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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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退回廊下煮茶,咕嘟咕嘟的沸水聲中,茶香一點點浸透整座庭院,花草的味道默默隱去,空氣裡是沁人心脾的清冽香氣。

庭前響起細碎的腳步聲,四五個年輕使女,簇擁著一名道裝打扮的中年婦人,緩緩步入院子。

婦人淡施脂粉,雖是出家修行的打扮,但風韻猶存,舉手投足,和尋常貴婦人沒有什麼不同。

裴英娘沒有從她的眉眼間找到和自己相似的部分,但心底還是不由自主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之感,直覺告訴她,中年女冠便是她的親生母親褚氏。

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先學會的詞語,是阿耶和阿娘。諷刺的是,阿耶裴拾遺不親近她,阿娘褚氏拋下她後,十幾年對她不聞不問,她沒有喊出口的機會。

當年受不了裴拾遺的偏心,想逃離裴家尋找生母時,她沒有奢望褚氏看到她後,會出於慈母之心,收留她,疼愛她,隻要褚氏不像裴拾遺那樣厭惡她,她就滿足了。

武皇後打斷了她的逃家之行,她從孤苦伶仃的裴家十七娘,搖身一變,成為永安公主,有了慈愛的父兄,友愛的姐妹。

她已經想不起當年冒著風雪逃離裴家時,是怎樣的心境,隻記得那時褚氏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雖然褚氏從來沒有給過她希望。

時至今日,看著頭戴黃冠、身披道袍的褚氏出現在麵前,她心中沒有一絲波動。眸光流轉,笑了笑,客氣道:「勞女真親自走一趟,恕我輕狂了。」

忍冬和半夏領著護衛、使女們退出去,廊簷前隻剩下裴英娘、褚氏和褚氏的使女。

褚氏神色平靜,眼眸低垂,進院以後,淡淡掃一眼裴英娘,一邊落座,一邊淡然道:「公主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平直的語氣,沒有疑問。

裴英娘盤腿坐在廊下,既不起身行禮,也不正襟危坐以示尊重,「我的生辰八字,隻有阿耶和阿娘曉得,來的人是女冠,女冠的身份不言自明。」

褚氏不做聲,她的使女忍不住皺眉喊道:「十七娘,你連自己的親娘都不認了麼?」

「親娘?」裴英娘淡笑一聲,仿佛使女說了個引人發笑的大笑話。

使女看一眼褚氏,又看一眼裴英娘,咬了咬嘴唇,「娘子當年拋下十七娘,也是不得已的。娘子和裴郎君義絕,十七娘卻是裴家血脈,娘子不忍委屈十七娘,隻能忍痛將你送回親父身邊。這些年娘子住在義寧坊,無時不刻不關心十七娘,不信十七娘可以問問裴家的門房,我常常送他些布帛米糧,找他打聽十七娘的消息!」

褚氏雙眉微擰,神情嚴肅,放任使女替她解釋情由。

庭階寂然,茶爐裡的火熄了,香味一點點淡去。

裴英娘端起茶盞,抿一口茶:「照你所說,前些年我在裴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女冠想必一清二楚?」

使女臉色一僵,有些心虛,「我、我聽說十七娘過得不好……」

「那時候女冠冷眼旁觀,現在我已經不是裴家十七娘了,女冠約我相見,又是為了什麼呢?」裴英娘抬起眼簾,直視著褚氏的眼睛,心裡忽然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覺。

她見過褚氏,不是那天暴雨時在驪山腳下的偶遇,也不是出於母女血緣的心理感應產生的錯覺。

褚氏回望著她,冷冷道:「你果真甘心認武氏為母?」

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不僅冰冷,還帶著凜冽的刀鋒,開口第一句話,就刮得人心頭生疼。

裴英娘做好了和褚氏的準備,但她沒有想到,親生母親和她說的第一句話,真的是不帶絲毫溫情的質問。

她自嘲一笑,她們哪裡像是一對闊別已久的母女,哪怕是武皇後,也比褚氏待她溫和多了。

「褚氏一門,盡皆喪於武氏之手。」褚氏一字一句道,「你雖然姓裴,但也是褚家外孫女,怎麼能貪生怕死,甘心充當武氏的爪牙?」

裴拾遺曾經說過類似的話。

裴英娘低著頭,漫不經心地轉動著鎏金摩羯紋茶盞,「那麼女冠覺得我該怎麼做?寧死不屈,以死明誌?」

褚氏嘴唇囁嚅了兩下。

裴英娘沒心思去猜她說了什麼,接著道,「還是臥薪嘗膽,一步步取得武皇後的信任,尋機為褚氏報仇雪恨?」

褚氏猛然抬起頭,眼裡滑過一抹詭異的亮光。

裴英娘苦笑著搖搖頭,輕嘆一口氣,「阿娘。」

這一句稱呼喊出口時,她愣了一下。

褚氏也似乎略覺詫異,扭過臉不看她。

唯有使女麵露喜色:十七娘肯叫娘子一聲阿娘,說明她們母女還是能夠相認的!

裴英娘望著院牆上方晴朗的碧空,沉默半晌,沉聲道:「褚娘子,事到如今,不必再隱瞞什麼了……」

她的聲音一點一點低下去,「我到底是不是裴玄之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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