禦林軍都總管。後方臘日漸多疑,唯信親族,漸將白欽等人疏遠。白欽日覺難捱,又思量楊律之言,便漸為日後計。後呂師囊失守潤州,吃方臘貶回仙居,白欽恐怕勢單力薄,夙夜坐臥難安,上表申請自降三級,引著舊部去烏龍嶺做一兵馬指揮使,又廣交善緣,收聚良人,共招攬得部下偏將一十二員,自號暮垂十二力甲。那十二人:金真、梅玉、秦英、宋得、楊芳、陸清、林茂、李中洪、白將、王信、宗同、馮升。不在話下。

當下石寶徑至烏龍嶺,上得山來,拜見白欽,執禮甚恭。白欽見石寶如此,便扶起道:「石賢弟何故如此?你如今乃是聖公親隨之將,遠勝於我,如何竟這等謙恭?」石寶道:「星君說哪裡話?石寶不過一介武夫,若非星君提點,豈有今日?莫說今日星君為此烏龍嶺守將,便是星君復了白身,石寶亦當跟隨左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白欽笑道:「石賢弟當真是忠勇正直,那時於湖州掘出靈符,人皆相賀,惟石賢弟直言此非祥瑞。雖是逆耳之言,著實懇切。我正是為此,方才帶掣賢弟了些。」石寶聽時,便叩首道:「星君大恩,石寶永世不忘。從此之後,某跟定星君,直至身隕!」白欽慌忙扶起,二人執手大笑。須臾,石寶將那口刀獻上,備言其妙,白欽大喜,當下令石寶坐了帳前第一位,不在話下。此時眾人坐定,白欽道:「眼下杭州已破,方臘早晚將亡,我早無心守這烏龍荒嶺,昔年那楊律先生曾言朝廷氣數未盡,我意欲早棄此山,往仙居去奔呂叔,不知諸位意下如何?」話音方落,座下一人便起身道:「不可!」白欽看時,乃親信之將黑煞神景德。

原來這景德祖貫是淮南西路濠州人氏,莊農出身,自小生得相貌奇偉,勇力絕人,猿臂善射。同鄉見他麵黑凶狠,渾如那整頓江山的北極翊聖一般,都喚他作黑煞神。因不堪飢餓,隨京東大盜花麵獸劉忠落草為寇。劫掠數月,倒也得溫飽。叵耐這劉忠是個不成器的小廝,隻知打家劫舍,月匈無大誌,非成事之主。景德隻好尋機告辭,另謀出路。聽聞江南白欽在睦州起事,其人豪俠尚義,又隻怪濫官汙吏,不害良民,快然投附效力。白欽深為倚重,隨同征戰久之。

當時白欽見他勸阻,便道:「景賢弟不許我棄此嶺,莫非要我還與那方臘賣命麼?」景德道:「我非勸阻星君棄此嶺,隻是不可立棄,若此時逃去,官軍立時追上,則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而今必得先與之戰,挫其銳氣,教他不敢窮追,而後棄此嶺,方為萬全。」白欽大悟道:「此真金玉之言也!不知何人願打頭陣,以挫官軍?」石寶應聲而起:「石寶願往!」白欽大喜,於是與他三千人馬,令他與陸清、林茂二將,至烏龍嶺關前險處扼守。

次日,宋江先頭兵馬已打破了桐廬縣,調兵水陸並進,直到烏龍嶺下。宋江看那烏龍關隘,正靠長江,山峻水急,上立關防,下排戰艦。宋江軍馬近嶺下屯駐,紮了寨柵,伏路小校報道:「這烏龍嶺有水陸二道,山前陸路,現已有賊兵駐守,山側乃新安江,又有水道,山後更有一條小道,卻通睦州!」宋江道:「那山前陸路,是何人守把?」小校道:「小人不知,但見旗上是『南離大將軍七殺神石寶』。」宋江道:「莫非是杭州那個石寶麼?不想又逃至此間了!此人頗勇,眾弟兄誰人願與之敵?」隻見大刀關勝站起,拱手道:「小弟昔年於蒲東為一小卒之時,曾與此人有舊,今願前往對敵,若能說其來降,則烏龍嶺彈指可定矣!」宋江大喜,遂撥與一千人馬,令關勝前往。

