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結局·中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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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宛當天出了宮,被程邕帶人送到原先侯府附近的一座宅院裡。她對宮中熟悉,對金陵城卻有種莫名的距離感,腦中亂糟糟的,進院中一看東西一應俱全,蕭瀾甚至還遣了幾個穩妥的宮婢來伺候,秦宛也不管了,把七皇子扔給她們,隨便揀了間屋子,進去蒙頭便睡。

這一覺從半下午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竟是難得的踏實。

醒時她腦子一片空白,看著屋中陌生的陳設,又不想去了。

蕭瀾想過或沒想過,如今說起還有甚麼用呢?

自己這樣來來回回地求一個答案,為的是什麼?為的……不過是想找個借口原諒他,亦或者,更恨他。

不,她已經恨極了,不能再恨了。

那就是想原諒他。

在這樣一個寒風瑟瑟地早晨,秦宛兩眼放空的看著窗外,終於在心裡對自己坦誠。

她冷著臉去找程邕,心說隨便去哪,她就看一眼,愛怎樣怎樣吧,無非最後要個交代而已。

程邕將她帶去了道場寺。

秦宛站在山下,朝上望一眼,諷道:「怎麼,你們皇上讓我到這裡誦經悟佛?那我該到棲霞寺去,來這裡做什麼?」

「夫人上去便知」,程邕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等備著敞轎,夫人可需坐轎上山?」

秦宛冷笑一聲,提裙踏上了石階。

山上風寒,她爬著石階也不覺得冷,一路走一路歇,偶爾朝下望一眼,還生出分暢快之意。

無論是在金陵的皇宮,還是匈奴的中京,她都不曾這般自在。

爬山爬了半個多時辰,到了寺外,晨光一照,秦宛滿頭大汗。

蕭瀾原來所在的禪院已經被護起來,程邕拿了令牌方能得進,秦宛站在外頭,皺眉:「你們皇上是想我看看他當年有多不易?」

程邕不說話,隻站在前麵等著。

秦宛原地煩亂了一會兒,還是跟上了。

禪院不大,隻一間禪室一間起居,秦宛不禁駐足,眼前浮現了蕭瀾十一、二歲時的樣子。

被關在這裡,他興許並不比自己好受。

半晌,程邕引著她往禪房後麵走,來到一大片花圃中,冬天裡,這裡全部種成萱草,仍舊是一片綠色,他在最中間的地方啟開一方沉鐵蓋,沖著秦宛點頭:「夫人請。」

秦宛擰眉走過去,往下看,黑洞洞一片,程邕也不說話,徑自先踩梯下去,少頃,下麵亮起了火把。

下麵還有幾名禁軍,麵無表情地看著秦宛,秦宛稍作躊躇,也沿梯而下。

後麵的幾人下來,前後點起兩支火把,秦宛漸漸看清了——這是一處暗道。

唯一缺點,便是修的太窄了,隻容兩三個人並肩過。

慢慢往裡走,她適應了這裡的昏暗,發現這條暗道並不是新的,牆壁上有煙熏的痕跡,秦宛手指一緊,問:「這條暗道……通向哪裡?」

程邕默了片刻,答道:「去歲秋進宮時,我等曾從這裡借道。但這暗道實在是窄些,可見,修的人開始並沒有想過會讓太多的人從此處過。」

通往皇宮的方向!

秦宛心裡猛地一跳,驀地,提裙開始跑,她恨不能立即到達這暗道的盡頭,看看到底通向哪。

程邕在後麵道:「夫人不可走太急,否則未到出口,就會頭暈眼花。」

秦宛已經「眼花」了,熱淚蒙住眼睛,模糊了前麵的路。

她想到一種可能。

望著前麵長長的黑暗,她似乎又看見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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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

深秋的天黑得早,暮降十分,更感秋意蕭瑟。庭院中梧桐葉落了滿地,可王府裡的下人此時全都無心打掃,三五做堆的湊在一處,緊張地等著或好或壞的消息。

——端王午時進宮,此刻還沒有回來。

大公子下午帶人從巡防營裡風風火火回來了一趟,下人們聽到了他與自己母親在爭吵,之後大公子據說也進宮了。

晚些,有一直等在宮外的王府侍衛急匆匆回來,神色十分忙慌,敏銳些的下人都感覺到府裡可能要出事。

正房。

霍氏、蕭瑛、蕭瀾,以及秦宛和秦宛的母親都在。

霍氏將幾包細軟遞給自己的姐姐,催促道:「姐姐快些帶阿宛走,我讓人守著角門,再晚就來不及了!」

霍蓉蓉淚水漣漣,拉著她的手,哽咽道:「要走一起走,當初姐姐來投奔你,你二話不說便將我們留在府裡,吃穿用度俱是最好的,現今府裡有事,我與阿宛怎能一走了之?」

秦宛也急急道:「姨母切莫再說讓我與母親先走的話,你待阿宛如母親一樣親,阿宛就在這裡不走。」

霍氏抿抿唇,看著她母女二人,片刻,斷然道:「好,既然如此,我有一事想求,還請姐姐應我。」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甚求不求的,你快說。」

