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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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娘把脫下的木屐擱在台階邊沿,矮身坐在簟席上,捶捶腿,半夏跪在她身後,為她揉肩。

忍冬送上茶點和酪漿,酪漿是冰水裡湃過的,揭開蓋子,杯口水汽縈繞。

裴英娘吃著茶點,喝著甘冽的酪漿,想起李旦,「八王他們還在比賽?」

忍冬去球場打聽,回來時說:「還沒分出勝負呢。」

裴英娘想了想,劇烈運動以後好像不能立刻喝太多冰飲?球場上的都是意氣風發、無拘無束的少年郎君,正是隨意放縱的年紀,可能不會注意到這點。

她放下茶盅:「等比賽結束,你送一壺烏梅漿過去,不要擱碎冰。」

忍冬答應一聲,下去忙活。

波羅球場和麟德殿離得很近。球場這邊的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麟德殿的宮婢、宦者們忍不住偷偷溜到球場外圍,探頭探腦,想一睹諸位皇子皇孫在馬上的英姿。

馮德眼尖,一眼看到宮婢中有幾個生麵孔,揮手把內侍叫到一旁,「那幾個人是哪個殿伺候的?」

內侍覷眼看了半天,小心翼翼道:「看著好像是趙娘子的侍婢。」

馮德皺眉。

常樂大長公主的女兒趙娘子即將嫁給七王李顯為正妃,但天後一直沒有冊封趙娘子的意思。常樂大長公主為了替女兒長臉,三番兩頭進宮央求聖人,要求給趙娘子一個縣主的封號。

聖人以本朝還沒有冊封公主之女的先例為由,婉拒常樂大長公主的請求。

常樂大長公主十分不甘心,常常打發趙娘子進宮,試圖靠恆心打動聖人。

馮德這幾天已經不止一次看到趙娘子的侍婢在宮中亂逛。

常樂大長公主跋扈刁蠻,趙娘子也不遑多讓,加上她即將嫁給七王,宮裡的人不敢得罪她,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著哪天含涼殿的聖人動怒,親自訓斥趙娘子。

一聲鑼響,場中的比賽宣告結束。

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郎君們甩開偃月形鞠杖,大笑著縱馬飛馳,馬蹄起落間,揚起陣陣煙塵。

趙家的幾個侍婢盯著馬上錦衣華服的王孫公子們,臉頰暈紅,無限嬌羞。

馮德眯起眼睛,冷笑一聲。

不論什麼時候,總有那麼幾個心比天高,認不清自己身份的可憐蟲。

他轉過身,優哉遊哉等著看熱鬧。

脖子還沒完全扭過去,忽然看見忍冬手裡捧著一隻鎏金銀壺,穿過回廊,徑直往球場的方向走來。

馮德愣了一下,迅速以一個極為別扭的姿勢,重新把腦袋轉回來,笑眯眯迎上前,「永安公主可是疲乏了?」

他知道永安公主在隔壁的圍場學騎馬,八王交待過,如果永安公主身邊的宮婢找過來,就讓永安公主先回寢殿休息,免得公主累著了。

忍冬笑了笑,「酷暑難耐,公主讓我給八王送一壺果漿來。」

馮德感慨不已。八王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小童時,他就在八王院伺候聽差,從東都洛陽到長安蓬萊宮,八王從來沒有和哪位兄弟姊妹如此親近。

一開始,聖人收養永安公主的時候,宮中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如今還不到一年,永安公主已經完全融入宮廷,迅速博得聖人、八王和太平公主的喜愛,甚至在民間也漸漸傳出聰慧純孝的名聲,哪裡像個普通的九歲小兒?