當下關勝引了兵馬,徑至山前討戰,石寶一聞關勝來,心下了然,披掛上馬,引兵沖出,大喝:「關勝何在?某已候他多時了!」關勝出馬拱手道:「石賢弟,關勝在此!」石寶見來人麵如重棗,三柳長髯,音如洪鍾,哈哈大笑道:「關兄,昔年你我同在軍中效力,不想而今竟在此處相見!」關勝笑道:「自然,昔年關某在軍中建忠義隊,石賢弟便是骨乾,兀奈石賢弟率口直言,開罪於統製,被尋過削為庶民,關某甚為賢弟感不平。」石寶道:「依弟想來,兄長既上得梁山,當知愚弟當年之苦,如何又降那無道昏君,在此相拚耶?」關勝道:「方賊荒淫暴虐,苛待下人。今日我梁山來此,乃替天行道,除誅江南方賊,旦救黎民百姓,兄弟有大將之才,何苦失身降賊,到時天兵破城,滿門遭戮,豈不冤哉。」石寶厲聲斥道:「朝廷無度,任用奸佞,兄長既是綠林好漢,當知此理,今日如何又在此饒舌聒噪,我自有計較,兄長不必多言,且先與我戰個三百合。」關勝大怒,拍馬搖刀,直取石寶。石寶見時,喝道:「兄長如此,便莫怪弟刀下無情!」說罷石寶揮動劈風刀,照麵相還!好廝殺,但見:

這頭劈風刀如風破鏡,那側偃月刀穿隙而出。一側破月斬赤紅,一側擊空厲穹蒼。這個英雄無分左右,隻是效聖忠主;那路好漢橫氣遮攔,不亞父祖爭榮。馬上馬下,綠袍紅巾,兩側兵士,喝彩連連,如畫如圖,賞識難足。

當下兩個英雄好漢一氣大戰百十回合,難分勝負。陸清、林茂二將見時,徑來夾攻。關勝以一敵三,漸漸不支。石寶道:「兄長既敵不得,可速退走!報知你那宋江,休再來相逼,一切都罷!」關勝沒奈何,隻得撥馬去了。

且說關勝回報宋江,宋江聽時,也沒奈何,隻得教火萬城、王良二將助他,再去向石寶挑戰。關勝捱了一日,次日辰牌,復引兵至山前挑戰。宋江、吳用自引兵押在陣後。石寶見他添了幫手,上馬帶流星錘,拿劈風刀,來捉宋江。關勝正欲出馬,火萬城當先一騎馬一枝戟,直取石寶。那石寶使劈風刀相迎。兩個鬥到三十合,火萬城力怯。王良見了,便持戟縱馬前來夾攻。那石寶一口刀戰兩枝戟,全無懼怯,越鬥越健。忽地烏龍嶺上,急又鳴鑼收軍。原來童樞密大驅人馬殺上嶺來,宋軍中大將王稟、趙譚,便和南兵指揮林茂、陸清廝殺。鬥了十合之上,林茂被王稟賣個破綻,賺林茂一槍刺來,王稟輕輕把身一閃,林茂刺個空,收槍不迭,早被王稟攔月要砍為兩段。陸清膽寒,撥馬便逃。自此火萬城、王良首先奔上山來奪嶺。未及到嶺邊,山頭上早飛下一塊大石頭,將火萬城和人連馬打死在嶺邊。王良見火萬城身死,急退步下嶺時,上頭早滾下大小石塊,並短弩弓箭,從竹藤裡射來。可憐火、王兩個為了半世強人,做一塊兒死在烏龍嶺邊竹藤叢裡。關勝焦躁,待要領兵殺上嶺去與兩個復仇,忽起一陣狂風,正把宋江新製的「替天行道」大旗半月要吹折。眾將見了,盡皆失色。吳用諫道:「此乃不祥之兆,兄長不如改日出軍。」宋江悒怏不已,隻得同童樞密幾員大將回到營中。

當下眾將商議進兵之法。宋江開言道:「方才出軍,連折二將,風吹大旗,於軍不利。不若停待幾時,卻去和那廝理會,未為晚矣……」言未絕,隻聽童貫厲聲道:「軍中無戲言。況天地風雲,何足為怪!趁此春暖之時,不去拿他,直待養成那廝氣勢,卻去進兵,那時遲了!」宋江那裡違拗得住。李光裕道:「陸路不行,且先轉攻水路。我聞李俊頗負太湖好漢盛名,定然熟悉此間路徑。且讓你與三阮、張橫去罷。」三阮便道:「我弟兄三個,自劫生辰綱逃難上梁山泊,托哥哥福蔭,做了許多年好漢,又受了國家誥命,穿了錦襖子。今日為朝廷,便粉骨碎身,報答仁兄,也不為多。」宋江道:「賢弟休說這凶話!隻願早早乾了大功回京,朝廷不肯虧負我們。你隻顧盡心竭力,與國家出力。」

