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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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娘知道李旦是空著肚子回來的,忙讓人去尚食局傳膳。

半夏在杏樹下煎茶,小火爐上架著一隻淺口銅鍋,滾沸的茶湯泛著晶瑩的青綠色。

李旦一撩袍子,直接盤腿坐在裴英娘的書案前,翻看攤開的卷冊,「不必麻煩,就著茶湯煮碗餺飥好了。」

裴英娘笑了笑,「我的茶可不能煮餺飥吃。」

讓半夏撤去茶水,另換上一口宮裡常用的圓形鎏金釜。

宮婢送上團茶餅。

半夏先把茶餅放在火上烤一會兒,等釜中的水開始冒出細小的氣泡時,撒一把細鹽。一手拿茶篩,一手拿銀匙,小心翼翼篩出茶末。釜中發出一串咕嘟咕嘟響,水再次沸騰,這時投入茶末,然後依次加蔥、薑、橘皮、杏仁。

等茶湯滾沸,半夏把尚食局主膳送來的羊肉、栗米和餺飥倒進釜中熬煮。

不一會兒,一鍋茶湯煮餺飥做好了。

裴英娘看著鎏金釜裡閃閃發亮的油花,心想,這哪裡是煮茶,分明是煮火鍋。

尚食局不敢真的隻用一碗簡單的餺飥打發李旦,另外預備了幾樣小菜:一盤蒸崧,一盤醋芹,一盤涼拌菠薐菜和一隻烤斑鳩。

斑鳩是李旦剛從內苑帶回來的獵物。

李旦吃餺飥的時候,李治命人取出棋盤,和裴英娘一起擲骰子玩博戲。

博戲玩起來有些復雜,總的來說,就是雙方輪流扔骰子,按著擲出來的大小決定棋子前進的步數,最後看誰的棋子先到達終點。

博戲早在商周時期就有了,賭博中的「博」字,便來自於博戲。

李治從小飽讀詩書,玩博戲也講究風雅,把象牙棋子一一排開,笑著說,輸了的必須以杏花為題,作一首杏花詩。

裴英娘暗暗叫苦,作詩?算了吧,背詩她都比不上一肚子墨水文章的李治,更何況作詩。

比起作詩,她更願意寫一篇八百字的賞花作文。

李旦看她眉頭緊皺,一副非常苦惱的樣子,心裡覺得好笑,在她身後輕聲說:「你扔骰子吧,我替你領罰。」

裴英娘頓覺壓力驟輕,感激地看李旦一眼,有個滿腹經綸的阿兄當幫手,真好啊!

結果李旦的才學並沒有派上用場,裴英娘的運氣很好,次次都投了個好數字,很快把李治的棋子殺得片甲不留。

一盤如此就算了,兩盤隻能說湊巧,三盤還可以用運氣來解釋。

但盤盤都是如此,就怪了。

李治玩一把輸一把,被慪笑了,把骰子舉起來左看看右看看,「小十七是神仙托生的不成?次次都能投中。」

裴英娘眉眼彎彎,謙虛道:「是阿父故意讓著我。」

最後,李治一盤沒贏,足足欠下二十首杏花詩。

他讓人撤走棋盤,和裴英娘打商量,能不能用別的東西換?

裴英娘當然願意,「一首詩一塊金錠,阿父不許賴賬。」

李治一口答應,揉揉她的腦袋,「原來我們小十七是個小財迷。」

裴英娘得了二十塊金錠,心裡得意,轉過頭去找李旦獻寶:「阿兄,多謝你仗義相助,金錠分你一半好了!」

李旦欲言又止,大概是不想當著李治的麵訓斥她,頓了半天,才把訓誡的話吞回去,無奈道:「我不要,你自己留著罷。」

天黑前,武皇後、李令月和李顯返回宮中。

李令月讓人抬著幾位兄長獵得的野物,興沖沖跑進含涼殿。

槅窗下已經燃起燈燭,她從一架架樹形銅燭台旁邊跑過,夾纈曳地長裙在燭光中熠熠生輝,像一條潺潺流動的銀河。袍袖飛揚間卷起一陣輕風,燭火輕輕搖曳,投在粉壁上的影子也跟著悄悄移動。