天後果然不愧是天後,不會隨隨便便帶個懵懂的女娃娃進宮。

馮德心念電轉,愈發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謹慎對待永安公主。

忍冬含笑望著他,「球賽結束了吧?」

馮德回過神來,掩下心裡的思量,把忍冬帶到球場的西廊。

比賽後,諸位郎君大汗淋漓,癱在廊下休息。

唯有六王李賢和七王李顯興致勃勃,在廊下圈出一塊地方鬥雞。帷帳周圍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明明已經累得精疲力盡,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還強撐著為兩邊的鬥雞吶喊助威。

廊下的郎君們閒散適意,都是男人,不必顧忌,一個個橫七豎八,或歪或躺,毫無形象地在坐席間滾來滾去。

甚至有人脫下外袍,隻著白色內衫和大口褲,儼然把西廊當成他們的寢室。

其中最傷風敗俗的,當屬宮廷畫師崔奇南,他竟然扯開衣襟,卷起袍袖,大咧咧露出汗濕的月匈膛!

馮德頻頻皺眉,八王從來不會這麼放浪形骸!

忍冬目不斜視,穿過一地橫躺斜臥的紈絝公子,走到李旦麵前。

李旦也熱得滿頭是汗,但衣襟袍袖仍然裹得嚴嚴實實的,連圓領袍的係帶都沒解開。

內侍在一旁絞帕子為他擦洗。

馮德諂笑著道,「大王,永安公主給您送來解熱的烏梅漿。」

李旦抬起頭,汗津津的長眉顯得有些淩亂,這讓他的五官憑空多出幾分淩厲。

忍冬毫無防備,竟被李旦的眼神嚇得一窒。

李旦指指食案,「擱著罷。」

忍冬不敢吱聲,放下鎏金銀壺,屈身告退。

馮德看出李旦心情不好,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大王,永安公主可真是貼心呢。」

李旦輕輕嗯一聲,執起印花飛鳥雲紋葵口杯,斟一杯淡褐色的烏梅漿,一口飲盡。

酸甜的果漿滑入喉嚨,讓他的煩躁稍微紓解了一點。

「怪不得你對阿父認下的小娘子那麼好。」

六王李賢不知何時從觀看鬥雞的人群中脫身而出,鳳眼微微上挑,「難為她小小年紀,心思如此周到。我看她和顯一直合不來,倒是很惦記你。」

李旦淡淡道:「英娘乖巧懂事,誰對她好,她也會對誰好。」

宮婢把李賢的坐褥挪到欄杆下。

李賢輕揚袍袖,盤腿而坐,細細打量李旦幾眼,壓低聲音問:「阿弟,你知道了?」

李旦扭過臉,看著廊簷下因為輸了比賽,正一路追著鬥雞咆哮的李顯,「王兄,我但願自己不知道。」

李賢雙手緊握成拳,眼睛裡有火焰在燃燒,「我們生於宮廷,長於宮廷,不可能一直快活無憂。阿弟,逃避是懦夫的選擇!」

懦夫?

不想涉足權力爭鬥,就是懦夫嗎?

李旦自嘲一笑,緩緩站起身,提起鎏金銀壺,徑直離開。

李賢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緊鎖。

一旁的戶奴趙道生小聲道:「大王,八王會不會去天後麵前告密……」

李賢搖搖頭,止住趙道生的話頭,「我這個幼弟,什麼都看得通透,他不會插手的。」

況且,李旦插手也不要緊。太子這一次準確無誤地抓住了阿娘的把柄,就算阿娘想要補救,也為時已晚。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上一章李治爸爸有一句台詞呀,有台詞呀,大家怎麼把爸爸忽略了呢……

小十七真的長大那天,基本上就是李治爸爸謝幕的時候,所以前期會寫得比較細,到後麵會加快進度的~

《黎莊夫人》大概講的是一個貴族女子婚姻不幸,然後別人勸她改嫁,她不同意,表示即使婚姻不幸,也要從一而終。

五花馬,以前是名馬的名字,後來代指駿馬。古代的馬匹很貴重,好比現在的豪車。那時候的郎君們也會想方設法裝飾自己的駿馬,好帶出去顯擺。方法有修剪馬鬃,把馬身上弄出各種圖案,給馬披掛上一身金葉子什麼的。五花馬不一定指修剪出特定圖案的馬,有種馬鬃編成辮子形狀的,也可以叫五花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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