次日,李俊、張橫、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五個水軍頭領,先棹一半戰船上灘。當下李俊等帶了劉進、安旺兩個副將,引一千水軍,分作一百隻船上,搖船擂鼓,唱著山歌,漸近烏龍嶺邊來。原來烏龍嶺下那麵靠山,卻是方臘的水寨。當日李俊等乘駕船隻,從急流下水,隻顧搖上灘去。隻見兩側山隘之上盡數冒出南軍兵士,各自手握魚叉長矛,身穿鎖子甲胄,頭戴紅巾,威風凜凜。左側岸上一人自中走出,那人生的八尺身長,赤膊上身,心窩前繡著一綠油油的麒麟,下穿一條臘色小褲,光著兩腳,一足踏於青苔石上,大呼道:「犯我南國疆土者,必誅之!」正是那浙江四龍之一,綽號錦鱗龍的副總管翟源便是。此人同成貴、喬正、謝福原都是錢塘江裡的艄公,因在江上劫了無數性命,自為錢塘江水上一霸,素有威名。方臘起兵之時,四人於江上為白欽所收,皆得授三品職事,此後一向在白欽帳下效力,不題。

且說當時船上官兵見得兩側都是南軍叫喊,鬼哭狼嚎,個個嚇破心膽,中有一二膽小之輩早是癱倒船上,卻聽得河上岸上南兵齊聲叫道:「殺!」那水中忽的也冒起一陣咕嚕嘔浮,宛若騰沸一般,無數身影自那水中鑽出,皆是南軍勇猛兒郎,竄上舟舡,持叉舞棍,痛殺官兵。左側水中一計流星錘早是掃將上來,打飛無數官弁,原是一個胖大漢子跳出水中,馳騁揚威。那漢子肚大如鼓,身無寸縷,卻在水中如履平地,正是戲珠龍謝福。劉進手足無措,早吃謝福一計大錘逮入水中。那頭安旺正是領兵廝殺,卻見數艘小舟漁船早自烏龍嶺下沿水道殺出,撞著船頭,兩員驍將奮勇撞入,盡把官兵殺盡,左側那人頭係一頂靛色頭巾,身穿一領清涼小褂,手握一杆榆木棍,正是沖波龍喬正;右側之將披頭散發,手拿魚叉,兩眼猩紅,乃玉爪龍成貴也。船上安旺尚未跳水求生,隻得咬牙來戰,又被喬正一棍戳死。後崖南軍亦是張弓搭箭,放火燒船,射殺無數官兵。

當時李俊見滿港火飛,戰船都燒著了,隻得棄了頭盔衣甲,跳下水去。又不敢傍岸,揀港深水闊處,赴將開去逃命。卻見蘆林裡麵,一個大漢領著無數南軍駕著小船,正是翟源親引兵自小路汊港殺出,直迎將來。李俊便鑽入水底下去。烏龍嶺內水麵上,殺得屍橫遍野,血濺波心,焦頭爛額者不計其數。隻有零星一兩個命大的搖著小船,正要逃離烏龍嶺之間,蘆林兩邊弩箭弓矢齊發,射死水中。眾多軍卒會水的,逃得性命回去;不會水的,盡皆淹死;生擒活捉者,都解投大寨。但見三江麵上,火逐風飛,一派通紅,漫天徹地。官兵後隊自前口湧上,這四個總管合兵一處,卻猛地跳回岸上。許多水手們也都走了。阮小二望見灘上水寨裡舡廣,不敢上去,隻在下水頭望。隻見烏龍嶺上把旗一招,金鼓齊嗚,把火排一齊點著,望下灘順風沖將下來。背後大船,一齊喊起,都是長槍撓鈎,盡隨火排下來,隻顧亂殺敵軍。張橫、阮小七見勢大難近,便把船傍岸,棄了船隻,扒過山邊,步行上山,尋路回寨。阮小二和阮小五兀自在船上迎敵。火排連燒將來。阮小二急下水時,後船趕上,一撓鈎搭住。阮小二心慌,怕吃他拿去受辱,扯出月要刀,自刎而亡。阮小五急要下水逃生時,早吃一計火炮擊中頭盔,打做稀碎。

眾殘兵敗還大帳,見著童貫,哭告南軍水師如此利害。童貫又惱又急,責罵李光裕道:「你獻此計,反折了無數人馬,雖不足惜,然似此利敵,何日得進?」李光裕道:「樞相勿憂,昔年曾聽聞溫州知州夏立,頗擅統水師,方賊起兵之初便有大捷,因而得升江寧知府,今番既是水戰不利,樞相何不遣人去往江寧,借調水軍前來破敵。」童貫道:「言之有理。」便使人帶了口諭,連夜趕至江寧府城。