霍氏指指蕭瑛道:「請姐姐幫我帶著阿瑛先走,就到我剛剛說的地方。你放心,我有法子保阿瀾和阿宛平安。熬過今晚,我若還有命在,就帶著他們去尋你;我若死了,還請姐姐代為照顧兩個孩子,到時就委屈阿宛,多照應阿瀾些,讓他隱姓埋名地過一輩子罷。」

霍蓉蓉正值心慌害怕,也沒有細思細問,隻一個勁兒地抹眼睛。

霍氏道:「姐姐且等等。」隨即轉身出了屋子。

秦宛看向蕭瀾,輕輕戳他的胳膊,「阿瀾,你還撐得住麼?」

蕭瀾前日剛淋了場秋雨,昨兒開始發熱,他也沒吱聲,今早丫頭才趕緊報給霍氏,霍氏剛與端王言及幾句,正心煩意煩,直接把人罵了出去。

到了下午,蕭瀾發熱愈加厲害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站在這兒,兩眼發黑,直打擺子,中午端王去看了他一趟,他是知道的,但後來迷糊睡著了,還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因手撐著桌子使勁兒搖了下了頭,問:「父親與大哥呢?」

蕭瑛拿手背在他額頭一貼,「怎麼燙成這樣?!」

蕭瀾擺手,嗓子針紮般地疼,霍氏去而復返,端了五盞酒來,先在左右兩頭各取一杯,遞給霍蓉蓉,道:「阿瑛就拜托姐姐,若有下輩子,我再報答你。」

「說的什麼話」,霍蓉蓉眼淚掉進酒裡,霍氏笑笑,與她一碰,乾了杯中酒。

左數第二杯她遞給蕭瑛,蕭瑛不接,說:「母親,我不走!死便死了,有甚好怕的,我要進宮去尋父親與大哥,向皇上討個公道!」

霍氏一巴掌打在她臉上,嗬斥:「母親知道你有膽量,不怕死!可你明不明白,入了宮,你會生不如死。」她將酒盞送到蕭瑛唇邊,「喝下去。」

蕭瑛皺著眉頭,就手將酒喝了,她這時注意到霍氏倒酒用的是一套白瓷小盞,平日裡王府用的都是銀盞。

蕭瑛似乎明白了什麼,愕然看向自己的母親,霍氏輕輕抱住她,手撫一撫她的臉,低聲道:「好孩子,母親知道你不怕死,也更不願成為禁庭中的賤婢,隻有這一條路。你放心,母親絕不會叫你這盞酒白喝。剛剛打疼了吧?往後母親再也不打你了。」

蕭瑛看著她,又看看麵前的幾盞酒,什麼也沒說出來。

蕭瀾聽出個大略意思,他自是不走的,不過他沒直說,端起其中一盞要喝,霍氏看一眼,道:「這盞酒你該先敬阿宛。」

蕭瀾聞聲點頭,將酒盞遞給秦宛,自己端起剩下的那杯,略一欠身:「表姐。」

秦宛含淚把酒喝了。

霍氏往外推霍蓉蓉和蕭瑛:「快走吧,再晚真就走不了了,馬車就等在角門口,快走。」

霍蓉蓉還惦記自己女兒,霍氏道:「姐姐放心,拚了我的命也會保住阿宛和阿瀾,況且她本來姓秦的,牽連不到,最遲明早,他們便去尋你。」

秦宛因顧著蕭瀾,也沖她點頭,霍蓉蓉哭著先帶蕭瑛離開。

蕭瀾扶在桌邊,拿著剛剛的兩個杯子嗅了嗅,他覺得自己喝下去的不像是酒,而是水,但聞一聞都是酒味,秦宛的酒盞酒味更烈。

估計是自己發熱得厲害,鼻子和嘴感覺都不靈光了。

幾乎就在霍蓉蓉帶著蕭瑛離開的半刻鍾後,端王府被圍了。

蕭瀾持劍持劍在手,道:「母親快走,我在這裡,隨他們進宮。」

霍氏很淺地笑了下,扌莫扌莫他的頭,輕聲說:「你要為你的父兄報仇?好孩子,母親不走,母親與你一起去。」

戍時正,一輛馬車在禁軍前後的押解下進了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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