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三月的雨天灰暗陰冷。
冷甜剛出法院大門,便被記者團團圍住,無數攝像機爭先恐後地跟著她:
「冷甜小姐,請問你父親自殺前有征兆嗎?」
「冷氏集團破產後你打算何去何從?」
冷甜麵色蒼白,全身都在顫抖發冷,她用一隻手遮住頭頂勉強擋雨,試圖撥開人群向前走。
一周前,h省價值幾十億的冷氏集團在老對手趙博洲聯合他人的夾擊下破產,董事長冷擎宇自殺,留下十八歲的千金冷甜。從小活在蜜罐裡驕縱任性的小公主一夜間長大,被迫獨自處理完集團後續事物。
冷甜感到記者們拚命想在她臉上找出怯懦和恐懼,她心跳加速,拚命向前奔跑。
但記者們如同嗅著血腥味的鬣狗緊追不放:「冷小姐,據說冷氏已經將房子全部抵押出去,你將無處可居……」
冷甜跑到法院後門,後退直到背低到牆根。看到閃光燈肆意照在她臉上,她無助地咬唇,指尖發顫,卻死死攥拳,不讓自己掉下一滴眼淚。麵對無數記者,她的心一下一下快要跳出嗓子眼兒,隻感覺呼吸急促、頭暈目眩……
正在這時,前方有人喊:
「所有記者立刻離開!」
幾列隊伍規整的保鏢不知何時出現在前方,驅散著團團圍住的記者們。冷甜勉強抬頭,隻見保鏢們訓練有素,片刻後就將記者們攔截在一條路外。
人群中間,有一輛奧迪a6l。
奧迪車停靠在那裡極為顯眼,是低調奢華又不可忽視的類型,車牌號上的幾個零,更是明顯地昭示著對方的身份。冷甜輕吸口氣,這是……
幾個保鏢來到她身旁:「冷小姐,請跟我們來。」
冷甜抬頭。
猶豫著跟了過去。
奧迪的前後窗都分別放了下來。後座坐著一個男人,他的頭發已見銀白,手戴一百零八顆菩提子的佛珠,眼角皺紋彰顯出歲月的痕跡,但整個人依然溫和儒雅、風度翩翩。
男人的臉上帶有一種非常平靜和藹的笑容,但瞳孔深不見底,鏡片也泛著些冷意,讓人難以看清他的全部心思。銀邊眼鏡為他添加了些許書卷氣,有一種讓人仰望的優雅。
「我是傅斯良。」
他的聲音偏沙啞低沉,讓人聞而不忘。
冷甜心裡一跳,果然是他。
h省無人不知的弘毅集團總裁。
「你父親生前把你托付給了我,你可以跟我上車。」
冷甜愕然抬頭。但傅斯良似知道她內心所想,繼續道:「我的手機上有一周前和你父親的通話記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查看。」
冷甜睜大眼睛。
她隻穿了條薄薄的裙子,由於驟然遇到冷空氣,雙唇凍得發白,全身也都濕透了,卻依然沒有動作。
傅斯良抿了抿唇:「外麵在下雨,你上來避避吧。」
冷甜猶豫:「可是……」
雨下得很大,雨點滴滴答答落進車裡,已經濺濕了傅斯良肩膀的衣料和車裡的真皮座椅。
「要上快上,不要耽誤先生時間。」
前座的年輕男人說了話,他容貌英俊,劍眉星目,皺眉打量著她,語氣略顯強硬。
冷甜一怔,隨即有些氣憤地瞪了他一眼。
不過,被這麼一激,她反倒什麼都不怕了。反正她無家可歸,再慘也不可能比現在慘,乾脆拉開門上了車。
「江瀾。」
傅斯良略微警責地說了年輕男人一句,後者按上車窗,不再反駁。
冷甜坐進車裡,打了個冷顫,傅斯良頓了頓,拿了條毯子遞給她。
冷甜一怔:「謝謝。」
「沒事。」他聲音平靜溫和,卻又帶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意味。
他吩咐司機:「回家。」
***
車子安靜地駛入傅氏莊園。
傅斯良的家位於h省郊外,整個城市最奢華寧靜的地方。
莊園一望無際,有一棟足足七百平米的三層大洋房。它總體成淺灰色調,漢白玉的陽台走廊花瓶柱,後麵還附帶一個大花園。花園裡放滿了翠綠的盆景,每株盆景都精心修剪過,取了優雅的名字。
傅斯良是h省權貴家族傅氏的繼承者,也是省裡財力第一的集團「弘毅」的創始人,冷甜曾聽聞,「弘毅」這個名字,取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傅斯良在從商之前曾是h大最著名年輕的歷史係教授,因此,商人沉穩犀利的外表下,更帶著文人的優雅和書卷氣。
冷甜走進客廳,看到家具擦得鋥亮反光,廳中布置得很典雅,高台上放著古典花瓶,牆上掛著鑲金框的大油畫,輝煌程度甚至較冷家有過之無不及。
「你剛剛淋了雨,先去洗個澡,不要感冒。」
傅斯良溫和說。
冷甜遲疑片刻,抵不過全身濕透寒冷,點了點頭。
她跟著傭人劉蘇上樓,動作麻木地脫下衣物,走進衛生間,直到熱水沖在身上,才感到緩過來。
洗完澡,門口適時響起敲門聲,是傭人劉蘇:「冷小姐,換洗的衣物我已經放到床邊了,這是先生吩咐準備的。」
「謝謝。」
冷甜換上衣物走出浴室,似又想到什麼,悄悄走到房門邊,將門打開一條縫,眼睛滴溜轉著瞥了下門外,沒看到傅斯良的身影。
她放心了些許。
冷甜來到一樓客廳。傅斯良正坐在沙發上看書,許江瀾則站在一側,不動聲色打量著她。
冷甜不太願理這個剛才凶她的人,直接跟傅斯良說話:「傅先生,我想查看您和爸爸的通話記錄。」
傅斯良點了點頭,將手機給她,冷甜翻到一星期前的通話記錄,確實有父親的號碼。
手機上還有一小段錄音,是令冷甜一聽到就忍不住眼眶濕潤的冷擎宇的聲音:「傅先生……」、「……謝謝,冷甜就交給您了。」
中間有些斷斷續續不太清晰,不過時間是一周之前,冷擎宇自殺的前三天。
冷甜怔了怔,在原地緩了許久,把手機還給傅斯良,咬唇看他。
「相信了嗎?」他問。
冷甜默然。
「你家裡沒有房子了,如果願意,可以在這裡住下。」傅斯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