看官,說起這知府夏立不過一庸弱無能之輩,為官多載,隻曉貪財好利,那年溫州大破方臘之事,本為府中兩個通判朱本、許義所劃,那時尹彤來探水道時,此處原無防備,全是朱、許兩個聞聽方臘水師之名,星夜教人設下攔網閘板之物,更兼眾將死戰,方才獲定。不想夏立卻從中謀劃,巧奪功勞,不日,朝廷便下詔升夏立遷任江寧知府,賞金萬兩,那朱本、許義亦得不少賞賜。

當時官差到了江寧府,讀了召令,便要夏立克日興師,往烏龍嶺聽召。夏立聽時,心下隻叫得苦,卻也隻得勉強應了命,待使者去了,便自回府衙,隻是嘆氣。通判周文遠見時,便道:「大人何事煩惱?」夏立便將前番事說出,周文遠道:「此有何難?而今發書一封,教那一乾人來聽調便是了。」夏立道:「昔日之事,恐那數人中有銜之者,此番不肯來哩!」周文遠笑道:「大人勿憂,為人者,豈有無短處的?隻許那一乾人怨大人,卻不許大人怨他們麼?大人乃是溫州老土地,怎會不知他們短處?」夏立大悟道:「若如此說,確乎是有!那一乾水軍將佐,個中野性難馴者,卻數那楊白第一!他老父曾是朝中重臣,老母又是個蠻狠的悍婦,頗有惡名。從前雖也有些怨語,兀耐此人驍勇善戰,其母又動輒尋事,隻得忍受些少。今日若要相求,難處隻在他一人!」周文遠道:「既是如此,下官便有計策,大人可修書一封,備言相求之意,下官願替大人一行,定說得其來相助。」夏立大喜道:「若你能得成功,我日後顯貴,定提拔你做這江寧知府!」周文遠聽時,當即下跪叩首道:「大人賞拔之恩,下官沒齒難忘!」當下夏立修書一封,交與周文遠,周文遠齎了書信,星夜去了。

話休絮煩,隻說周文遠衣不解帶,趕了數夜之路,到得溫州,正是卯牌時分。先找人問了,尋著楊白府第,暗暗躲了,觀察動靜。捱了約扌莫半個時辰,便見一人趾高氣揚,出了府第,徑向州衙去了。周文遠料定此是楊白無疑,便取過行頭換了,扮作一個算命先生,搖著卦鈴,徑直走去,口中吆喝,隻想被府上聽到。須臾,府上便出來一人,叫他道:「那算卦的,且過來!我家老夫人有些前程,欲待卜問!」周文遠心中暗喜,隨著他入府,隻見那大堂之上,端坐著一個老媽媽,約扌莫五十上下年紀,正是楊白之母朱氏。周文遠揖首道:「晚生拜見老夫人,不知老夫人有何事欲卜?」朱氏一拍座椅道:「你這廝在我門首喧嚷,擾得我心神不安,豈不知我楊家在這溫州的名位?今可卜問我家前程,若是不善,定不饒你!」周文遠道:「晚生乃江寧人氏,流落此間,種種規矩,委實不知,一時沖撞,實乃罪過。今老夫人既欲卜算,豈敢推辭?」言訖裝著模樣,掐了一通,忽然蹙眉道:「此象委實新奇!飄忽不定,亦有大富貴之象,亦有淒慘之象,個中緣由,全在老夫人耳!」朱氏聽時,不由大惑,便道:「我家富貴,如何就在我一人?」周文遠默然不語,隻斜眼看著左右侍從。朱氏會意,心下暗道:「這江湖術士玄虛甚多,不知可有實言也沒有。罷罷罷,且聽他一語,再做計較。」於是將手一揮,眾侍從便退將出去。周文遠見時,便道:「楊老夫人仔細,在下非卜卦之人,實乃江寧通判周文遠是也!今日奉夏立知府之命,相請溫州眾英雄往烏龍嶺誅除方賊!恐令郎不願,故而先來解勸老夫人。」朱氏一聽夏立二字,勃然大怒道:「那挨千萬剮的藍鑱爛羊頭可是癉膽肋痛!昔日我兒破了方賊,區區一襟裾馬牛,衣冠狗彘,何敢私自吞了大功。我正要尋他事,他卻走了!今日竟還敢來!莫非當老身是紙糊泥塑的!古說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你倒如何敢說。」周文遠見此,隻是冷冷笑道:「老夫人若是如此冥頑,便是大禍之源了。所謂鳥脫樊籠,高飛萬裡。而今夏知府早非溫州之人,老夫人當真以為那夏知府不敢將當年舊事合盤說出麼?」朱氏又驚又怒,止不住的跳腳道:「你這未開眼的小廝倒來敢唬嚇老身了?」周文遠道:「大宋四百座軍州,溫州不過個中之一,天下有此膽者,何止一人?」朱氏怒喝道:「你這賊驢,當真以為我不敢拿你麼?數此等語,何不以溺自照!左右且與我拿下這廝!」周文遠見她如此,冷哼一聲,「老夫人不知,我與夏知府有約在手,若我三月不歸,夏知府便上書樞密院,將此舊事全全托出!」