李令月趴在坐褥旁,仔細觀察李治的臉色,兩手一拍,笑嘻嘻道:「阿父看著比昨天好多了。」

李治也跟著她一起笑,眉眼溫和,「今天圍獵,誰拔得頭籌?」

「還是執失大郎。」李令月倚著李治坐下,嘖嘖道,「他獵到一隻吊睛大老虎!我遠遠看了一眼,那隻老虎可凶猛了,五個壯奴都抬不動!」

說到這裡,她一把抓住陪坐在一旁的裴英娘,「小十七,可惜你今天沒去,房娘子也捕到不少獵物呢。」

她回頭看一眼李治,壓低聲音,「趙觀音不服氣,也想獵隻野兔,才跨上馬,就被一隻綠眼睛的猞猁猻給嚇哭了,還是房娘子幫她把猞猁猻驅走的。」

裴英娘一攤手,不是很在意,反正獵物最後通通都要送去膳房,她隻關心那些獵物做成菜餚好不好吃,不在乎是怎麼獵到的。

李令月卻因為把她留在宮裡而心懷愧疚,「小十七,明天我讓人給你挑一匹好馬,等你學會騎馬了,下次咱們也去林子試試身手。」

裴英娘虛應一聲,心裡暗暗道,騎馬可以學,但是打獵就算了,她連弓都拉不開。

等姐妹倆說笑著離去,李治臉上的笑容迅疾淡去,吩咐宦者把執失雲漸傳進殿。

執失雲漸還沒來得及換衣裳,頭巾鬆散,鬢發淩亂,雅青色翻領長袍上有撕裂的痕跡,深邃的雙瞳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進殿後,他解下月要間的佩刀,站在影影幢幢的燭台下,一言不發,像一座敦實的鐵塔。

李治皺眉道:「大郎,禁苑裡怎麼會有猛獸?」

王孫公子們去圍獵,動輒幾百號人,不可能說出發就出發,通常早在一個月前就定下出行的日子。

然後底下伺候的人會提前五六天圍起獵場做準備,把野兔、野雞、山羊、野鹿這樣比較溫順的動物驅趕到一塊,方便主子們行獵。

同時,為防不測,看守禁苑的人會找老獵手清理山林的大型猛獸,像老虎、野豹,甚至山豬、蟒蛇之類的動物,絕不會出現在圍獵的山林裡。

執失雲漸道:「今天諸位公子嫌不盡興,比往年跑得遠了些。」

撂下一句話後,不再多說什麼。

李治深知執失雲漸的性格,聽他如此解釋,料想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心下稍安,但還是捏捏眉心,問一聲:「有沒有傷到人?」

執失雲漸硬邦邦道:「臣聽到虎嘯聲之後,立刻趕過去殺了那隻畜生,沒讓它害人。」

李治點點頭,「今晚你不必當值,回去歇著吧。」

執失雲漸告退。

李治沉默片刻,招手把站在牆角的宦者叫到跟前,「傳太子來見朕。」

宦者有些為難,「大家,宮門已經關了,東宮和蓬萊宮離得不近,等宮人過去傳話,太子隻怕已經睡下了。」

李治看一眼窗下昏黃的燭火,嘆口氣,「罷了。」

圍獵中突然出現野獸,絕對不是意外。

要麼有人暗藏不軌之心,想謀害太子和諸位親王。

要麼,就是太子太過懦弱,不能把控全局,管束不了那幫桀驁不馴的公侯世家之子。

今天圍場發生的意外,顯然是因為後者。

李弘在朝中的風評不錯,但他想做一個帝國的接班人,還遠遠不夠。

一個仁孝純善的太子,固然人人稱頌,但真到處理朝政的時候,天子必須有雷霆手段,才能震懾朝野。從古至今,沒有哪個帝王是靠善良的品德去感化駕馭群臣的。

李治記得當年自己被冊封為太子後,阿父每次和朝臣商談軍機要務時,都會把他帶在身邊,讓他多學、多練、多思。

他謹記舅舅的囑咐,表現得仁慈而謙恭,博得朝野一片贊譽之聲。

那時候,阿父常常會不自覺流露出一種既失望,又欣慰的復雜神情。

李治當時不懂阿父的想法,以為阿父隻是單純不滿意自己。

如今太子李弘一天天長大,他才能體會到阿父當時的心境。

李弘是個好兒子,好兄長,可惜不是個好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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