朱氏聽此,也沒奈何,隻是氣得倒在座上,揉著眉心,喘了一陣方才回正。周文遠見時,立時換了嘴臉笑道:「老夫人莫要如此,卻才乃是不得已冒犯,令郎乃國之英才,若如此埋沒,豈不可惜?老夫人莫忘了,在下卻還有一條大富貴之途,老夫人卻不聽了?」朱氏聽時,恨恨道:「你還有甚麼鳥話?快快說來!」周文遠笑道:「今日相請,便是一機,令郎如此人傑,隻是拘於溫州一地,豈非良馬駢死於槽櫪之間?倒還要受人掣製。若於童樞密前立得大功,定可高飛萬裡,那時結交多番人眾,豈懼那夏立一匹夫耳?」朱氏一聽如此,不由轉怒為喜道:「周先生之言,老身謹記在心。日後顯貴,定忘不得周先生。」周文遠大喜,當即拱手道:「多謝老夫人成全,晚生告退!」

當下周文遠出了楊府,徑奔州衙,尋著那朱本、許義,遞上書信,備言夏立相求之意。二人拆信看過,便聚得四人前來商議。楊白聽時,當即大怒道:「那個瘟官赤老,昔年我等拚著性命,功勞卻全歸了他一人,今日有事,倒又想起我等了,我豈能助他?況乎葉賢弟今正染咳疾,如何戰得?」朱本道:「賢侄不要如此小量,今日之事,乃是國事,我等食君之祿,豈能不為國出力?」楊白暴怒道:「你這廝講得卻美。好!好!你朱本是忠君愛國,大聖純臣,我楊白卻是銜怨褊狹,妒賢小人!如此說你可滿足了!」朱本聽了亦是大怒道:「你這小兒,怎敢對本家叔父這般講話?好生無禮。」楊白聽時,氣憤已極,撲將上去,提起那醋缽大小拳頭,往著麵門便打,朱本亦怒,回手打來,兩個扭作一團。徐黿、汪從見時,慌忙來攔。楊白越怒,朝著汪從大吼,汪從卻隻是唯唯。那許義眼見不好,慌忙隔在二人之間,賠著笑道:「賢侄且慢發怒,我也怨那夏立,然此乃公事,若不奉召,日後恐有不美。而今之計,不若我等且歸家去,靜思一宿,去也不去,明日再定。」那葉賦咳個不住,隻道:「全聽師傅計較。」楊白見他如此說,也隻得依允。當下眾人各自散了。

且說楊白還家,先來拜見母親,備言其事。朱氏聽時,不由大怒,正待發作之時,忽然憶起周文遠之言,便道:「我兒休要如此,此乃國之大事,若做的好,日後定有富貴,卻不強似困守家園,受夏立這等鳥人的氣?」楊白道:「雖然如此!孩兒委實咽不得這口惡氣。」朱氏道:「孩兒莫急,有為娘在,豈會讓你在那朱本之前失了威風?至於夏立,憑我兒之能,早晚教他好看!」於是次日母子二人同至州衙,朱本見老夫人前來,隻得拱手稱個不是,楊白亦還了禮。當下二位通判點了兵馬,稟明知府,同赴烏龍嶺去訖。這一下,有道是:

草莽匹夫,白舍手足之命。

虛妄忠義,笑煞千古絕鳴。

正是:猇虎斷牙飽豺狼,鷸蚌相爭漁得利。畢竟不知溫州諸將對敵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九員南軍將佐:

廉明、王仁、鄧元覺、方七佛、溫克讓、徐白、王績、晁中、林茂

就擒三員南軍將佐:

吳值、張道原、方天定

折了十三員官軍將佐:

張善朋、趙燕謀、章洵、齊斡、呂永泰、俞輔清、黃麻胡、火萬城、王良、劉進、安旺、阮小二、阮小五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歷史相关阅读: 雲之羽:鳶鳶不徵 金雞 生死利害 校園狂神 從心念儲物櫃開始 【鳳語】失落的圖騰 哭唧唧誰不會啊!我就不會 詭紋專列 沉淪救贖 人間旅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